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駿：真的？假的？

這年頭，看到一個帖子甚至一張圖片，常會產生這樣的疑問：真的？假的？有的人自己也有點吃不准，轉發之前先問一句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啊，好像掛了一塊免責牌，給自己留條後路。我看到不太靠譜的消息，會去查一下信息源頭，或者權威的維基百科。譬如有人傳圖，美國10條醫療船云云。一查，美國果然有10條醫療船，2條在美國本土，8條在中國的微信朋友圈裡。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了，哪家的消息都是道聽途說的，哪位的轉帖都是不必點開看的。
我以前說過，假消息滿天飛，並不意味着我們擁有新聞自由。恰恰相反，我們沒有權威的新聞媒體。自媒體貌似興旺發達實質泛濫成災，自媒體的“自”，不是自由自在的自，而是自說自話的自。前一陣，網上就傳加拿大法庭判決了某某舟無罪釋放，最快四天可以回國。人家法庭不是已經公布開庭日期時間了麼？你編造的謊言不是很快就會戳穿麼？目的何在呢？賺取流量流量還是吸引眼球？還是讓那些傻X們先嗨一下呢？
寄居島國，常常有人拿着相關圖片來確認，山呼海嘯奇獸怪物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啊。開始我很認真地對付，查憑據找數字以事實為依據。問的人次多了也有點煩，而且我的答案往往跟提問者的期望相背，他要的並不是這個答案。明白了這一點，那麼就投其所好吧，針對不同提問對象的答案可以是不一樣的。真的，假的，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好了，你不就是想要這個答案麼，然後心裡暗暗地罵一聲。
其實呢，有的問題還真的很難說對錯真假。這世界變得太快，萬一是真的呢？萬一又是假的呢？即使已經發生的事情，也會存在關於真相的不同版本。日本的疫情終於搞了一個段落。關於日本，我可以告訴你一些真的事情。
今天7月10日公布的截止昨天的累計感染人數20761人死亡人數981人，這個數字是真的。沒有封城，這是真的。沒有限制交通，所有高速公路所有鐵路所有空路是暢通無阻的，這是真的。沒有引起醫療崩潰，普通病人都能得到平日一樣的治療，這是真的。沒有強制關閉商店甚至賭場彈子房，這是真的。沒有限制個人出行，這是真的。安倍發了兩隻小口罩，這是真的。日本人民每人發了10萬日元，連流浪漢甚至死刑犯都有，這是真的。政府的所有措施都是建議或者請求，沒有任何強制，這是真的。
累計感染人數，檢測人數，病床保有數，利用數等等各地都有具體的數據，不再一一引用。真實的數據後面，可以小心翼翼地推測下面這些事實也是真的。口罩是有效的，這是真的。保持社交距離，聚餐容易感染，這是真的。養成衛生習慣，譬如進門換鞋換衣，吃飯分筷分食，每天泡澡等等，不易感染，這是真的。沒有證據證實擠乘電車，集體辦公會擴大感染的，這是真的。
日本人民就靠着自律，自我保護度過了疫情高峰。政府看起來好像什麼也沒有做，據說安倍自一月以來沒有休息過天天上班，天天挨罵，挨全國人民的罵。安倍是個有抱負的政客，他的野心是修憲而青史留名，不料一場疫情打亂了他的日本夢，修憲這事懸了，奧運可能也開不成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最後居然因為兩隻小口罩而流芳百世，以後的百科全書里會有一個條目叫“安倍口罩”？這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不能保證，現在誰也不能輕率預言。
其實安倍沒有閒着，他每天的一舉一動在首相官邸官網的行事錄上記得清清楚楚。日本的各路專家也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從現狀的數據里尋找疫情的走勢，並作出下一步決策的參考建議。日本人琢磨數據還是有一套的，看好多統計圖表之詳盡不得不服。但是，日本也有搗糨糊的狗屁專家，譬如有個奇葩專家稱，病毒在東亞跟歐美的傳播速度之差異，是由於語言發音不同造成的，歐美的幾個字母的發音口勢造成唾沫飛濺病毒橫行。真的假的？
此時想起了卡爾波普，我崇拜的一個哲學家。他的理論體系很龐雜，核心的證偽理論大致是這樣的：多次驗證不能保證普遍陳述的證實，理論不能被證實是由證偽主義引發的，證偽是找出理論的一個反例，從而否定理論，使其不能證實。他的經典例子就是這樣一個陳述——世界上所有的天鵝是白的，在發現一只黑天鵝之前這個陳述是不能證實的，而一旦發現了一隻黑天鵝，這個立論就被證偽了。依我通俗理解，真的難以證明，是不是唱反調的更加容易生存呢。
面對這個真的假的世界，我更多關注過去的數據和現在的狀態，基本不聽專家預測。因為炒外匯，年初的時候查看一些專家的美元日元匯率預測，有的專家說107，有的專家說113，有的比較圓滑的說在107和113之間。這時候聽見一個聲音說，近幾十年的歷史數據表明，沒有連續三年匯率的波動在10%以內的，前兩年匯率平穩，那麼今年漲跌超過10%是大概率事件。這是基於已知事實的理性推測，儘管年初的時候還是風平浪靜的。當然還沒到年底，還不能確認這個推測是真的假的。
年初以來，我在微信朋友圈說了很多廢話，歸根結蒂就是真的假的。一半廢話還被擋了國內的ID看不到，譬如這條——人生三大浪費：聽專家忽悠，看垃圾帖子，跟傻逼較勁。琢磨透了這些，你就不會再為真的假的而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