魯強：博爾頓那本號稱“吐槽特朗普”的書到底寫了些啥

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同時也是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前親密夥伴博爾頓6月23日出版了《事發之室：白宮回憶錄》，這是近期全球最有人氣的話題之一，各種語言的媒體已經報道得沸沸揚揚。所謂不想直接吃螃蟹的廚師不是好翻譯，書籍出版當天，我從亞馬遜購買了該書的電子版，想看看裡面具體寫了些什麼東西。

這本書共有15個章節，中國、俄羅斯、日本、韓國、朝鮮、敘利亞、英國、德國、北約等相關議題均有提到。我下載之後頭懸梁錐刺股、不分晝夜、發奮苦讀，剛才計算一下已閱讀單詞量，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進展神速——這本書共588頁，未閱讀內容只剩587頁（您接着往下看就行，不用倒退回去確認書的頁數並做一道數學題，我親愛的老伙計）。

日本媒體比較關注特朗普要求日本增加駐日美軍軍費負擔額的問題。博爾頓在書中確確實實提到他和時任日本國家安全保障局局長谷內正太郎交涉相關事項的情節，他在書中是這麼說的：“我和谷內會面並且解釋了為什麼特朗普每年需要80億美元……目前日本支付的金額是大約25億美元。我沒有期待他會高興，而他也確實沒有高興，但是我們邁出了交涉的第一步。”

書中還提到，“畢竟，只有特朗普知道哪個金額可以令自己滿意，所以沒有必要去猜測‘真實’的數字是多少，特朗普本人也不知道”。如果單純的看這幾行，可能有人會覺得日美關係已經岌岌可危。這些敘述出自書的第11章，這章的標題叫做“從河內希爾頓酒店入住、退房，到板門店的游戲時間”。該章節的重點話題是朝韓問題，駐日美軍軍費只是一帶而過，日本甚至沒有出現在這個章節的標題裡面。在這本588頁的巨著中，和提高日本的軍費負擔額直接相關的敘述只有上面這幾行，如果不使用電腦的檢索功能，而是從紙質書籍中翻找這幾行的話，簡直是大海撈針。從這個角度看的話，就會覺得所謂岌岌可危並沒有那麼強烈。

特朗普說美國需要保護日本而日本不需要保護美國，這不公平，云云，這在博爾頓出書以前已經抱怨過了。特朗普不止一次地提到“不公平”。比如，在第5章，“特朗普稱美國負擔了北約80%到90%的開支（這個數字的來源無人知曉）……這種差額非常不公平，美國將僅僅支付和德國同等的金額”。特朗普被包括美國人民在內的世界各國人民親切稱贊為“擁有小學文化”，“不公平”是高頻詞彙，修飾日美關係時所使用的“不公平”，僅僅是滄海一粟。 

另外書中還提及特朗普訪華的細節。“2019年6月18日，在大阪G20峰會之前，特朗普和習近平電話聯絡，協商下次會面事宜。特朗普首先表達了對習近平的想念，並且表示，自己和家人的北京之行是生命中最美好的經歷之一（My trip to Beijing with my family was one of the most incredible of my life.）。”

我看到的書是電子版，書中的注釋可以直接鏈接到白宮的官方網站，網站證實了博爾頓引用的是特朗普的原話。根據白宮的記錄，特朗普還緊接着說中國文化是美好的文化（Chinese culture is an incredible culture）。特朗普把同一個詞incredible接連用了兩次。為了保持統一，我這里兩次都翻譯成了“美好”，這樣更特朗普一些。在第一句中，特朗普把incredible這個形容詞用做名詞，而在我能查到的字典中這個詞沒有名詞詞性；關於第二句，如果是其它語境，我想翻譯成“中國文化令人嘆為觀止”（大家不妨倒退幾行來比較一下兩種譯法的不同，畢竟翻譯是一門很復雜的學問，我藉機拋磚引玉一下）。讓人眼前一黑的詞彙搭配以及車軲轆一樣沒完沒了地重複是特朗普的語言特色，全世界無數翻譯都為此在風中凌亂，凌亂是因為讓人眼前一黑的詞彙搭配以及車軲轆一樣沒完沒了地重複是特朗普的語言特色。

縱然特朗普稱贊中國文化，縱然那麼多人強烈的盼望着中美關係的穩定與發展，兩國關係依然被特朗普禍害成如此模樣。博爾頓在書中稱，“據我觀察，特朗普在世界各國領導人中與安倍有着最好的私交。”英語媒體在報道特朗普和安倍會談以及打高爾夫球的時候，常常用一個詞叫bromance，這是把brother（兄弟）和 romance（羅曼史）這兩個詞各取一半合成的詞，用於形容男人之間的情誼。可是那又怎樣？恐怕稍稍關注時事的人也不會對日美關係持樂觀態度。所以“美好”也好，“羅曼史”也好，只是事物的一個角度，還有更多的角度沒有被這些詞覆蓋。

時間有限，能力有限，書看得蜻蜓點水，但也大概證實了一些東西：網上有文章把博爾頓這本書稱為“復仇之書”，在他們的描述下，博爾頓就是為了揭露特朗普的各種糗事才寫書的。但是粗略翻閱之後感覺，毫無疑問特朗普在書里不是一個光輝高大的形象，但是總體上書還是按照回憶錄的思路來寫的，硬把書描繪成“復仇之書”還是有點牽強。

我看到有一些網站和公眾號對美國媒體和反對派批評特朗普的題材津津樂道，而現實是，這本書並沒有像他們所說的那樣掐架掐到斯文掃地。另外，在美國的網站也有對這本書的批評，並不是只要和特朗普唱對台戲就一定會獲得滿堂喝彩。

特朗普是被總統耽誤的段子手，為我們提供了各種目瞪口呆，這些目瞪口呆，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付之一笑也就算了。妖魔化外國抗擊疫情的方法並不能保證我們自身的健康，同理，嘲笑特朗普，在提升我們自己的生活方面，真的半點兒用也沒有。

以上是一家之言，僅供吃瓜，不必認真。當初，我除了好奇書里真正寫了些什麼，也曾經認為這會是一個學習英語以及美國政治的絕佳素材，等自己認真閱讀之後也許可以聊得有點深度。購買之後我決定把這個宏偉目標推遲到自己小學畢業以後，因為我發現作者大量引用了特朗普的原話，而特朗普的英語實在是一言難盡。畢竟讓人眼前一黑的詞彙搭配以及車軲轆一樣沒完沒了地重複是特朗普的語言特色，而我不想自己的英語讓人眼前一黑以及車軲轆一樣沒完沒了地重複。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我就不要把人生過得讓人眼前一黑以及車軲轆一樣沒完沒了地重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