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這年，是龍年。
老天爺是真不長眼呀。這年夏天，長江中下游一片汪洋的時候，我們華北卻是大旱，
一進入七月，就是持續三十八，九度的高溫。天津一開始還能從河南買了點黃河水
過來，後來實在頂不住了，只好在部分地區實行限水，每天定點，定量供應。我們
所那裡雖然沒有限水，但水價長了一倍，領導說這還是跟市政的人吃了好幾頓飯的
結果，理由是我們正在研究海水淡化，等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咱們天津就不缺水了，
所以說什麼也不能耽誤科研工作。
雖然還有的水好用，但節約用水已經是大家的共識。當然，領導重視我們所的形像
工程，還是交待了老趙，人能渴着，草不能渴着，千萬別忘了給草坪澆水。老趙畢
竟是當過兵出來的，對領導布置的任務總是不折不扣的執行，也總是定點，定量的
給草坪澆水，當然，在這種烈日下，老趙也就是把皮管子拉到草坪中間，把水龍頭
一打開就算完成任務了。
偏偏有一天，在老趙就要開始澆水的時候下了雨，偏偏老趙又是局級優秀黨員，革
命覺悟就這麼高。老趙居然冒着雨，把他平常澆水的那套程序又演練了一遍。等後
來小雨變成暴雨的時候，或者是老趙根本就把這插兒給忘了，或者是老趙也不願意
再費勁冒雨去關水龍頭了，反正就這麼着上下都淌着水的弄了一下午。
至於後來是領導親眼看見的，還是有人給老趙打了小報告，老刀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等到後來突然看見是另外一個弟兄，開始冒着烈日剪草坪的時候，我們所就又
傳出了三大新聞：一是老趙又下崗了，原因是雨天澆水這事，太離譜了；二是老趙
又上崗了，這次新的崗位是傳達室，收發報紙和信件；三是第一天上班就發現，原
來老趙不認字，是個文盲！
老趙不認字這事，後來成了我們打擊山東弟兄的有力武器，大家都很鄭重的跟山東
弟兄們說，知道為什麼你們山東的孔聖人活了七十三歲，教了七十二賢徒嗎？不知
道吧？！那是因為孔聖人一年教一個，教到最後教老趙，沒教下去就給氣死了，哈
哈。
其實後來老刀想，老趙不認字，這不能怪老趙，要怪只能怪國家呀，誰讓那時候沒
實行義務教育呢？！而且，雖然老趙不認字，但老趙還能把收發的工作完成的那麼
好，大家就更應該敬佩老趙的工作能力不是？！
老刀我後來在傳達室閒聊的時候，曾經有幸目睹老趙的實際工作情況。發現老趙也
不想傳說中的那麼文盲，那完全是好事者(如老刀等)對老趙同志的誣衊和中傷，或
者是成了我們打擊山東弟兄驕傲時的犧牲品了。老趙絕對分的清天津日報和今晚報
的區別，(可惜老趙後來形容分報的學問居然是：日報早上來，晚報下午來，參考消
息中午來，廣播電視報周四來，比別的厚)。當然，要是掛號信或是特快專遞簽收的
時候，就證明傳說中的有一點是沒錯的：老趙不怎麼會寫字，起碼那個“趙”字就
是用三個“2”拼成的。(嘿嘿，各位有興趣的自己也不妨試試，怎麼用三個“2”寫
個“趙”字)。
按說傳達室也是個無比清閒的工作，老趙完成的也不錯，按理也應該能長期工作下
去的。可惜老趙沒幹滿一年，就又轉了崗，這次是當了夜班門衛，原因是一，形像
太差，所以下崗；二，覺悟很高，所以上新崗。
說那陣兒所里接待的外來的人多了，常有外人找來，有一些技術性的項目要資訊，
要合作什麼的。老趙畢竟沒有經過專業培訓，總也分不清海水淡化和污水處理有什
麼區別，為了怕把來人支錯了地方，老趙就一律把來人介紹到所長那裡，去之前還
不忘了給領導們掛個電話，說又給咱們引進來了一個大客戶！三次五次下來，領導
們就實在受不了了。正趕上所里又出了件大事：幾個中層晚上打牌，教派出所聯防
隊員給端了窩。
要說這件事出的可真不應該。我們所山東人多，為了緬懷對故鄉的思念之情，從上
到下，打勾雞之風盛行，可比升級有趣多了，象老刀這樣的都是堅定隊員，屬於不
管上班，下班，都是所謂穆桂英，陣陣到的，而且打的時候大家都說山東話：“大
貢”就是“大磕”，“不要”就說“哈了”等等，要是再帶點兒錢，那玩兒的人沒
有能拔的動腿回家的，有時候所頭兒也參和幾下。晚上也很安全，要想進所得先進
宿舍樓，樓有門衛。所以從來就沒擔心過抓賭的。
這次犯事也很偶然，說有天晚上院子大門關上以後，鍋爐房老張(我們所的南極英雄
)的小孩不走正當途徑，偏偏翻牆而入。其實平常這事兒也常有，這次偏偏讓聯防隊
隊員給撞上了(我們天津聯防隊員可厲害了，八十年代的時候，老刀我晚上十一，二
點出門，就經常被攔下來，讓開自己的自行車鎖)，非說有小偷進來了，逼着門衛開
門查案。這一查不要緊，賊沒抓到，就看見辦公樓里一屋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於
是就摟草打兔子，抓賭抓了個現行，還都是中層幹部，所里上下這叫丟臉，大家一
致認為，老張的兒子雖然不對，但門衛意志薄弱，經不住聯防隊員的嚇唬，也是問
題的主要原因。
所以有了這個插兒，趕上大家都知道老趙的原則性，再加上形像的原因，老趙就改
當了門衛了。也許這一次老趙終於在我們所找到了一個合適自己的位置，而且可能
一直就這麼幹下去了。去年老刀回國的時候，去單位看看弟兄們，還記得老趙看見
我時的驚喜的表情。等老刀我回到原來辦公室坐下沒半個小時，那些老哥們兒們就
都紛紛得到消息自己過來了，老刀看着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都差不多到齊了，心說：
老趙的工作完成的就是好，電話打的可真快呀！跟同事們閒聊的時候又知道，老趙
的閨女考上了市重點中學，還是不用交錢的那種。老刀我對老趙的種種敬佩之心，
不由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