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公司花式自救zt
“2020年將成為航空業歷史上最糟糕的一年。”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ATA) 理事長兼首席執行官亞歷山大·德·朱尼亞克有過預言,就該機構預測,全球航空公司的全年收入預計將比2019年下降50%。
面對糟糕的境況,各大航空公司不得不放下身段,想盡辦法自救。
“隨便飛”的誘惑
直到手機裡的旅行app彈出提醒,張敏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160天沒有離開北京城了。自打18歲以來,這還是頭一遭。以前,每隔一段時間,最多不超過三個月,她就必須出京待一會兒。好像只有到了異地,才能給自己忙碌又枯燥的日常生活帶來一些新鮮感。
6月18日那一天早晨,張敏看到朋友發來東航售賣的“周末隨心飛”套餐——消費者只要支付3322元,就可以在今年年底前任何一周的周六周日,無限次兌換東航和上航,除港澳台以外的國內任意航班經濟艙。
“哎嘛,我當時真的是蹭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先用手機搶,沒法打開,就去開電腦。”她以前從來不在上班前打開電腦。發現電腦也無法進入頁面後,張敏又跑到路由器旁邊,一遍遍嘗試,還註冊了東航app的會員,折騰了快一個小時。
張敏認為,如果搶上這張“半年票”,錢已經花了,那就是一個倒逼自己出去放鬆的機會。
就在她試圖購買東航“周末隨心飛”套餐時,已經有數萬人沖入App,試圖購買這款預付產品,購買入口一度被擠爆。東航在晚間發公告稱,產品需求過於火爆,已經超出公司預期,正在安排技術人員緊急搶修網絡。
甚至,僅僅不到半天的時間,當天下午,就有許多黃牛開始倒賣“隨心飛”,加價200到幾千塊不等。
晚上8點左右,張敏終於擠進購票頁面,成功下單。雖然周折,但完成下單的那一刻,她還是美滋滋地想,“半年時間,飛一趟廣州、來一次深圳,再找機會去一趟大理和三亞,機票錢就回來了。”
成翔是居住在上海的白領,經常需要往返京滬兩地出差。618那天,他也對東航的“隨心飛”動心了,但他注意到,雖然過去京滬航線的機票價格高昂,經濟艙動輒也要上千元,但疫情下,航空公司客座率不高,京滬兩地的機票價格單程400左右就能下來。況且隨心飛只能周末使用,到時候熱門的航線和時間段也許要提前搶定,只適合時間彈性比較大的消費者,再加上訂座取消(no show)不能超過三次,如果自己因故取消了一次行程,往返就算兩次no show了。
想到這里,他關掉了一直沒刷出來的付款界面。
航空業一位資深從業者高鵬分析,東方航空去年旅客運輸量是1.3個億,平均上座率是80%。那麼就意味着有20%的座位是空着的,即便是按照和去年同等的這1.3個億來計算,今年也有將近2500萬的座位空置。拋去國際航線,只看國內航線,估算下來可能一年在東航被浪費掉的運力有2000萬個座位。
他認為,東航這次的策略就是將這剩餘的2000萬個座位釋放出來,付出的成本低,卻給自己帶來了目前航空公司最需要的現金流,還激活了一大批註冊用戶。因為選擇這款產品的商務旅客會比較少,而商務旅客才是最能讓航空公司賺錢的一批人。
知乎上,航空話題優秀答主Capt.折野曾在一篇文章中稱,航班主要收益來自於小部分高端座位旅客。根據過去的統計數字,航空公司大約三分之二的收益來自於經濟艙以外的其他高端艙位。
這似乎確實是一項雙贏的生意。原本東航的隨心飛產品限量發售10萬套,全部售完預計收入3億元現金。不過《華夏時報》報道,這10萬套於當天售罄,東航順勢再度上架該產品,用戶目前仍可購買。根據東航方面提供的數據,6月27日和28日,“隨心飛”產品迎來首個使用周末,恰逢端午小長假,有超過6.5萬張機票被消費者成功兌換出。
雖然杯水車薪,但在某種程度上,“隨心飛的周末”成了東方航空此時的救命稻草之一。
各大航司:花樣自救
“2020年將成為航空業歷史上最糟糕的一年。”
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ATA) 理事長兼首席執行官亞歷山大·德·朱尼亞克有過預言,就該機構預測,全球航空公司的全年收入預計將比2019年下降50%。
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航空業客流量驟降,各大機場門可羅雀。許多航空公司紛紛減少航班,部分航線停飛。
高鵬向每日人物分析,中國和美國這樣有腹地市場的航空公司憑藉國內航線,可以支撐一部分收入,“雖然賠錢,但可以活下來。”世界上還有很多地方的航空公司以中轉的航線為主,比如說新加坡和香港,和中東的一些航空公司,腹地市場小,沒有地區航線,生存的壓力就非常大。如果疫情一直持續,“等國家出手相救。”
儘管如此,情況也並不樂觀。據中國民航局的統計,2020年一季度全行業虧損近400億,航空公司虧損約330億。在疫情嚴重的2月,旅客運輸量為834.0萬人次,同比下降84.5%。隨着國內加快復工復產,5月份時客運量有所恢復,為2583萬人次,但同比仍然下滑了52.6%。
即便是剛剛過去的端午小長假,據交通運輸部數據,民航預計運輸旅客268萬人次,平均客座率也只有69%。
出行少必定影響着營收。根據一季度財報,東航一季度營收為154.54億元,同比下降48.58%;淨利潤為-39.33億元,同比下降296.06%;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為-61.26億元,同比下降214.83%。
對比來看,東航去年全年的淨利潤才32億元。
東方航空被業界稱為“A股三大航”,在這次一季度財報中,倒不是虧損幅度最大的一個。其中,中國國航一季度營收172.6億元,同比下降46.99%;淨利潤-48億元,同比下降276.48%。南方航空一季度營收為211.4億元,同比下降43.82%,淨利潤為-52.6億元,同比下降298.64%。
面對糟糕的境況,各大航空公司不得不放下身段,想盡辦法自救。
過去由於民航業發展穩定,很多航空公司都購入了不少新飛機,這些新的飛機交付後,對航司自己的財務壓力是很大的。
為了提高飛機的利用率,以東方航空為首,航空公司在疫情期間採取空客飛機改貨運飛機的方式,把貨運量增加了一倍。據了解,東方航空已經將16架330客機拆掉座位,改成了貨運航班,主要向國外運輸抗疫物資。海南航空最近接到了比亞迪汽車公司的訂單,將比亞迪生產的抗疫物資運往國外,突如其來的大額訂單終於讓海南航空喘了一口氣。
但高鵬並不看好拆除座椅實現“客改貨”的方式,“客運臨時改貨運沒問題,可改造需要費用,而且拆座椅這類形式可能對飛機的地板和飛機本身結構產生一些影響。”
至於如何爭奪本來並不多的客流量,航空公司最先開始的是價格戰。在2月末,多個航班價格跳水至50元上下,例如深圳飛重慶的航班最低價格僅30元(不含機建燃油附加費)。此外,北京、上海等城市出發的航班在3月也出現了1折左右的價格。
然後就是花樣促銷,一直保持高端形象的航空公司們也不能避免“下海直播”的命運。5月,深圳航空藉助明星劉濤在淘寶直播帶貨,投入正價公務艙2折券、正價公務艙3折券共計1900張進行銷售。其中公務艙2折券上架後2秒內被搶完,公務艙3折券上架3秒內被搶空,銷售額近30萬元。西部航空在同期選擇了抖音首播,海南航空嘗試了京東和微博直播。
甚至有的航司還搞起了副業。廈門航空和四川航空開啟了團餐和外賣服務。
廈航打出來的口號是“航空品質,安全無憂”,為返工之後沒有食堂的企業開通了企業團餐定製,菜品包括宮保雞丁、小炒五花肉、雪菜豬肉絲等,還推出了點心套餐,包括吞拿魚三明治、雞肉漢堡、可頌麵包等等,還可以選擇廈航鳳梨酥等當地點心。
四川航空推出了248元和448元的火鍋外賣套餐,包括鴨腸、蝦餃、嫩牛肉、撒尿牛丸等6種葷菜,豆芽、苕粉、金針菇、豆腐等5種素菜,鍋底菜品油碟一應俱全,還送可樂和桌布。
通過促銷和副業吸引客源僅僅是降低虧損、增加現金流的一種方式。高鵬說,疫情期間航空公司最致命的並不是航班停運,而是現金流斷裂。航空公司在全世界來說都是利潤微薄的一個行業,中國民航平均的利潤率大約3%,其它收益都來自於現金流所做的其他方面交易。所以現金流對航空公司非常重要。
航空業者:開副業,“可以掙點錢”
張敏還在規劃自己的線路,但看到新聞發現訂票有難度,“可能你想去的地方,幻想中的大理,根本訂不上。”再加上北京疫情還不明朗,她不知道還要困在此處多久,有些猶豫要不要退票。
可東航的熱度還沒過,張敏注意到,6月23日,華夏航空也推出了2999元無限次飛行百餘條航線的套餐,和東航的“周末隨心飛”相比,雖然時間不限制在周末,但有效期縮短了兩個多月,只到2020年10月24日,並且明確規定9月28日-10月10日除外,可選擇的航線也比東航更少。
高鵬預計,未來其它航空公司很有可能模仿東航“周末隨心飛”的方式,推出類似的預付卡來緩和自己的現金流壓力,但效果很難說。
如今,沒有乘客,飛機停飛,航空公司留下了大量的剩餘運力。最直接的影響是空乘人員的收入,南方航空的空姐沈玉告訴每日人物,疫情以來,自己的工資每個月都在3000元以下,最低的時候只有1000多。
空乘人員的收入由基本工資和績效構成。基本工資只有幾百元,績效則由飛行時長決定。沈玉過去一個月能飛90個小時,疫情期間只能飛10幾個小時,現在國內疫情逐步穩定後,航班量恢復了一部分,但也只能飛到30個小時左右,國外的客運航班則幾乎全部取消。
2月份的時候,為了打發不能飛的日子,沈玉給自己買了一整套烘培設備,學會了做生日蛋糕。更焦慮的同事開始給自己尋找副業,有的人瞞着公司偷偷直播,有的人琢磨着擺地攤,賣點小飾品。
除了工資降低,中國國際航空的一位年輕飛行員黃山還感覺到了一些別的變化,以前飛各個地方的時候,幾乎都能在當地停留一兩天再返回。每個城市都有和航空公司合作的酒店,他可以藉此機會去不同的城市看一看,很少感受到工作枯燥。
有一次他飛到曼谷,回程的航班還在兩天后,就和同事結伴去看了看曼谷的海,“不像我們浙江的海,看起來總是很黃,印象里曼谷看到的海很藍,就跟電視劇里看到的一樣,很漂亮。”
現在公司為了節省開支,一般都安排飛行員當天往返,黃山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待在天上,對儀表盤做着相同的操作,沒有了在城市之間游盪的自由感。
不過,黃山依然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即使是最差的月份,在國航也可以飛十幾個小時。一些在小型航空公司工作的同學告訴他,一個月只能飛一班或者兩班。
受到低迷的航空業影響的,不僅僅是航空公司和員工們。過去因旅遊熱而做起票務代理的公司,則走到了行業的最低谷。兩個月來,28歲的票務代理樂雲的手裡一張票都沒有賣出去,咨詢的也大多是滯留在國外的留學生家長。
樂雲所在的票務公司上個月讓大部分員工停薪留職了。在接受每日人物采訪時,對方一直在推銷一款線上直銷的app,這是他最近發現的副業,他勸記者也去下載一個,“可以掙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