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首詩看李白的某種潛意識

李白曾寫過《出妓金陵子呈盧六四首》中的《其四》篇：“小妓金陵歌楚聲，家僮丹砂學鳳鳴。我亦為君飲清酒，君心不肯向人傾。”

這首詩表達了李白什麼樣的潛意識呢？

李白一生的最高的理想就是煉丹成仙，飛升到天上。李白的意識中，仙境最可能的地方就是月亮。我推測，在每個晴朗的月夜，李白大概都在痴痴地望着月亮，幻想仙人從那裡下來，摸摸他的頭，引導他飛升天上，永生。同時，有玉女相伴，永遠年輕，紅顏常駐。為了達到這樣的理想，李白用盡了一切他能想到的辦法。他生怕錯過了微小的機會！渴望成仙，他如痴如醉。不明白這一點，你就根本沒有理解李白。

成仙飛升，很遙遠，但眼前能做到的現實是有妓女相伴，縱情山水，則是李白努力做的事情。他最羨慕，大概也是最崇拜的人物就是謝安啦。南北朝時的謝安，《晉書》說：“安雖放情丘壑，然每游賞，必以妓女從。”李白一生的行為基本都是以謝安為榜樣。《江上吟》說：“美酒樽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酒加上女人，就是李白最痴迷的東西了。

他對謝安的痴迷達到了瘋狂的程度。《東山吟》中云：“攜妓東土山，悵然悲謝安。我妓今朝如花月，他妓古墳荒草寒。”《金陵酬翰林謫仙子》云：“安石重攜妓，……。”《憶東山二首》：“我今攜謝妓，長嘯絕人群。”這首詩最鮮明地表達了李白的意識，不是李白今天攜帶了謝安的妓女，而是指他像謝安一樣攜妓女出遊。“長嘯絕人群”，說明了李白不屑和俗眾為伍。李白對於別人也是同樣看的，《宣城送劉副使入秦》說：“君攜東山妓，”因為他羨慕謝安，妓女的修飾語都成了“東山的”。

李白攜帶妓女，最好是兩個。這個意識，他明顯地流露過。《雉朝飛》：“麥隴青青三月時，白雉朝飛挾兩雌。”《設辟邪伎鼓吹雉子斑曲辭》說：“扇錦翼，雄風生，雙雌同飲啄，”野雞是否是一雄多雌，這個我不知道的。但李白反覆強調“二雌”，這是他有深意的。《送姪子攜二妓赴會稽，戲有此贈》：“攜妓東山去，春光半道催。”李白專門在題中強調他的侄子“攜二妓”，這是他渴望的。

李白在《示金陵子》一詩中說：“金陵城東誰家子，竊聽琴聲碧窗里。落花一片天上來，隨人直渡西江水。楚歌吳語嬌不成，似能未能最有情。謝公正要東山妓，攜手林泉處處行。”這位南京的妓女，很會發嗲，因為被李白認為是很有味道的。他專門寫了一首詩給她，並且再次以謝安自居。

他接着寫了《出妓金陵子呈盧六四首》。唐時的南京並不叫“金陵”，而是江寧。李白稱那位妓女是“金陵子”，想當於今天稱某人為某個城市小姐，自然，那是李白自己的主意。在其中的第一首中，李白說：“安石東山三十春，傲然攜妓出風塵。樓中見我金陵子，何似陽台雲雨人？”李白不厭其煩地重複他羨慕謝安，並把那位妓女想像成在仙境裡和他相伴交歡的玉女，“陽台”，可不是今天的陽台，而是指仙境。

“小妓金陵歌楚聲，家僮丹砂學鳳鳴。我亦為君飲清酒，君心不肯向人傾。”第一句說這位妓女能歌，這在古代是妓女必會的技藝，今天這項要求好像也沒有變。第二句是說李白的家童，實際是奴隸的名字叫作“丹砂”會吹笙。堂堂的唐朝，把兒童作奴隸，這是如何來的，騙來賣的，還是搶掠來的，我無法知道的。反正，他們把兒童作奴隸。李白把他的名字起為“丹砂”，這是中國煉丹人常用的藥物，可見李白對煉丹成仙到了何種痴迷的程度！這位妓女歌唱，而李白的奴隸吹笙相和。李白在一旁飲酒。在李白看來，他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討好那位妓女。而妓女卻是“君心不肯向人傾。”這位妓女，按照合同的要求，按照李白的通常的要求去做她該做的事情，卻拒絕向李白傾訴她的感情世界。李白責怪她的地方正在此。

李白想要求那位妓女向他敞開心扉，有什麼目的嗎？女人向男人傾訴自己的感情，結果通常是依附、迷戀某個人。李白反覆說的是“攜妓”，就是帶着妓女，到處遊蕩。至少短期是這樣的。由此可以推斷，李白要那位妓女向他傾訴感情，就是要妓女把“零售”業務變成“批發”。當妓女迷戀他到一定程度，甚至變成了“免費”的妓女。就是許多男人人夢想的那樣。

這大概就是李白要求的初衷。而那位妓女，嚴格遵守職業道德，“按照合同”辦事。

這應當是李白那首詩表達出來的潛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