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鈞窯渣斗和梅蘭芳的“一隻鞋子”有什麼關係？說來聯繫不到一起。但在古董商中卻流傳了半個多世紀的口頭故事，也是北平文物市場上的歷史事實。

渣 斗 是 什 麼？

古玩行的老人們一般認為渣斗就是痰盂，其實不然。我國宋代時，宴席桌上擺有吃剩下的肉骨頭或魚刺的用具，叫渣斗。渣斗的口大、沿寬，便於放骨刺，形狀上與痰盂稍有區別。宋鈞窯燒造的渣斗和花盆，中外馳名，從來都是民間罕見的珍寶，民國初年在琉璃廠古玩鋪也見不到宋鈞窯渣斗，必須要到古物陳列所才見得到。

民國十三年以前，皇宮外朝的文華殿、武英殿內陳列古玩字畫，東華門、西華門掛有“古物陳列所”的牌匾，是書法家周仰庵所書。開始時門票很貴，二元錢一張票，這是買一袋四十四斤洋白面的錢；後來降到跟逛中山公園一樣的票價，普通老百姓也能進去看古玩了。

武英殿正面右方、高台大玻璃櫃的上面，陳列着四個宋鈞碗，四碗中間有一個渣斗。這件宋鈞窯渣斗，約15厘米高，口徑約25厘米，藍色乳光釉，熒光似的優雅光澤，藍中帶紅，幾朵彤雲般的海棠紅，好像飄蕩在藍天中的晚霞，色調之美，非語言、文字所能表達。

民國八年（公元1919年），琉璃廠古董商中傳出，張式如手中有件宋鈞窯渣斗，同武英殿陳列的那件渣斗一樣，可能原來就是一對，它是怎樣到張式如手的呢？

張 式 如 巧 得“闖王印”和 宋 鈞 窯 渣 斗

張式如名實，老北京人，懂法語，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有名的老實、樸素的人。年輕時愛玩古玩，中年時在西什庫開了間古玩鋪，同琉璃廠延古齋同名號。他生活儉樸，手裡積攢了點錢，就開始買古玩。他經常走路到琉璃廠，從東曉市地攤上和打鼓的手中買舊貨，拿來求人鑑定，一來二去也就學會了鑑定。

民國八年前後，有一天，張式如在西什庫見到一位手拿小皮鼓、肩挑扁擔的收細軟舊物的打鼓小販，看見他扁擔兩頭的小筐里放着零七八碎的舊貨，其中有顆銅印。張式如拿起來細看，認出是闖王李自成的官印，便問打鼓的：“這顆印你要賣多少錢？”打鼓的說：“我是按舊銅收來的，一個銅疙瘩能值多少錢，您看着給吧！”

張式如一聽便知這位打鼓的不識篆字、也不懂古玩，但不能少給人家錢，於是掏出兩塊銀元給了他。打鼓的高興地說：“今天我算是遇見好人了！不足四兩的銅疙瘩能換一袋洋白面啦！”

沒過半個月，這位打鼓的小販給張式如送來一件很髒的“痰盂”，說是一位太監賣給他的。經刷洗，那“痰盂”顯露出原來的模樣，形狀、大小、釉色同武英殿陳列的宋鈞窯渣斗一樣。

經過洽談協商，張式如花五百現大洋買了下來。打鼓的小販用這筆錢，回香河縣老家，置了十畝土地，蓋了三間小房，從此不來北京走街串巷了。

在 紐 約 賣 宋 鈞 窯 渣 斗

姚叔來的英語好，張式如的法語好，他們兩人都是天主教徒，原來關係就不錯。民國八年時，姚叔來從紐約回到北京，他聽琉璃廠的同行人說，張式如手裡有宋鈞窯渣斗。張式如拿出來給他看，看過後姚叔來覺得這樣好釉色的鈞窯器只能是皇家才有，這和武英殿擺着的那件是一對沒錯。張式如說，他不賣，自己收藏。不料姚叔來張口給了一萬現大洋。這件渣斗在北京最多也就賣五、六千塊錢。

張式如轉眼間成了富翁。那時的一萬現洋可頂用了，能換三百兩黃金。張式如的生活仍然簡樸，可是到琉璃廠來不走路了，買輛自行車騎着。他還做古玩生意，賺了錢不斷向一些慈善機關團體捐獻財物。他始終是位前程的天主教徒。

姚叔來攜帶宋鈞姚渣斗回到美國，在紐約拍賣，引來眾多的美國富商、財團和文物收藏家，轟動了紐約市，成為美國一大新聞。最後成交額是多少，傳說不一，無從考證。反正姚叔來在紐約上流社會中出了名，確是事實。

鈞 窯 渣 斗 和 梅 蘭 芳 的“一 只 鞋 子”有 何 關 系？

姚叔來拍賣宋鈞窯渣斗，在美國有了名聲。梅蘭芳首次來美國演出，也要求姚叔來給予協助。梅蘭芳唱《汾河灣》，請姚叔來翻譯劇本和廣告。

《汾河灣》怎麼翻譯？直譯則譯成地名：《在汾河拐彎的地方》，太死板，而且美國人不知是什麼意思。於是，他便將《汾河灣》譯成《One Shoe’s Story》（《一隻鞋的故事》）。梅博士在美國演出京劇《一隻鞋的故事》，引起觀眾的極大興趣，受到熱烈歡迎。

美國朋友設宴招待梅博士，姚叔來亦出席。宴會上，一位美國收藏家說：“姚先生！梅先生演唱《一隻鞋的故事》，那隻鞋可是古董？比你的那件宋鈞窯渣斗的年代早還是晚？”姚答：“那隻鞋如有人收藏至今，當然是件古董，比宋鈞窯渣斗的年代可久遠。那是中國唐朝景雲年代、鎮守幽州的經略節度使薛訥的鞋。薛訥是薛仁貴之子，是中國歷史上北京地區第一個節度使。可惜！梅博士沒拿這隻真鞋來，在貴國演出。”這一席話引起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