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鬆的婚姻是什麼婚姻？

　　　　　　　　　　　　　　　　·簡　易·

　　看了周國平的〈寬鬆的婚姻就是拉得開扯不斷的愛情〉（見１１月２７日華夏
快遞），心裡不免生出了“既要做性工作者，又要立牌坊”的感慨。又因為他寫的
如此似是而非，雲裡霧裡，覺得大有誤人子弟之嫌，不吐不快。雖然深深理解作者
這無奈中生出的狡黠，只是，這終究是無奈的狡黠，是不得志後心酸的嘆息，做不
得人生的準則。若是以此為綱，教導年輕人如何相處相愛，將這略帶霉氣的混蛋邏
輯傳播開來，只怕是要不得。

　　作者在文章里語焉不詳，一會兒好像說“相愛的夫婦間……對各自的行為乃至
思想不得有絲毫隱瞞，否則便是褻瀆了純潔的愛和神聖的婚姻……這是一種多麼幼
稚的觀念”，或“關起門來寫信寫日記的自由，和異性正常交往的自由，偶爾調調
情的自由，等等”是他所倡導的“寬鬆的婚姻”（真是，要連這也不讓，這婚姻的
確很成問題呢）；一會兒又說“至於門檻之外的自由，它便很明智地保持沉默，知
道這不是自己力能管轄的事情”，而且“最浪漫的風流韻事也只成了過眼煙雲”，
又好像大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倒也不妨的。這樣的偷梁換柱，給婚外情悄悄地批
上理論加實際的合理的外衣，給自己以藉口，予大家以方便，又看上去成熟公正，
好像天衣無縫。

　　但再怎麼掩耳盜鈴鈴也終究是要響的。“水至清則無魚”的魚是小魚，若是大
到了大白鯊的份上，水清水濁都沒有用了。作者也承認“萬事都有個限度”，可偏
偏忘記了婚外情是大大逾越了應有的限度，那已經是原則問題了。作者拿河流來比
喻所謂合理自如的婚姻，然而縱是河流，被你三天兩頭的改道引流，水也要越流越
少，而至於枯涸。

　　若是要純粹的自然，原始社會你睡我我睡你只怕更加有優勢一點。然而自然有
規則，社會有架構，我們人之所以領萬物之尊，靠的便是明辨是非的智慧和加諸自
身的紀律，在治與亂中，自然給了我們最合理的位置。承諾的意義就是說了就要做
，做不到就要承擔責任。婚姻承諾的神聖就在於，說了我會忠誠我就不能三心二意
，我若是做不到忠誠我就不配留在這婚姻里。這些都是原則問題；原則是不能妥協
的。以為可以混水摸魚，大事化小，把原則問題和小節問題混為一談，便萬事大吉
，那只是自欺欺人的夢話，到頭來，害的最深的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快樂很大程度
來自對自己的滿意，很難想象一個對自己的諾言都不能遵守而不得不再三給自己找
理由的人會很快樂。從起點就不打算追求美好與純潔，到終點的時候也只能自嘆命
運使然，被所謂“遺憾”“無奈”反覆折磨。而且，通常的，在婚姻愛情問題上纏
夾不清的人，不論男女，大抵也都事業無成。因為，且不論他／她在這些事上額外
花的時間無法計算，一個能在生活的一方面放鬆要求的人，在另一面放鬆也不難。

　　作者又說，人生“最值得珍惜的乃是那種歷盡滄桑始終不渝的伴侶之情”，我
沒有異議；然而，如果是外面接二連三婚外情，卻還想抓住最後一根家裡的稻草的
人，我以為，那種所謂的“持久和諧”只是惰性造成的錯覺而已，和相濡以沫沒有
什麼關係。何況這還牽扯到對他人極度的不尊重——不光是對妻或對夫的不尊重，
也有對“情人”的不尊重：別人憑什麼要和你做這種不平等的感情交換？而具有諷
刺意味的是，這樣的人卻是最終失去尊嚴最多的人：在他／她心裡，他／她的老婆
／老公是個xxxx兒，可以隨便糊弄；他／她的情人是個掉價貨，喜歡倒貼；那麼他
／她和這樣的沒什麼稀罕的人生活在一起，可不是更不值當？

　　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一個人對別人對自己都不負責，縱是找千般理由，
痛苦的都是自己。婚姻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欺欺人。更可怕的是以寬容為幌
子，要別人接受自己的欺騙。往爛瘡上描紅着綠，爛瘡並不會變成桃花。非但變不
成，只怕爛得更快。婚姻表面上是兩個人的事，然而更深的一層，是自己對自己的
交代：你對自己負責了嗎，你問心無愧嗎，你人生無憾嗎，你快樂嗎？

　　年輕的還沒有進入婚姻的人，或者所有的還相信並願意進入婚姻的人，請你一
定要遵守原則，承擔自己的諾言。你要給對方空間，但你絕不能在原則問題上讓步
；你甚至可以在對方犯錯的時候原諒他／她，但你絕不能姑息養奸，讓他／她以為
可以一犯再犯，把一筆糊塗爛帳都算到寬容頭上去。而你自己，相信我，常在河邊
走，你的鞋一定會濕，鞋濕的時候，不舒服的是你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