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1 第三部 徐州會戰 第九章 血戰禹王山 2

   第二節

第5戰區長官部不清楚整個戰場的形式，於是最嚴重的事情發生了，這就是指揮體系混亂造成的。在盧漢領受作戰任務的時候，第51軍的防線已經開始崩潰了，21日下午，軍長于學忠已經拿着大刀站在運河邊兒上砍人了。

砍人是很重要，也是非得軍長親自動手不可的，問題是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不管軍長您願不願意，都是非得干不可的，趕緊上報軍情啊，在徐州會戰，軍長還遠遠不是老大。

于學忠沒有上報，可以說在有效期內一直沒有。

盧漢接到集結命令，隨即安排部隊前進集結，預定第183師在右，集結於陳瓦房、邢家樓、五聖堂、小莊地區；第184師在左，集結於台兒莊以東的陶溝橋、孟莊、馬家窯、丁家橋地區；第182師為預備隊，在右後，集結於蒲旺、辛莊、戴莊谷堡地區；軍指揮所設在東莊。

22日天沒亮，第183、184師及182師第540旅和軍部在車輻山車站下車，第182師師部及第539旅在趙墩車站下車。人馬嘈雜，趁着天還沒亮部隊立刻向指定地點分別前進。第51軍于學忠的指揮部就在車輻山圩，盧漢立刻前往會晤。

于學忠說話倒是比李宗仁更加“直率”，“台兒莊東北第一線戰鬥吃緊，囑我集結後，趕快準備戰鬥。但對第一線撤退情況，則隱而不言。”

按照于學忠話的字面理解，第51軍的戰線雖然吃緊但是還存在，其實昨天就已經崩潰了！而現在日軍正在南下追逐殘兵，這可是戰鬥行進狀態。而第60軍，還在向集結地點行進，然後集結待命，這可是戰場行軍狀態。

上午8點，盧漢率軍指揮所抵達黃家樓，突然東北方向槍炮聲大作！

盧漢驚疑不定，“第51軍的第一線陣地還遠，我軍作為二線部隊未到集結地點，何來戰鬥？”不大工夫，第183師師長高蔭槐派人報告，“我部楊宏光旅尚未到達陳瓦房、邢家樓、五聖堂，與敵軍遭遇。現正在與敵激戰中。”

“他娘的！”

遭遇戰和遭遇戰不一樣。有的是預期遭遇戰，例如這次戰鬥對於日軍來說就是預期遭遇戰。部隊保持戰鬥隊形在戰場移動或者行軍，隨時準備接戰遇到的不明敵軍、展開不明的戰鬥，這就是預期遭遇戰。日軍昨日擊潰第51軍，今天一早繼續前進，預期會有戰鬥，所以準備的是預期遭遇戰。而對於第60軍來說，就完完全全的遭遇戰了，預期不會戰鬥，正在向集結地集中，然後待命。這個虧就吃大了，而且必須在戰鬥態勢下展開，無論火力、陣地，甚至心理都沒有準備，很被動，而且後面還要接着吃虧。

盧漢趕緊命令第183師展開，搶占要點、堅決抵抗。軍指揮部也不要想着去東莊了，就在現在黃家樓紮下吧，建立全軍通信網。另外趕緊派人命令另外兩個師趕緊到集結地建立工事！

大兵團作戰，講究的就是一個配合，各部運行就要像鐘錶一樣滴滴答答。第5戰區準備第60軍是要在24日前完成集結，要使用的話就應該在25日以後，而現在，第60軍在22日一早前往集結地的途中遭遇敵軍。時間提前了3天了，您看看第5戰區的戰場掌握水平腫麼樣？地點也不對，而且戰鬥方式也不對，遭遇戰，讓人打了個冷不防！

第5戰區這塊破表！

破表也是表，時、分、秒針也得圍着這個靠不住的中心轉悠。

第183師先頭部隊第541旅第1081團的尹國華營，未到陳瓦房就遭到敵人搜索隊的襲擊。部隊雖然沒有戰鬥準備，但是尹國華處變不驚，立刻帶領尖兵連向陳瓦房發起衝擊，消滅了日軍搜索隊，搶占陳瓦房，全營進入陳瓦房準備戰鬥。

就在同時日軍後續部隊趕到，七八輛戰車伴隨步兵向陳瓦房發起衝擊，並且迂迴包圍了陳瓦房。

先頭部隊是不會帶着重武器前進的，況且第60軍在湖北孝感開拔的時候，因為軍屬山炮營的火炮都比較陳舊了，都已經送到武漢兵工廠去修理了。這次全軍上陣，重武器幾乎沒有一件兒。好在陳瓦房還有些房屋可以憑藉，尹國華率領全營就與日軍反覆搏擊。

陳瓦房一時膠着，日軍隨即繞開南下，撲向後面的小莊。團長潘朔端聞聽前方陳瓦房激戰，也就帶領一個營親去增援，在路上正好撞上日軍南下的部隊！日軍炮火立刻覆蓋正在前進的部隊，團副黃雲龍陣亡，團長潘朔端重傷！

陳瓦房四面被圍，後方團陣地小莊也在戰鬥，增援部隊也被攔阻，這就成了孤軍了。全營官兵與四面沖入之敵白刃爭奪，奮不顧身，營長尹國華陣亡！打到最後就剩下10多個人，帶隊的只是一個班長了，向西南突圍。在村邊又遭遇阻擊，只有一個士兵陳明亮一人生還。全營500多人，從營長到士兵，除此一人外全部殉國！

第183師第542旅正在前進，聞聽前方前炮聲，立刻加速，先敵搶占邢家樓、五聖堂，立足未穩，日軍就撲上來了，立刻混戰，你進我出，反覆搏鬥。後續部隊焦急萬分，跑步前進，到了下午1點，部隊陸續到達，穩定了形勢。下午4點日軍發動進攻，此時第542旅的陣地已草草完成，抵抗有力，一個小時後，日軍漸有不支之象。旅長陳忠書趕到前線，指揮部隊展開反擊，一聲令下，部隊沖入敵陣，殺聲大震。

日軍毫不示弱，有退更有進！一股2、300騎兵在左翼突進，及至開槍這才發現！旅長陳忠書頭部中彈！仆倒在地仍然大喊“衝鋒！”搶下後送，當晚犧牲！

戰鬥一直持續到了夜裡，雙方還是激戰不休。潘朔端團最先遇敵，傷亡最大，當夜據守的小莊失守。

到了23日天明，日軍由小莊出發南進，加大進攻強度，第541旅第1082嚴家訓團在鳳凰橋、五窯路遇敵激戰。午後日軍攻占鳳凰橋，營長丁圖遠、連長黃人欽陣亡。檢點遺體，黃連長衣袋中早有給新婚妻子的遺書，“倭寇深入國土，民族危在旦夕，身為軍人，義當報國，萬一不幸，希汝另嫁。幸無自誤。”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日軍採取的是寬正面進攻，進攻鳳凰橋的同時向東擴展，進攻蒲旺。

守衛蒲旺的是第182師，昨日已經抵達陣地，日軍只有稀疏的炮轟和飛機的盤旋掃射，威脅不大，於是部隊抓緊時間搶修工事，一夜下來，蒲旺周圍都構築了步兵掩體，能偽裝的也儘量偽裝。還是草草修建，漏洞很多，此時日軍進攻，那就一面戰鬥一面搶修。團長楊炳麟左腿重傷，後撤。

日軍也是一邊南下一邊開戰，執行的意圖還是擊潰第51軍後的追擊，未成想撞到了牆上。經過調整，計劃從24日開始正式進攻。第60軍混戰兩天總算穩住了形勢，盧漢鬆了口氣，一看地圖，“他娘的！”

這個戰場，右依泇河，左靠台兒莊，背後是運河，“當俺是韓信、項羽是不是？就是這二位戰神也是自己願意的是不是？跟俺商量了沒有啊、就把俺給搞到這個背水一戰的地步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是兵書也是傳說，現代化戰爭用不上這個。自己往死地里一鑽，敵人一頓炮火，“死地”就成了葬身之地了。戰爭講究的就是火力和機動，在古代還好點兒，背點兒兵書就可以搖搖扇子，火力和機動性都差得遠，好主意餿主意都還能管點兒用。而現代化戰爭，只有火力和機動！搖扇子實在是不需要了，這個級別的指揮室里都有空調是不是？

第60軍的指揮室里沒有空調，盧漢滿頭是汗那也顧不上搖扇子，因為不是天氣熱，而是心裡的火呼呼往上竄！

這個啞巴虧可是吃得太窩火了，整軍訓練大半年，時刻準備着好好干一場，結果上了戰場就吃了個悶虧！才兩天，旅長戰死一名，團長戰傷兩名！吃了虧還沒地方講理去，唉，建立第二道防線吧，再跟戰區長官部要點兒炮吧。

“請調野炮一營，戰防炮一連。”第60軍野炮營的炮過於陳舊，正在武漢兵工廠修補。軍情緊急，第60軍輕裝出發，沒有重武器。盧漢想的就是22日集結後，根據任務再向戰區長官部要求配屬，沒想到卻是這麼個情況！“同意！”李長官立刻批准，倒是沒有像對待川軍一樣給點兒步槍了事兒。

此時戰線左起台兒莊東北的陶溝橋向東延展，馬家窯、李莊、五聖堂、邢家樓、五窯路、辛莊、蒲旺，右端終止於西黃山，犬牙交錯，互不相讓。24日一早，日軍繼續寬正面進攻！邢家樓、五聖堂、蒲旺、辛莊，差不多除了台兒莊全打！重點在突破防線，穿插！“一個小小的台兒莊算得了什麼？等俺們迂迴到徐州南面去吧。”

戰車！戰車！沒有戰防炮！

日軍戰車橫衝直撞，第60軍的戰士們綑紮集束手榴彈奮不顧身沖向戰車！炸毀的日軍戰車周圍堆積的戰士屍體幾乎都要把戰車埋平了——第60軍的戰士死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