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洗滌報記者阿南德在中國的記事，他在中國的遊歷頗有心得，並且對此反省印度的問題。通篇不失幽默，但有哀傷與感嘆的文學風格。

　　原標題：新聞洗滌報：令人頭暈目眩的中國(二)

　　在我準備訪問中國的時候，我已經完全沉浸在《毛：鮮人知的故事》，這本由Jung Chang和Halliday所寫的傳記文學裡了[注1]。因為這本書在中國是禁止上市的，因此我急於爭取在印度時就讀完它。老實說，經過慎重的考慮，為了避免我的旅館房間的門在半夜時分無故被人敲響，我選擇了不至於被人半夜查水錶的Naipaul的自傳文學。

　　[osmond譯註01]這裡說的是一個叫張戎的四川女人，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畢業後去英國留學後來留在英國沒有回來，在英國嫁了人後和她老公合寫了一本中文譯本叫《毛：鮮為人知的故事》的傳記書，這本書在大陸是禁書。香港有賣的，樓主看過，應該說真假難辨各自參半吧。主要的她的立場有問題，聽說大陸的文人都把這個女人叫“文娼”。感興趣的友友去找一下，應該不難找到這本書的電子檔。

　　這本《毛：鮮人知的故事》描述的是一個像獅身人面像一樣的人物，他在每一張流通的人民幣上凝視着你。總之，如果毛不死的話，會給這個叫中國的國家帶來毀滅性的破壞。相較於因為他制定了扭曲的政策而帶來的***萬人的死亡，如果他不死的話將會死掉更多的人。毛是個詩人，這也讓我認清了詩人具有多大的殺傷力：他們只通過吟詩作對的創作就會造成這麼大的破壞，而在我們的認知里通常是犀利無情的散文家想影響社會進程就顯得如同螳臂擋車一般的渺小和無力。讓如同神靈附體的，具有超能力一般的毛[注2]試圖說服人們擁抱混亂，接受無政府狀態、極左思想、馬克思主義和集體主義吧。等一下……

　　[osmond譯註02]這裡說的Arundhati是一部印度恐怖電影的女主名字，樓主恰巧看過。電影講的是一個怨婦前世今生借身還魂復仇未遂的故事，基本沒什麼看頭。這個詞用在這裡是想說太祖就像電影裡那個冤魂一樣可以入人腦控制人的言行的意思。

　　毛早期的這首詩歌在後來成了他的思想的結晶和觀點，以至於在後來的大饑荒和大躍進期間，這些思想和觀點強迫着他的人民在絕望中易子相食。

　　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夜長天色總難明，寂寞披衣起坐數寒星;

　　曉來百念都灰盡，剩有離人影，一勾殘月向西流，對此不拋眼淚也無由。[注3]

　　[osmond譯註03]這是太祖年輕時寫給他的第一任妻子楊開慧的類似情書的一首詞，這首詞的詞牌名叫《虞美人.枕上》，是首好詞，有好多種英文譯法。這篇文章中的是一種不太典型的英文譯法。

　　這詩很不錯對吧?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說它是來自一本幾百頁的書裡面的一個驚喜。而且詩人還親切和藹，用給人溫暖的語氣這樣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也許，毛確實在中國的廣大學子中備受瞻仰、也確實在中南海的政治局會議中被頂禮膜拜。但一個赤裸裸的現實是：“毛主席”這一稱謂是以印刷在所有流通的人民幣上這一方式來讓他保持如此崇高的地位的。我們無法想象，如果依賴於毛“敏銳的眼光和首肯”，今天的中國是否能取得如此難以置信的經濟成就。Max Plank[注4]有句名言這樣說的：科學前進路上的棺木前仆後繼(譯註1.1)。正因如此，即便是鼠目寸光和心胸狹隘的人也可以成為這個國家向前發展所背負的良性資產。早晚有一天，人們會停止盲目的崇拜他們的領導人，毛將成為中國歷史上絕無僅有的享此殊榮的一位個人崇拜對象。

　　[osmond譯註04]這裡說的這個MAX是一個德國的物理學家。

　　(劍譯註1.1)原作者的翻譯太直白，這樣翻譯較好。這句是說每當科學出現的過程，總有一些人會因故死去。

　　我現在在天津，一個幾周前我連聽都沒聽過的城市。這個城市有1400萬人口，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高達15000美元，比中國國內所有的城市都高，甚至超過了北京和上海，在我來到這個城市之前我所遇過的人更是都沒聽過天津。隨着我越來越走近這個城市，漫步於她的賣場、公園和廣場，我發現天津這樣一個繁華到無以復加的大城市，對於大多數印度人來說，只是如同他們看的KBC問答節目[注5]一般，難以理解。為什麼會這樣?經過一段時間的敲頭晃腦的苦思後，我得出如下結論：這些感覺應該歸咎於一夜暴富後的千篇一律的建築，一切都與我無關。

　　[osmond譯註05]這裡這個詞組Indians a KBC trivia可能是指印度一個什麼電視台的八卦節目之類的，樓主完全的翻譯無能。(劍譯註)KBC trivia是印度一個機智問答節目，優勝者可得高額獎金。這句應該是指天津的繁華就像機智問答一樣難解。

　　而在印度，你所看到的任何一個城市都是獨一無二的。印度城市的文化氛圍就像是它的專利一樣獨具代表性，比如：搖搖欲墜的建築物、造型獨特的建築物、居民的禮節、污穢不堪和富麗堂皇的同步混搭展示等。從阿拉哈巴德到邁索爾，每一個城市都有自己的個性，都有着與其他城市不同的喧囂聲，每一個城市的居民都有着不同的膚色、五官和着裝規範、比如：姿勢優美的隨地吐痰、強行搶車道的學問、挑逗男性的專業說詞等等。

　　[劍譯註：eve-teasing = 夏娃的挑逗。是印度媒體的一種新聞用語，由於文化保守，在報章描述性犯罪如脫衣、毆打、撕衣服時，多用此稱代替。]

　　中國的財富的增長帶來了以下東西：每一棟樓都閃閃發光、每一條路都比下一條路更光滑平整、每一輛在路上跑的車都是奧迪——這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的金光耀眼，當然了，財富也正在侵蝕着城市的個性。天津也像北京、上海、香港這些大都市一樣，無論是機場、火車站還是公交總站，從馬路上的汽車公交，甚至於連路邊的綠化帶都修剪得一樣的整齊。你所擁有的財富、鈔票、黃金和個人財產，它們是人類歷史上偉大的平等工具，當這個城市居民可以吃飽穿暖，那麼這個城市就不會存在不穩定因素。這些繁華都市對於中國來說，就像是鑲滿鑽石的頭飾。天津只是其中一個多看一眼都會讓你感覺審美疲勞的諸多大城市之一罷了。

　　天津的建築物是巨大的，但並非全部都是不可思議的巨大。比如天津博物館、天津會展中心等就不是巨大但是一定很美。這些建築的建設都得經過國家精心策劃、統一安排，如同打了雞血的東德。[注6]

　　[osmond譯註06]這裡說的東德類固醇事件是指東西德還沒有合併成現在的德國的時候，東德的體育官員為了在奧運賽場上多拿冠軍。給很多運動員服用一種類固醇，這種藥物會大增體內的雄性激素。

　　城市發展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從而在長時間沉澱中獲得只屬於這座城市的一種精神，一種氣質。一座城市不可能在短短十年內建成，他們會起起伏伏，並不是像礦井裡的石油一樣會自行湧出，也不會像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但是當我獨自坐在一個人工湖旁邊的時候，我陷入了沉思，我在想：不知道柯布西耶是否曾想過在中國發生的這一切[注7]?他會贊成今天中國的這些變化嗎?還是會喃喃自語地表達自己的異議?說到底，我認為人造風景總歸是有一些不自然的。但我又覺得美是不能被定義的，美只能通過旁觀者的注視來體現出它的價值。即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如果人們只遵循一個固有的模式，那麼每一棟建築物都會像泰姬陵;每一輛汽車都會像甲殼蟲;每一支手機都會像iPhone;每一個音響都會像Bang&Olufsen;每一本書的情節都會像《老人與海》;每一篇兩行詩都像Ghalib;每首詩都是《夜酒館豪飲錄》(Madhushala)了。

　　[osmond譯註07]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1887年10月6日-1965年8月27日)，原名Charles Edouard Jeannert-Gris，是20世紀最重要的建築師之一，是現代建築運動的激進分子和主將，被稱為“現代建築的旗手”。他和瓦爾特·格羅皮烏斯、路德維格·密斯·凡·德·羅以及弗蘭克·洛依德·賴特並稱為四大現代建築大師。

　　天津也像其他富裕的中國城市一樣，政府都在嚴格的控制着的人口流動。中國農村的流動人口需要一張叫做的"戶口"的勞工證，持有此證就可以在類似天津這樣的大城市找到工作。但是當階段性的工作結束後，比如修建的高樓或公路完工後，他不得不回到他的農村。因為如果你想要購買房產、汽車或者需要政府提供的醫療服務。只有在你的戶口所在地才能兌現"戶口"所帶來的好處。但是，在這些民工親眼見過了大城市裡的超級富豪、逛過百貨大賣場、坐過子彈頭列車後，就像一條貪婪的餓狼聞到了血腥味一般，他會做什麼?還會泰然自若地躺在榕樹蔭下的椅子上睡覺嗎?

　　戶口制度是濕婆神軍黨(Shiv Sainiks)的夢想，也是這些8億印度人的每個人一天為了20盧比求生的惡夢。我們的城市可能髒污不堪;道路坑窪不平;火車和公共汽車的骨架上都趴滿了人;水污染嚴重;電力供應無法正常，但是我們的城市是屬於我們每個人的。我們是讓一家十口人在孟買馬路邊搭個帳篷勉強維生好呢?還是眼睜睜看着他們全家死於比哈爾邦、阿薩姆邦和拉賈斯坦邦的乾旱洪水好呢?兩者相比哪個顯得更不人道?

　　[百科：濕婆神軍黨，意為濕婆的軍隊，是印度的一個民族主義政黨，成立於1966年6月19日，由巴拉·薩克雷創立，宗旨基於印度教民族主義，信仰"土地之子"理念。曾經統治馬哈拉施特拉邦，仍是該地區最有影響的印度教民族主義政黨之一，認為馬哈拉施特拉人應該在這個邦比外來人得到更多的權利。]

　　在獨立65年後的今天我們仍然面臨這樣的問題，這是我們民族的悲劇;不過也許更悲劇的是：在中國也沒有一個人能解決這個問題。

　　這些手足無措的村民，漂泊在離家千里之外的北京、天津，無奈地等待屬於自己的機會。他們必須一直忍耐，直到被一路狂飆的"人均GDP"救出。

　　來自天津，上海和北京等這些城市的人不會整天叫囂民主權利和言論自由。因為這些城市已經取得了改革的成功。在這裡，他們都是開奧迪、用Burberry、晚上去溜冰。這裡的人們胃都飽滿了，不用狂熱的追隨着某人的思想。這裡沒有人會在《憤怒的葡萄》中上竄下跳，他們快樂而滿足，並且渴望賺更多的錢。當然，天津也不會有Tiananmen事件。

　　[補充：《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是美國諾貝爾文學家約翰·史坦貝克的早年作品。描述大蕭條時期美國人的生活]

　　中國人知道這一點，他們正穩紮穩打的推動西部大開發，他們所創造的財富和繁榮正驚掉了越來越多人的下巴。

　　歸根結底，中國人的需求真的很少。他需要的僅僅是餐桌上的的幾片麵包、一分安定的工作，他需要一位賢惠的妻子和一個可愛的孩子，他需要一間牢固的房子、一套換洗的衣服和和一張溫馨的床。他更需要從殘酷的基本生活需求那裡獲得解放，而不是從專橫的腐敗領導人那裡得到自由;任何一個無法意識到這一點的獨裁者都會面對一個0.22的槍口。而我們擁有所有的自由、民主、人權，卻無法為8億人提供其他人所應當得到的東西。8億!這8億人不需要Google、Facebook和Twiiter的自由，他們需要一個可以便溺但不被人隨意發現的地方，他們需要自來水和儲水容器而不是去幾英里之外取水生活，他們需要一個可以遮擋風雨的地方和自由自在生活的權力。

　　比起中國，印度既然如此自豪，如此驕傲於我們不是中國那樣的獨裁國家，如此驕傲我們有充滿活力的民主，那就在前臂印上中文"清除貧窮"。

　　中國的這些摩天大樓、這些龐大的建築物、博物館等等，需要多少的維護費用?更不用說還有那些空調系統了。在四處溜達的時候我還發現，每一個住宅區的每一間公寓都有一個帶獨立空調的陽台。中國的人均電力消耗是印度人的5倍以上，但只有美國的四分之一。再過些年，中國的城市就會像Las Vegas一樣的繁華。我對美國佬的看法就是，不管好事還是壞事，他們總是被當成先例的那一個：美國人向世人展示了資本主義制度閃光的一面，同時美國人也向世人展示了他們製造的偽君子。這就如同我們在抱怨礦山亂開採、濫伐森林的同時卻離不開手機和能使通行時間減半的高速公路一樣。我們怎麼能反對消費呢?如果知道我們的消費能提供數以百萬計的就業機會的話!如果我腰上的皮革腰帶已破舊不堪了我都不願意換掉它，那麼這就會使得一個在Kanpur工作的製革工人吃不上飯。如果我不願意在我的衣櫃裡囤積20件襯衫，那麼孟加拉國的某個襯衫加工家庭將無法給他們的窩棚安個房頂。消費!消費!這就是中國人正在做的事情。我的想法是每個人的衣櫃裡都屯上50件T恤，這是你為這個世界做的一點貢獻。正如Bapu的名言所說： “地球能夠給每個人提供足夠的資源，但不是貪慾。”

　　在大會晚宴上，1000名與會者在冷盤和昂貴的葡萄酒邊流連，中國版的Pavarotti 挺着個大肚子在演繹着《茶花女》，音樂噴泉像受到驚嚇兔子一樣停不下來，雜技演員在自己的手指和腳趾骨上尋找平衡點。人們似乎都忘記了有100名中國人就在今早的地震中喪生，在雲南有超過10萬人被迫撤離家園。在所有的表演結束之後，大會主持人宣布“默哀一分鐘。”這“一分鐘的默哀”就是對死難者做的僅有的全部。

　　在加入了Perkins Eastman設計的水流和頑皮噴泉的作用下，你會發現中國就像是只在一些地方塗抹了黃油的土司，當其他地方還在塗抹時，一些地方已經富得流油。雖然黃油刀正刷來，很快地，黃油也將均勻地遍地開來。所有這些你看到的都只是中國在虛張聲勢，當中國人還在左衝右突的熱切期盼社會資源的"黃油"淋到自己時，俄羅斯人已然經歷過了，我們熱烈歡迎中國走入下一階段。

　　[補充：Perkins Eastman負責天津濱海新區的總體規劃]

　　(劍譯註：黃油比喻增色修飾，吐司比喻未經開發的平面，黃油刀比喻建設工具。)

　　中國不同於歐洲列強，後者靠殺伐和掠奪別的國家的財富來成就自己，中國卻沒有一個殖民地可以供它欺騙和掠奪。中國的財富積累來自於本國人民，中國人渴望看到自己的國家成為一個發達的國家。BBC和CNN等西方媒體已經給中國戴上了"發達國家"的帽子。下一步怎麼辦呢?中國人還不知道，也許中國也會像美國那樣泰然自若地插手別國的事情。但就目前來說，中國人想做的還是如何賺錢，然後對西方國家為了尋求幫助而跪倒在新主人面前，那依然表現的虛偽而暗自發笑。這些所謂的人權扞衛者，這時沒有了一絲的抱怨，對TIBET和TIANANMEN也隻字不提，他們只想推銷他們的汽車、香水和高級時裝。就如Kulbhushan Kharbanda在《印度往事》中簡潔地說："這些白人連自己的同胞都不放過呀..."

　　[補充：Kulbhushan Kharbanda，他在《印度往事》飾演剝削的大地主。在劇中英國殖民者逼迫占潘納村交付兩倍租稅，村民前來低頭懇求他不要增稅。他如此回答：我可以了解大家的困境，但我的手頭也很緊。這些英國佬竟然連自己的同胞都不放過...]

　　我們到一個漂亮的中國工廠去參觀，那裡有數百名戴着防塵帽的中國男女工人正在流水線上安裝一個小金屬配件。導遊告訴我們，iPhone5和GalaxyS3的電池也是在這裡組裝的。這些工人工作專注，沒人到處張望，也沒人竊竊私語。有人告訴我們，每隔兩個小時他們有10分鐘的休息時間。車間有持續的作業工具發出的嗡嗡聲，這些工人們似乎都已經習慣了。我想這就類似於販賣機里掉下硬幣那種讓人愉悅的聲音吧。

　　會議結束了，我的中國之行也結束了。同行的我們所有人的會議袋裡都有了拯救印度的新想法。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947航班飛往德里，因為有很多的印度面孔而顯得這班航班擁擠不堪。另一方面，我已經受夠了一周只看到一副一模一樣的面孔，一下看到這麽多多樣性的面孔而覺得心安。我要回到我深愛着的骯髒墮落的我的祖國了，而中國經驗告訴了我，印度也將會走同樣的路，只是會花的時間更長，來的也將更難。

　　中國有它自己的問題，只不過對我一個遊客而言問題不明顯。但毋庸置疑的一點是，中國已經批上了來自西方的外衣，資本主義的外衣，而且以塗抹共產主義的裝飾來試圖掩藏。但是對人們來說很容易通過香奈兒、品嚐葡萄酒和乘坐奧迪來看穿這個塗料。我覺得主義制度將很快被群眾拒絕，就如同蘇聯東歐和波爾布特一樣，被扔到歷史的垃圾箱。一旦主義的玩兒脫了，滿世界都將充滿了自由、民主的企業和人民。

　　飛機降落在了德里的停機坪上。我們像傘兵一樣把手放在安全帶鎖扣上死命想法掙開安全帶以方便打開頭頂的行李艙。這時候兩名學生把中國國航的靠枕塞進他們的背包，空姐卻裝作沒看到一般目視遠方，她們知道現在她們的國家有的是錢，可以經得起損失。PS:不得不承認，這位記者黑的實在沒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