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萬維讀者為首頁 廣告服務 技術服務 聯繫我們 關於萬維
簡體 繁體 手機版
分類廣告
版主:紅樹林
萬維讀者網 > 五 味 齋 > 帖子
ZT一個偽知識分子的警察生涯27-29 作者:閒情偶爾寄
送交者: 浪人西皮 2003年11月12日21:23:29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二十七章 總複習、瞬間的百萬富翁和民工專列
    
     過年的鞭炮噼里啪啦在耳畔迴響,轉眼已經到了2002年的正月初二,我抱着厚厚一摞書走進自己的房間,開始了我的司法考試複習,當年的司法考試安排在3月30日,留給我的時間只有一個半月了,而我連教材都沒看一遍。
     從小到大,我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風格,計劃決心立了一大堆,可是一套肥皂劇、一個新推出的遊戲,甚至是一頓無關緊要的飯局都能把我深深吸引,從來沒有持之以恆的做過什麼事情,司法考試從去年7月15日就開始叫囂着要準備要衝刺了,書和光盤也買了一大堆,可真正着手進行時已經大半年過去了。我有個怪癖,每當準備一次大型的考試都要挑個有意義的日子啟動複習,也算是討個好彩頭吧,剛好,這一年的初二正是西曆的情人佳節,怎麼着也算是一節吧,我坐在檯燈下自嘲的想。
     春節的時間大半部分都投入了緊張的複習中,我不喜歡死記任何法律條文,只是在認真看書和做題的時候把自己歸納的知識點一一記下,每次都只是寥寥數十字,但半個月下來也記滿了兩個筆記本,每天晚上照例和我的考友大軍同志通一次電話,互相交流自己白天做錯了什麼題,搞清了什麼容易混淆的概念。第二天清晨起床後,我一般會先洗個頭,保持充分清醒後,在面前攤開一張白紙,把自己腦海中的法律框架和知識體系列舉一道,基本上一寫就是一個上午,這樣很快就能意識到哪些東西自己已經掌握了,哪些東西還拙於表達。
     長假很快就過完了,我又背着裝滿書的大包隨着擁擠的人流回到了我工作的城市。回到單位,就聽說發了大案,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銀行員工利用春節值班時間往自己虛設的數十個帳戶上打入了上百萬資金,迅速取現後和自己的女朋友,一名在讀的大二女生一起遠走高飛了。無數警察迅速投入了緊張的偵查和追捕工作。
     由於人手緊缺,我又被借去辦案,這時離司法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我也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請假,只好硬着頭皮上。正好又碰着辦理一起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案件,檢察院要求我們補充證據,上級便派我和偵查員老林去深圳出差,並且要求我們速去速回,免得超過了補充偵查的規定期間。
     這個時候又碰上春運後的人員回流,去深圳的人真可以說是千軍萬馬,別說飛機了,連火車、汽車票都休想買到5天以內的,我心想,去不成也好,正好在家抓緊時間複習。可是案子由老林主辦,他可等不得,托關係買了張“民工專列”的車票,然後死拉着我一起走。所謂民工專列,據說是那一年為了保證過年返家的外地打工者能迅速便捷的回到工作崗位而專門開通的列車,報紙上吹了好久了,都說是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的再次體現。
     雖然是民工專列,但只要有位置我自認為還是可以將就的,而且民工和我們還不都是一樣的人,可是到了火車站的進站口我才發現情況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首先,乘坐民工專列的人不能在候車室等,只能在車站的廣場上一片劃定的區域吹着冷風侯着,我和老林好容易才看到旁邊有個民警值班室,忙亮了證件鑽進去,邊烤火邊琢磨着怎麼快點進站,正往窗外亂瞄妹妹的時候我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原來是正在大學同學阿龍,我忙把他招呼過來,問他準備到哪裡什麼,他笑着說自己正打算去深圳找份工作,這不跟着擠民工專列去深圳趕一次人才交流會嘛!我很高興:“那我們不是同一輛車嗎?”
     老林在旁邊嘲笑我們:“還大學生呢,都是七十年代末生的人,你看看你們,一個大學畢業了做警察和我們一起摸爬滾打,一個哭着喊着要去特區淘金,你們看人家怎麼過的,才24歲就拿了銀行幾百萬和女朋友享福去了,讀什麼書呀,考什麼試呀。”我和大龍就不樂意了,我回應老林說:“哥哥們雖然窮,可是窮得有尊嚴,你別看那小子現在成了百萬富翁,可是這錢他花得安生嗎?他半夜有我們睡得好嗎?那小子純粹是咱77-79年生的這一批人里的敗類!”老林正想搶白我,喇叭響了,讓廣場上侯着的上千名民工或者非民工趕快列隊在三站台上車,我們三個趕快提着行李扎入了人流中。
     進站後由於人多,秩序有點亂,正走到火車面前,一隊武警戰士突然攔住了去路,一個胳膊上戴着袖箍的小戰士揮舞着警棍說道:“聽我的指揮,快點站好隊。”由於人聲嘈雜,人們象沒聽到一樣的往前涌,只見那個戰士照着沖在前面的人的肩膀就是一棍,然後大聲喝道:“全部給我蹲下來!”
     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幾百人象聽到指揮一樣齊刷刷蹲了下去,多年的外鄉漂泊生涯使他們已經學會並習慣了屈服;一部分旅客有些不情願,但看到虎視眈眈的武警,只好小聲叫罵着蹲下;老林算是老江湖了,不想在外面生事,也一屁股蹲了下來,見我還傻站在那裡,忙拉我的衣服角讓我別添亂子。
     小戰士開始發出命令:“你們蹲着列好隊,我叫到哪一隊哪一隊就站起來拿票上車……”突然,他看到隊伍里還有兩個不識好歹的人正傲然挺立,而且還在談笑風生,絲毫不顧忌他的存在。
     當戰士讓我們蹲下前我就已經很不舒服了。都是人,憑什麼讓民工專列的人在站外候車,現在又用對待罪犯的態度對待別人,讓別人蹲着上車,這不擺明了是侵犯人權嘛,難道僅僅因為身份不同、坐的車不同就得選擇不同的上車姿勢,我和大龍都很看不過眼,決定不理會那小子。
     小戰士大聲呵斥我們:“那兩個站着的,叫你們蹲下聽到沒有?”說着用手按了按警棍,我冷笑一下,說:“我們膝蓋有病,跪不得,也蹲不得。”那戰士看我們也不象出門打工的,便不再理會我們,又開始用同樣厲害的語氣呵斥另一撥人。
     這時候,我突然看到大龍臉漲得紅紅的,象是受到了很大的內心震撼,他突然轉過身對那些蹲下的人說:“大家都是老實做工的人,沒違法沒犯罪,他們憑什麼讓你們蹲着,站起來吧,他們有什麼資格讓你們變得象去勞改一樣。”我想攔他,結果沒攔住,幾個民工聽了大龍的話,正打算側身起來,突然看到幾個武警戰士正拿着警棍緩緩靠近,嚇得又把頭伏下。
     一個戰士過來拎住大龍的衣領:“你小子搗什麼亂呢?”我一把把那人的手打開,罵道:“我還問你丫搗什麼亂呢,秩序不好你就招呼大家整隊好了,誰給你權力在這裡吆三喝四的?”武警火了,照着我的胳膊就來了一下,疼得我差點坐在地上,大龍則飛起一腳踢在武警腿上,車站秩序頓時大亂,四五個武警和乘警都朝這邊趕過來,老林看着事情要鬧大了,忙大喊一聲“都給老子住手!”
     接着站起身來把我、大龍和戰士拉開,我沒想到他小小的個子居然那麼大的力氣,一個武警從後面摸過來準備給老林一下,很快就被老林一個急轉身把棍子給下了 ,只見老林在一群戰士撲過來之前迅速掏出證件,舉得高高的喊道:“誤會誤會!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幾個武警戰士這才把已經準備砸下來的棍子停在半空中。
     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那些蹲在身邊的人的眼神,有不屑的、有反感的、有嫌我們沒事找事的,更多的則是一種漠然,仿佛這些事情已經見多不怪,與己無關了。那一刻我心中再一次備感淒涼……
     經歷了一番波折後我們終於上了南下的列車,整節車廂連座位下和行李架上都擠滿了人,如果要上廁所的話起碼得過半個小時才能走完半截車廂,然後會驚奇的發現廁所裡面起碼並列站着六個人,想喝水更是沒轍,熱水器的管子都快生鏽了。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民工專列。
     實在沒辦法只打發時間,我只好和老林吹牛,聽他講自己在偵查兵部隊的故事……
    
    
    第二十八章 考場噪聲、執教生涯和1996年的“整風運動”
    
     打深圳回來後我就生了場病,病好後一看書就頭髮暈,望着還沒有徹底解決掉的幾門科目的課本我真是急壞了,只好把過去整理的要點筆記拿出來看看,好在手寫體的東西自己還能勉強應付着看,在以此方法複習數天后我終於下定決心在考試前20天買了一套專家串講的VCD,每晚洗完衣服打完遊戲後就仰躺在床上邊閉目養神邊聆聽電視裡傳來的聲聲教誨,只到自己沉沉睡去。
     2002年3月30日,國家司法考試的第一天,我起了個大早在考場門口等着進場,每逢大戰我都有種異樣的興奮,所以照例在考前買了一包“金嗓子喉寶”(媽的,得找廠家要廣告費)揣在兜里,對喉嚨有沒有效不知道,但是這種藥含在嘴裡能讓我大腦非常情醒和冷靜。
     門半天沒打開,我看看表才知道看錯時間了,早來了一個小時,於是一陣陣指天罵地,捶胸頓足,只好先找了個可以坐的地方搽鞋,鞋搽完後正打算走人,那位搽鞋的大姐抬頭問我:“老師,今天這麼多人在這裡幹什麼呀?”
     “她居然叫我老師?”我心中一樂,估摸着也許這裡有很多學校的緣故,便說道:“都來參加法律考試的。”“那是不是考上了就可以賺大錢當大官?”大姐問我。
     我隨口答道:“哪可不一定,考上了也不過是有個本本兒。”
     大姐費解:“那都考個什麼勁兒呀,好多人都一大把年歲了……?”
     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是呀,我為什麼參加這次考試呢?為了獲得那個本兒?為了有機會走入法律職業群體,走進去以後又如何?做官?賺大錢?還是為搽鞋的大姐們這些弱勢群體謀取公道?我突然想到火車站裡那些蹲着的人的冷漠眼神,一時間好象多了很多關於為什麼學習法律的感悟。
    
     鈴聲響起,考試開始,剛打開卷子的時候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一道題都做不出,只到十分鐘後才轉為常態,慢慢地應付起一道道案例分析……
     下午的刑事法考試很讓我費了些時間,走出考場時已經是筋疲力盡,到第二天民法考試的時候,我做到這樣一道題目時終於感覺自己的精力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你家的報箱出現了一包牛奶,顯然是送牛奶的送錯了,你隨手把牛奶丟了,問這種行為如何定性,選項是A…
    其實這道題並不難,可我已經抑制不住困意的滾滾襲來,在我和它搏擊了半天后終於不支……
     我正夢到自己正騎鶴下揚州的時候感覺一股很大的力量把我從鶴上推了下來,我抬頭一看,原來是監考老師,他壓抑住憤怒輕聲在我耳邊說:“你要想睡覺可以回家去,或者直接睡到考試結束,可是請你不要打鼾吵着別人答題。”我連忙不迭的點頭道歉,順便致以謝意,老師則昂着頭不屑地走開,在周圍考生鄙夷的眼神里,我汗如雨下的繼續答題,真沒想到,一種生理毛病在關鍵時候也可以救我一命。
     考試結束的時候我晃晃悠悠地盪出考場,去趕大胖他們為我接風的一場飯局,在馬路上遇到剛考完的大軍,他問我感覺如何,我笑道:“兩個可能,1、差幾分沒過,2、全市前十名。”大軍說我完全在放屁,我說那你你等着瞧吧,然後揚長而去……
    
     考完司法考試後院裡的老師通知本屆研究生必須有教學實習的經歷,考慮到我的工作情況,讓我利用周末時間給分校的學生帶幾堂課,我很高興的答應下來。因為做老師一直以來都是我內心深處的一個小小夢想。得天下英才而教之,實在是一種難以想象的奢侈感。
     我的第一堂課還算成功,一走上講台我就把頭天晚上琢磨出來的授課套路忘得精光,由於有些司法經歷所以每種理論都能結合着各種案例敘述,學生們聽得也還算認真,當我講述汪老大的案子的時候,一個孩子接茬說:“象這種攔路搶劫的人就是該槍斃,判他7年真算輕了,照我的看法,做小偷的就該剁手,強姦犯就該閹掉!”
     我看了看他還略顯稚愣的臉龐,說道:“如果你是一般人我或許會為你的話鼓兩下掌,可是作為一名法學院的學生,你說出這種幼稚和不理性的話來我只能深表遺憾,我一直認為,當社會追究個人責任時,特別是表現出過度亢奮的正義感的同時,也是在悄悄掩蓋着社會自身的責任。因為‘社會正義’是有可能吞噬對個人的‘公正’的。個人的理性表現在反躬自省,而社會的理性則表現為直面體制問題和人們信仰的危機。在一個缺乏自省的年代裡,個人對自己的行為是很難產生社會責任感的。”
     講到這裡,我被自己的話弄得都有些激動了,好半天才壓抑住那種傾心而訴的興奮,可是當我看到我的“學生”們的反應時開始變得沮喪,他們用迷茫的眼神盯着我,完全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針對一個罪犯表達出如此多的感慨,我望着這些生於80年代的未來法律精英,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學生們圍着我問問題,雖然大都是些關於某件案子該如何認定的淺顯問題,我都認真一一作答,走出教室的時候,好象這些孩子正準備組織一次郊遊,班長大聲宣布着出遊的紀律,其中一條是帶男朋友和女朋友的需要單獨開房間的必須到班長那裡登記,於是教室內一陣歡呼……往教學樓外走去,一隊情侶正在教學樓門口擁吻,絲毫不在乎身邊過客的目光,我搖搖頭,這些孩子……
     這突然讓我回憶起了大二時各個高校興盛一時的“整風運動”,那還是在1996年的時候,當時如何進入211工程成為了每個高校的頭等大事,對學生來說,學校進入211可成為向外校同學誇耀的資本;對校方來說,把教育部的大把銀子變進自己學校的保險柜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所以,討好教育部的211工程評估的官員就成為了當時各高校的一項政治任務,其熱情程度估計不亞於北京市對奧委會官員的熱情。這時,一件本不成為問題的問題突然變成了很大的問題,那就是校園裡的戀愛問題。事情起源於某教育部領導赴工業大學檢查,在林蔭道上看到若干旁若無人的接吻的情侶,禁不住大感世風之日下,於是在一次全市高校教育系統的評估會議上將這一問題作為當前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問題列出來。
     據與會者回憶,現場最尷尬的一刻是該領導憤憤然的說:“特別是親嘴兒問題,太不象話了,我們幹革命的時候哪會搞這一套,拉拉手就行了,這些人居然還當眾搞,還發出很大的聲音,聽得我都臉紅……。”
    (多年以後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我在讀書時看到“子曰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也”一節時想起那位領導的那段發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接着本地的每所高校都開始了針對校園情侶的整風運動,記得有一天去交通科技大學找同學蹭飯。驚奇的發現偌大的校園裡居然沒有一對並肩而行的男女,直到看到食堂門口的告示方才恍然……
     告示上面列舉了明令禁止的各種曖昧行為,最讓我絕倒的是,告示規定凡男女生並肩同行必須保持至少20厘米距離,否則罰款人民幣20元,20元呀!在1996年足夠我們這些窮學生花上3天了。
     我們學校的招兒最富時代色彩,那就是發動群眾斗群眾,即由各系組織各班學生輪流自行糾察,罰沒收入一半納入班費,一半上繳學校,大家說毒不毒。特別是對我們經濟系的這幫餓狼而言。
    某日,雲淡風輕,桂花飄香,終於輪到我們班出去幹這等事情了,帶隊人自然是班長我本人,一行人有大龍、小翔等一干兄弟,心情是各種各樣的,有的求財,有的完全是為了滿足變態心理,有的則純粹出於妒忌,記得大龍、小翔和我當時在愛情道路正頗為坎坷,所以皆有殺富濟貧之心。
     當天每個人都戴一紅袖章,規矩是接吻、擁抱和牽手者一律拿下!現在想來真夠齷齪的……
     當晚開局就不是很順利,我們很快就在電教中心附近的草坪上發現一對兒正在纏綿的情侶,圍上去……宣讀學校規定……掏罰單……一切程序循序漸進。
     其實男生見我們人多還算配合,反倒是那位被摟住纏綿的女方發話了:“你們的規矩只是針對本校的學生吧,對不起,我們不是你們學校的。” 大龍覺得很憤怒,說道:“不是本校的幹嘛跑到我們這裡來卿卿我我?”
     “那還不是因為貴校風景秀麗適合談戀愛,我們可是慕名而來。”女孩子心理素質完全是一流。
     大家一時啞然。只好讓他們出示學生證,一檢查,居然是被嚴厲的新校規給逼過來的交通科技大學的野鴛鴦。
     我心想,放了算了,可這畢竟是逮着的第一對兒,放過去一則沒面子,二則會大大打擊同志們的工作積極性,可是法無明文不為罪,人家不是我們學校的,我們能拿別人怎麼着呀,我開始猶豫……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發話了,一看原來是小翔:“你們可以在我們學校親熱,可是不能踐踏我們學校的草坪呀!?“說完順手一指,果然不遠處有一木牌,上書:”踐踏草坪,罰款10元!”
     士氣頹唐的隊伍瞬間開始鼓譟起來 ,那對男女頓時無言,鬱悶的掏錢走人了事。
     小翔立了頭功,大家紛紛誇讚 ,並示意晚上吃燒烤的時候授予他點菜權。
     我則收起了那十塊錢,嘆氣道:“這年頭創收也得動腦筋呀!”
    
     隊伍繼續前行,由於新校規已經由各系公布,所有的情侶都提高了警惕,所以一路上毫無收穫,於是大家決定去戀人比較集中的湖邊小試牛刀。
     大龍眼尖,很快在涼亭里發現了抱在一起的一對兒,迅速跟上,正打算發話時只見那男士徐徐轉過頭來,一點也不慌張 ,說道:“是要罰款吧?我沒帶錢呀。” “帶女朋友出來怎麼可能不帶錢?”大龍的邏輯總是走在時代前列。
     “都老夫老妻了還帶什麼錢。”那小子把他的“老妻”一攬,完全當我們這些執法先鋒不存在。
     “你什麼系的?”小翔為了爭奪座位在圖書館裡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已經探過去半個身子準備施加壓力了。
     “93級體育系柔道專業!”
     大家徐徐撤退……
    
     後來還是在魚塘旁邊找到一對兒,在恩威並施之下,二人屈服了,我們又進帳20元。 夜色漸寒,我們決定去吃燒烤,一行人馬上往學校側門方向走去,突然,我們發現前方又有一對正並肩而行的情侶。
     “同志們,這下可以多點幾根肉串拉”有人說。
     大家開始加快步伐、注意觀察。 不過那些人也很快發現了我們,馬上把手鬆開了 。我們只好把袖章摘下在後面悄悄跟着,等着他們放鬆警惕我們就神兵天降……
     果然,機會很快就到了,前面的一對兒的手又開始環環相扣,男孩還象向我們示威般吻了下女孩的俏臉。 “班長,上呀!”大龍興奮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還上個屁,都他媽出了新校規的禁止範圍了”,我答道,原來我們跟得過分投入,不知覺間已經出了側門走出學校了。 “學過國際法沒有,過了界咱就只能幹看着了,可不能越界執法呀。”我呵斥道。
     後來兄弟們在校外找了個店子坐下,用罰沒款叫了許多燒烤 ,四周的桌子上有無數情侶,或是細細低語,或是相擁而笑,或是互相餵對方東西吃…… 而我們卻裝作視而不見,只是在心裡盤算着等會兒如何把那些傢伙兜里的錢變成明天的消夜。
    
     那個時候,真的很年輕……
  

作者:zxfool 回復日期:2003-07-27 17:29:43

  第二十九章 “行賄”少女、插隊婦女和殺警青年
      
       帶課是件辛苦事,特別是給分校的孩子們,講太多的案例固然能鈎起他們的聽課興趣,卻有敷衍之嫌,好象我就拿那麼點兒俗世奇聞混時間;講得太深,上升到終極關懷和理性反思的層面,講台下馬上鼾聲一片,銀行門口的上訪老人、被超期羈押的犯罪嫌疑人、公檢法協商案件的合理性……對我來說,這些問題的感受曾經是那麼真實和痛切,而那些孩子只不過把他們當作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啊----”的驚嘆一聲後就又開始琢磨《傳奇》中的武器如何升級、到哪裡下載最新的韓國舞曲這些大事去了,就如同我們這些所謂的大人,看完《南方周末》或是《焦點訪談》中那些令人義憤填膺的事情後指天罵娘唉聲嘆氣一番便又一頭扎入日常生活的雞零狗碎中去。
       課程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打算針對考研和司法考試中這門課應該注意的問題專門講次課,消息很快傳了出去,第二天 上課的時候,我驚奇的發現該班不但出人意料的滿員出席,連同級其他幾個班的學生也跑來占座位,幾乎比考前劃範圍還要熱鬧,我突然想起另一個和我一起帶課的同學說的一句話:“現在給他們講熱點重點研究問題誰聽呀,不來點功利些的內容只會越來越沒市場。”望着那些求知若渴的眼睛,我在心裡長嘆一聲,然後打開課本,說道:“同學們,今天給大家講研究生考試中回答刑法問題的基本思路……。”
       學期未完,這門課就要結業了,學校讓每個老師自己出題,我跑到小翔寢室和他琢磨出些什麼題型好,因為他一直在校,從研一就開始給本部的本科生帶課了,比較有經驗,我坐在小翔的床上,看着他正在一片“鬥地主”的嘈雜聲中批改着英文作業,就問道:“你小子到底帶幾門課呀?”小翔停下筆,得意地說:“給本科生帶一門刑事法、給警官學校那邊的大專生帶經濟法、還有給團校的中專生帶一門商務談判和一門外貿英語。”我真是服了他,就用諷刺的語氣挖苦了他一句:“你真他媽是文武全才呀。”小翔得意的說:“只要提前給我時間預習備課,老子敢去教核物理。”兩人相視一笑,其實我也知道現在的研究生津貼也就兩百來塊,實在不夠過生活,怎麼着我也算有份警察的工作,小翔他們這些全脫產的就只能靠賣文和帶課為生了。象小翔這樣,不但不要父母錢,還能出門打的,腰前挎着手機招搖一下已經算不錯了。
       我鬱悶地和他說了因為學生過於功利而讓自己感到的種種鬱悶,小翔開導我說:“其實也不能怪他們,還不是都被逼得,現在連什麼紡織學院都有法律系了,學法律的早就臭遍了街,國家機關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律師沒點斤兩也不是那麼好混,要想留校做學問,碩士現在也就中西部考慮一下了,要是到北京上海的高校除了得是博士外還得考慮一下你有無海龜經歷,兄弟,你看看現在法學院這些孩子,四級、六級、計算機證書、臨畢業了還要操心考研、司法考試……容易嗎人家,總不能指望飯碗都沒抱住就去考慮什麼人權和弱勢群體的問題吧?”我想想,可不是嘛,就點點頭,然後說:“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本科的時候如果沒把學法律的世界觀給端正並樹立起來,以後會走彎路的,我們國家多的是訟棍和狡吏,缺得是有正義感和有人文素質的大法官和大律師呀。”小翔微笑一下,道:“這年頭,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就不容易了,咱們就別要求別人了。”
       正聊得開心,手機響了,是我的一個學生,印象中他總是缺課,電話里他提出要送我兩條好煙,以確保自己的這門課程能夠順利過關,並請求我不要計較他逃課之過。我敷衍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罵道:“奶奶的,現在這些學生都什麼事兒呀。”小翔問明緣由後說:“還是分校的學生素質差點,本部的學生雖然有考試作弊、考後求情的,但還沒有沾染上給老師行賄送禮這些壞習氣。”
       這時候突然有人敲門,門開了,是小翔在本部帶的本科班的兩個女生,小翔忙招呼着她們坐下,女孩子坐定後就開始向小翔請教問題,以我三年的警察經驗一聽就知道她們是在那兒打哈哈,胡扯了一氣後丫頭們又開始吹小翔的課講的好,學生們都愛聽,一時間倒把小翔捧得有些飄飄然了,忙讓我去給小姐們端茶倒水,然後把那些邊打牌邊色迷迷的盯着妹妹們的民商法的幾個研究生趕走。
       人群散盡後女孩們終於向小翔道明了來意,原來她們是希望小翔能在結業考試給個比較高的分,小翔說你們平時成績還可以不至於過不了呀,丫頭們說之所以要高分是因為想在下個學期評上優秀學生獎學金,不是單想過關那麼簡單。我看着小翔的臉色漸漸變得不大自然,氣氛也開始變得尷尬起來,忙打圓場把話題繞開……女孩子出門的時候,硬把一個盒子往小翔懷裡塞,我一看原來是一條名牌皮帶,怕小翔太尷尬就找個藉口告辭了。
       出了校門,手機又響了,我以為還是來求情的學生就打算不耐煩的呵斥兩句,仔細一聽才發現是我老媽。她在電話里告訴我說爸爸上《焦點訪談》了,我一聽就急了,忙問那是好事壞事呀,我可知道央視記者們偷拍的本事,那可是專撿別人醜態往電視上放的呀。
       媽媽的話讓我又把心放下來,原來是我爸爸他們局直管的一家商場出了事,他是作為事發單位的領導被採訪的,我問清沒爸爸什麼事後就問那到底發生了什麼案子,媽媽告訴我,一個婦女去商場買了衣服回家發現不合適,就去找商場的店主去換,店主不但不換而且出口傷人,那婦女就回家去把自己的兒子叫來,那兒子是名鐵路警察,當時剛下夜班回家,聽說母親受辱就同去理論,爭執間警察拔了槍,把店主當場打死了……我聽了後心裡一陣難受,雖然不是自己的親人,但想想這個年輕的警察是一定沒命了的。自己做警察也才三年,對這個行業的很多弊病也是深惡痛絕,但在內心深處,我很愛惜和在意這個行業的名譽,因為這種榮譽畢竟是無數的烈士和包括我本人在內的千萬普通平凡的民警用自己的熱血和汗水慢慢鑄就的,可它又是那麼脆弱,報紙上、電視上任何一次傳播甚廣的負面報導就可以把所有的光環全部抹殺,換成萬人痛斥的罵名。想反駁嗎?那些血淋淋的事實又那麼真切的擺在那裡,讓其他警察百口難辯,只能檢討檢討再檢討,然後夾着尾巴等着上級醞釀下一次內部的整頓運動。
       雖然頭頂的天空正是陽光燦爛,可我心裡卻是一片陰霾,正打算回家看碟,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抬頭一看原來是特警隊的兄弟大陸,正坐在一輛“富康”里沖我打招呼,自殺人狂案件結束後的那次相聚和大陸已是很久未見,我轉悲為喜的跑過去,大陸正準備請一個特警隊的同事吃晚飯,就招呼我一起去,我想想反正晚上也沒什麼事就鑽進車裡。
       車後坐着一個明眸皓齒的年青人,笑着和我打了一聲招呼,我不懷好意的開大陸玩笑說:“你小子有福呀,和你在一起的不是美女,就是帥哥。”大陸給了我一下:“媽的,我可不喜歡那調調,不過說實在的,我們隊的大春夠帥了吧,隊長每次都說海岩那些煽情的片子還費勁挑什麼演員呀,讓我們大春去就成了,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手有身手……哎呦,大春你打我幹什麼?”
       我看了下那位叫大春的特警,倒真的和我腦海中楊過的形象有些象呢。他也靦腆的沖我一笑:“別聽這臭小子瞎說。”
       車到了中南路口,遇到了紅燈,前前後後停了一大排車,等的時間長了,我們三個就在車內聊天,討論哪家館子的菜比較有特色,這時候我突然聽到大春叫了一聲:“你們注意一下,有情況。”我們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見兩個男人從人行道走到前面停的一輛車前面,一個人站在司機旁邊用手瞎比畫着,象是在問路,另一個朝後座的方向過去……
       “啞巴搶劫犯!”我憑着做巡警的經驗一眼就看了出來,因為在市區的幾個繁華路口常有這樣一幫聾啞人組成的搶奪團伙,專門趁堵車的時候一個裝着問路一個搶司機放在後座的東西,我叫的時候已經晚了,後面那個傢伙已經迅速拉開車門,撈出一個包後就撒丫子狂奔。
       我剛把腳步邁出來,大春已經兔子一樣從車裡竄出去了,我們兩個朝着前面那傢伙跑的方向就死追。那小子估計就靠逃跑為生了,在前面竄的比當年的約翰遜服興奮劑後跑得還快,把我和大春都跑慘了。我一口氣追了幾百米就覺得腰一陣疼,有點喘不過來了,我暗罵:“都他媽是兩年機關生活給害得!”做巡警的時候,我曾經在佳麗廣場追一個新疆搶奪犯追了兩條街,最後還一把把那小子撲倒在地上一番好打,現在居然才追了屁大點兒路就力不能支了。
       前面大春邊追邊喊前面路邊的人幫忙,可是沒有一個人哪怕是伸出腿來絆一下來支援我們,這時我看到路口一個交通警察騎着摩托追了過去,在那小賊準備從另一個街口逃過去的時候,交警靠近了他然後一腳踢過去,把那小子踹得撞到路邊的隔離墩上,這時候大春也追了上來,一把把那人扭住,提起拳頭就是一番好打。
       把人交到派出所後我們把包給了失主,失主倒是千恩萬謝,可就是不願意留下來做筆錄,理由是自己就在旁邊一家證券公司工作,很怕那小子的同夥們報復,失主說:“我知道這些聾啞人你們審問不開的,就是關也只能關他一個人,我要是幫忙做證那些同夥還不把我給剁了。”派出所的同志在那裡苦口婆心的勸,大陸拉我和大春走,說:“看着憋氣,咱們吃飯去。”於是我們留下聯繫方式就離開了。
       由於離吃飯的地方還要開一會兒,大陸提出先到路邊一家麵包坊去買點東西壓壓肚子,我看了一下那家店,罵道:“去哪裡也不去那一家。”大春問我是有什麼故事還是我的失戀傷心地,我說:“傷心地倒也不是,就是遇到了很不爽的事情。”
       事情發生在一年前,我和一個女同學去看一個住院的朋友,想到他愛吃蛋糕就去那家店買,由於生意好挑好了東西我們就站着排隊,這時候一個滿臉油光的中年女人突然端了個裝麵包的托盤插了過來,先是把油弄到了我同學衣服上,然後又一下子站到我們前面,我沒好氣的說:“請你站隊。”那女人狠狠瞪了我一眼,說:“我站你前面又怎麼了,我還要回家給孩子做飯,你孩子還不知道在哪裡呢?”然後別有深意的看了一下我身邊的女孩,我氣炸了,說:“你這人怎麼一點素質都沒有,插隊還有理了?”於是那女人邊潑婦罵街般的和我吵了起來,也是我那女同學沒經驗,吵着吵着就把我是警察的事情給抖落出去了,這下那婦人可占着理了,忙大聲嚷起來:“警察又欺負人拉!警察又欺負人拉!我就買個蛋糕撞了他一下,他就又要罵我又要抓我!”這時候周圍已經圍攏了很多群眾,事先看到事情經過的顧客早走了,剛來的一聽我是警察就都開始在旁邊冷言冷語起來:“你給我們老百姓一條活路吧警察老爺,難道下班了買個蛋糕也得您先買?”“吵什麼吵,吵什麼吵,簡直是浪費時間,你乾脆象你那幾個外地同事學習掏出槍把這個女的崩了算了!”“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才這麼大的孩子當上了警察特權思想就這麼嚴重,我們打局長熱線投訴他去!”…………
       旁邊人的語氣越來越強烈,聲音也越來越大,我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只好對女伴說:“我們走吧,真鬧起來會丟警察的人的。”女伴理解的點點頭就把蛋糕放下和我一起灰溜溜的走出去,身後是群眾的一片噓聲……
       我對大陸和大春說:“你們說,這年月警察在外面算人嗎?難怪當年在警校培訓的時候教官再三交代我們不許多管閒事,和人發生糾紛也堅決不能說自己是警察,管了閒事的話,管住了你就是當人家那片兒的警察不存在,得罪人;沒管住群眾就要說你身為警察辦事不力,甚至會說你不作為告你;在外面吵架,一個警察和一個普通群眾吵,你說別人看到會向着誰,絕對不會向着那個他們心目中的特權者拉!”大路和大春都笑,大春說:“這種事情我們遇到的也不比你少,所以呀,最後的辦法就是得失由它,學學阿Q和韋小寶,在心裡罵那些無理取鬧的人幾句辣塊媽媽就算了,有些小事咱也不去計較,但是象今天這樣的事,只要力所能及,我們可非管不可,因為職責所在嘛。”
       我笑着對大陸說:“呵呵,你這位白顏知己倒是又紅又專嘛。”大陸回頭說:“此人一向如此,95年高考的時候分數明明夠上大學了,可他偏吃錯了藥讓家裡找關係把他弄到了警校,搞得現在還是中專文憑呢。”我看看大春,說:“嘿,想不到我們還是一起參加高考的,要擱在古代我可得叫你‘同年’,不,叫你‘年兄’,哈哈。”
       大春說:“其實我當警察是受一則舊聞的影響,你們知道某某嗎?”他說出一個我不熟悉的名字,大陸說:“我知道,你說的是12年前那個被幾個大學生殺掉的警察吧。”
       大春點頭稱是,接着給我們講了事情的經過:原來在1990年,幾名經濟管理學院的大學生為了弄些錢決定去搶劫銀行,為了練膽他們在陸軍醫院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找地方把司機勒死後丟在後車廂里,正打算找地方停車,被兩個巡邏的警察給攔住了,因為警察看那輛車有點可疑,就讓他們下車接受檢查,正靠近的時候幾個傢伙亮出傢伙發起了突然襲擊,一名警察被打成重傷,另一個22歲的民警被罪犯輪番用磚頭活活砸死。
       大春說:“據事後被抓住的兇犯交代,他們本來打算把那警察砸昏就算了,而且只要那警察趴在地上裝死,他們也不會把他怎麼着,可是那位民警被他們摁在水溝里砸倒後又昂着頭掙扎着爬起來,再被砸中頭部,再爬起來……只到被活活打死,半邊臉都埋在水裡,我聽到這件事情後內心被深深的震撼了,覺得這才叫男人,這才叫職責,媽的,就算打輸了也要死的轟轟烈烈,所以我下了死決心一定要當警察。”
       我問:“後來那些傢伙被逮住沒有?”大陸說:“抓到了四個,當年全部槍斃了。可就是跑了一個,怎麼抓也抓不着。媽的!”大春把頭靠在椅背上,說:“唉……如果有一天我能親手抓到那個xxxx蛋,給死去的戰友報仇,可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0%(0)
0%(0)
標 題 (必選項):
內 容 (選填項):
實用資訊
回國機票$360起 | 商務艙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爐:海航獲五星
海外華人福利!在線看陳建斌《三叉戟》熱血歸回 豪情築夢 高清免費看 無地區限制
一周點擊熱帖 更多>>
一周回復熱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