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初，平靜不到6年的緬北果敢地區戰事再起，消失多年的“果敢王”彭家聲率眾殺回果敢，與緬甸政府軍交火，衝突造成大量人員傷亡，數萬難民流離失所。隨着交火中緬甸軍機越境炸死中國邊民事件的發酵，網絡上出現不少指責緬甸政府、同情彭家聲及其領導的“果敢同盟軍”的聲音，那麼自2009年以來，果敢當地的真實情況如何，誰又打破了果敢來之不易的安寧？

　　果敢位於雲南西部中國與緬甸交界地帶，居住着大量隨明末皇室逃難至此的漢族後裔，1897年中英簽訂《續議緬甸條約》時，果敢被劃歸英屬印度，1960年10月中緬兩國政府簽訂邊界協定，果敢被正式劃入了緬甸國土。從歷史上看，果敢地區名義上先後屬於中國和緬甸，但緬北多民族雜居和複雜的地理條件，當地一直處於地方割據勢力管控下，不受中央政府約束。在2009年以前，果敢名為“緬甸撣邦第一特區”，實際上是獨立王國。圖為2007年5月，果敢首府老街雙鳳塔附近街區。

　　果敢地處金三角，著名毒梟羅星漢、坤沙以及彭家聲（圖中老人）早年均畢業於國民黨殘軍創辦的“果敢軍事學校”，毒品貿易曾是維繫地方割據的重要經濟來源，包括果敢、克欽、佤邦、德昂等少數民族地區均擁有自己的武裝，與緬甸政府進行了長達數十年的對抗，這些割據武裝自身也經常發生內鬥，時而聯合，時而火拼。1969年，彭家聲以緬共黨員身份率領“緬甸人民解放軍”在派系鬥爭中獲勝，占領果敢，雖中間幾經沉浮，但一直控制果敢數十年。

　　1989年，彭家聲率部退出緬共，與緬甸政府停戰，出任緬甸撣邦第一特區主席，果敢民族民主同盟軍總司令。1990年，彭家聲下令果敢禁毒。彭家聲時代的果敢，實行的是家族式統治，其大兒子彭德仁（左一）擔任果敢同盟軍副司令，其他彭氏親朋也在特區政府身居要職，這種“土皇帝”做法，自然引來一些人的不滿。

　　邊疆地區少數民族擁兵自重，割據一方，成為法外之地，緬甸中央政府的政令法規很難在這些地區實施，而且泛濫的槍械走私也威脅到鄰國安全。2008年緬甸通過新憲法，確保了軍政府能更強有力地推進民族和解和民主進程，要求將少數民族武裝在2010年緬甸大選前，編入由政府控制的邊境安全部隊，避免他們對大選造成影響。2009年8月，果敢發生“八八事件”，忠於彭家聲的同盟軍不接受政府軍的緝毒檢查而爆發衝突，數以萬計的平民逃往中國雲南避難。同盟軍最終不敵緬軍，彭家聲率殘部敗走他鄉。

　　“八八事件”後，緬甸政府全面接管果敢地區政務，並對果敢同盟軍進行了改編，同盟軍其中一部分編入了邊防軍，一部分加入了地方警察，剩下的則脫離部隊，自謀生路。圖為2009年9月，果敢老街，由原果敢同盟軍和國家警察組成的聯合巡邏隊。

　　2011年3月，以吳登盛為總統的緬甸新政府成立，同日新的“緬甸撣邦果敢自治區”也正式成立，果敢的行政建置開始納入聯邦憲法規範，行政司法管理開始與聯邦接軌，地方經濟建設也列入國家統籌規劃，緬甸執政黨鞏固與發展黨在果敢設立了黨部，推動果敢人參與緬甸國家政治。自此，果敢地區開始慢慢融入緬甸社會。圖為果敢自治區政府大樓。

　　緬甸政府和軍隊2009年進駐果敢後，原特區政府副主席白所成擔任“果敢地區臨時行政委員會”負責人，後出任“緬甸撣邦果敢自治區”主席。白所成是果敢本地人，跟隨彭家聲多年，曾配合中國公安開展禁毒工作，改變果敢地區180餘年罌粟種植歷史。“八八事件”發生時，白所成沒有追隨彭家聲與緬甸政府對立，而是選擇了合作來維護當地和平。圖為2013年9月，白所成（左二）陪同緬甸聯邦鞏發黨主席、議會議長吳瑞曼（右二）考察中緬邊境“125”工業園區。

　　2012年8月，果敢替代種植管理處的警察們前往靶場訓練。在果敢，雖然持槍的人依然很常見，但槍聲已經不容易聽到了。從當地領導人到普通警察，都看到了和平的珍貴。果敢替代種植管理處主任楊淵盤說：“槍聲一響，擔心會引起恐慌。果敢現在需要的，是和平與安定。”攝影：楊帆

　　果敢一片曾經種植鴉片的高寒山區已種滿了甘蔗，如今在果敢已經很難發現罌粟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甘蔗、核桃等農作物。果敢地區沒有任何工業基礎，甘蔗種植是舉足輕重的農業產業，其餘便是以賭場為主的娛樂業，兩者2012年分別上交財政500多萬元和1200多萬元。攝影：楊帆

　　彭家聲時代，果敢同盟軍在節慶日模仿解放軍舉行大型閱兵式，以顯示彭的威望。如今當年的閱兵場地，已經變成了一個足球場。攝影：楊帆

　　在文化教育方面，除了繼續維持果敢地區傳統的華文教學，緬甸政府努力擴大了緬語教學課程和範圍，重點突出“國語是緬語而非漢語”，果敢的華文學校都開設了漢語與緬語雙語教學。圖為果東中學的四名緬語教師。攝影：楊帆

　　截至2012年底，果敢全境共有各種類型學校206所，其中教會學校3所，幼兒園2所；辦有初中班的完小4所，辦有師範班的完小1所，其中開辦緬文班教學的學校85所；全果敢共有在校學生20450人，共有教師669人，其中漢語教師391人，緬文教師278人。圖為果敢中小學校被修葺一新。

　　自治區也非常重視下一代人的教育問題，優秀學生可以到中國讀書，而許多學校的漢語老師也是從中國聘請。圖為2014年12月，果敢社會福利基金會為建九所果敢山區學校捐款。

　　“八八事件”後，果敢進入一段和平發展期，來自中國湖南、四川、浙江等地的商人在當地投資房地產、酒店、商品市場和工廠，果敢到處都在大興土木。與果敢對應的中國南傘口岸和清水河口岸，每天都有大量人流、物流往來。而在緬甸政府接管果敢後，雙方的商務活動也逐步規範起來。圖片依次為：浙江房產商投資的白鶴城項目；果敢當地開發的果敢新天地項目；果敢新建的民居別墅；四川商人經營的建材市場。

　　果敢新建的錦江國際娛樂中心。博彩業是果敢自治區的支柱產業，吸引許多中國內地賭客到當地豪擲千金。

　　2012年8月，果敢街頭，一對情侶站在街上透氣，他們都是賭場內的服務員。果敢當地青年，大多數畢業後都進入賭場做服務員或“牌手”，因為這個工作不需要太多的文化知識，也能掙到可觀的收入。攝影：楊帆

　　“125”跨境工業園區，是果敢目前規模最大的開發區，也是緬甸政府正式批準的一個大型開發園區，中緬邊境線穿園而過。該園區占地面積5平方公里，東北面與中國南傘工業園區毗鄰，園區利用歐美等國家對緬甸零關稅的原產地政策優勢，獲得緬甸原產地認證，成功規避了中國原產地出口歐美高達35%的稅費，為企業進入東南亞、歐美市場贏得了絕對競爭優勢。圖為2012年3月，果敢自治區主席白所成與中國簽署合作開發125一城兩國協議。

　　截止2013年7月，“125”跨境工業園區三通一平工程基本完工。從金象城至125園區二級路面已全線貫通，雙向六車道路面寬30米，兩邊綠化帶寬20米，每50米設一個路燈，每公里路面約耗資人民幣540萬元，整條路耗資人民幣近2800萬元，六車道公路改寫了“果敢百年封閉”的歷史。

　　然而果敢難得的和平光景卻在今年2月被打斷，隱匿多年的彭家聲現身，率領同盟軍殘部殺回果敢，戰火重燃。衝突造成大批平民百姓流離失所，約6萬難民進入中國境內，其中大多數為華人。圖為2015年3月，位於中緬邊境的雲南臨滄南傘鎮難民營。

　　國內媒體之前專注於報道逃往中國的華人難民，事實上，還有大約4500多平民逃往緬甸政府控制的城市臘戍，其中大多數為緬族。圖為2015年2月，向臘戍方向逃難的平民。

　　2015年2月27日，果敢同盟軍的炮火擊中緬甸紅十字會運送難民的卡車，一名紅十字會志願者受傷。

　　據不完全統計，衝突持續至今，緬甸政府軍和果敢同盟軍均傷亡百人以上。圖為2015年2月23日，臘戍，緬甸政府為陣亡的緬軍士兵舉行葬禮，不少軍人家屬在一旁哭泣。

　　果敢同盟軍會說漢語，他們穿上軍裝是兵，脫下軍裝就變成平民，混跡於難民當中很難識別，也容易造成誤傷。2015年3月13日，緬甸空軍戰機越境投彈，造成雲南臨滄市正在砍甘蔗的中國平民5死8傷。

　　衝突發生後，緬甸政府宣布月2月17日起在果敢實施緊急狀態90天，軍管一切權力，昔日車水馬龍的繁華街市，如今冷冷清清，只有緬軍在街頭巡邏。

　　而果敢當地原本正在進行的基建和地產項目，也因戰火停工，可能面臨爛尾。圖片拍攝於2015年1月，果敢東城商業區尚在建設的工地。

　　通過近6年來果敢當地的經濟發展，以及果敢與中國政府間的交往可以看出，果敢自治區的現狀得到了中緬政府層面的認可，沒有人希望果敢再出現戰亂。緬甸對中國有着特殊的戰略意義，是中國進入印度洋的最便捷通道，而且中國在緬甸也有許多戰略投資項目，緬北克欽、果敢地區局勢持續動盪，已經影響到中國在此的利益，密松水電站和萊比塘銅礦都受到影響，中緬油氣管道工程也數度拖延。圖為2012年11月，中緬油氣管道在蒼茫的大山中穿行。趙建中/CFP

　　2015年1月，84歲的彭家聲在緬甸撣邦一個秘密地點接受媒體訪問時稱，他這樣做“是為了民族的生存和民族的自尊，所以我們不得不抬起槍來打(政府軍)”。而事實上，彭家聲選擇武力復出，打破了果敢原本的安寧，讓百姓再次遭受戰火塗炭，彭家聲想要重新奪回“果敢王”的位置，不惜把14萬果敢百姓重新拉入戰火……梟雄雖縱橫一方，但唯有適時隱退，方能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