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日前報道,美軍匿名軍官稱美國正考慮將軍機、軍艦駛入中國在南沙人造島嶼的12海里水域之內,引起輿論大嘩,中國外交部也表示嚴重關切。美國國務卿克里據稱訪問北京時,也重點討論了南中國海問題。
但是,兩國所爭不在於南沙的人工島是否將用於軍事用途,因為那是無庸置疑的。美國也不可能獲得中國停工的承諾,甚至美國也沒有讓中國停工的政治意志與軍事手段。
像是美濟礁、渚碧礁、永暑礁這種面積數平方公里的大型人工島,連核武也不能將之從海平面上抹去,中國既已將之無中生有,在此的存在就必將是“永恆的”,任何人對此不能心存僥倖。也由於這種即將開始的永恆存在,無怪乎中國的戰略家、外交家幾乎調戲般地邀請美軍前往休憩。他們知道不妨靜待美國與相關國家對新事實的逐漸接受。
阻止中國塑造新事實的唯一合理且或許有效的方式,就是去年越南在西沙水域採取的做法。這種做法無論對攻守雙方都是極大的考驗,包括對軍、警、民船隻的組織動員、後勤補給等。若說越南進行了積極的嘗試,中國更已證明自己的決心與能耐。與此相對,菲律賓遠遠無力證明自己,這也是美濟礁也終於在今年初動工的原因。
羅伯·卡普蘭(Robert S. Kaplan)在他的《亞洲火藥桶:南中國海問題和太平洋安定局面的終結》(Asia’s Cauldron: The South China Sea and the End of a Stable Pacific)一書中,對菲律賓也很不能苟同,深深了解這個國家完全無力自衛,只能成為美國的包袱;只是美國雖然不樂意,但在南中國海的作為不是為了菲律賓,而是基於對日本的保證與維繫其世界領導權的自我認知,因此又不能不勉力而為。
卡普蘭、澳大利亞的休·懷特(Hugh White)、英國的比爾·海頓(Bill Hayton)的相關著作,幾乎都認為中國掌控南中國海是遲早的事。但是若中國希望降低演變過程中的衝突,必須向美國進行一些保證,與美國達成某種妥協,而“不登岸”、不從軍事上嘗試突破第一島鏈,是多次被提到的重點。然而,三大人工島的出現,晚於他們著作的出版,人們還不能從權威性著作中,理解這些人工島的時代性意義,也未能掌握這些人工島的戰略衝擊。
三大人工島完工使用後,幾乎必然意味着南中國海中部海域,完全被中國的軍事力量所籠罩,但中國至少還能對此給個說法。美國這時的發力,恐怕既在於提醒中國對於南沙的進一步開發,包括對禮樂灘的石油探勘,不能不尊重美國的利益;也在強烈暗示下一步填海,特別是傳聞甚烈的對黃岩島的實際占有,可能引起的巨大衝突。
黃岩島的歸屬,牽涉到南中國海北部數十萬平方公里的海域,是中國掌控南中國海所需的最後、也是最大一塊拼圖。從南沙三大人工島的興建經驗來看,面積更大的黃岩島完全可以填出至少十餘平方公里的陸地面積,這也意味着可能的巨大軍事能量。由此不僅可以投射海空力量,甚至陸基遠程投射武器如衛士型火箭,都能直接打擊呂宋島西岸,甚至馬尼拉及呂宋島東岸都在打擊的範圍,因此構成巨大的地緣戰略衝擊。
關係如此巨大,中國不可能保證未來不在特定的時刻來臨時,將之填海造陸,化其潛力為真實;但美國也不可能輕易地讓中國隨心所欲。不過兩國力量對比的改變,以及美國所繼續扮演中的全球霸權角色,意味着美國終究會為中國撫育出那特定的時刻。中國會謙遜地等待,但是未必得等上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