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中國海軍第一艘國產航母距離竣工試航越來越近，加上遼寧艦近日南下穿越台灣海峽，前往南海進行演習，有關中國海軍航母編隊戰鬥力的話題如今已經不像早年那樣只是軍迷的“夢中遐想”。中國海軍 “堂堂正正”與對手展開航母編隊之間的海戰似乎已經為時不遠。

　　但是且慢，你們知道當代海戰里該怎麼互相反艦麼？

　　大部分的人都會說：這還不簡單，用反艦導彈不就完了麼？

　　如果中國海軍沒有航母的話，這話其實沒什麼錯，但是當中國有了航母以後，反艦作戰就從單一手段上生成了一門更加複雜的科學。實際上，由於人類太久沒有經歷過現代化的大規模海戰，有關未來海戰該如何進行的所有理論，基本上都是人們根據現有武器和技術水平“臆想”出來的。

這種“臆想”能有多離譜呢？其實從二戰結束以來就一直沒停過。這種“臆想”能有多離譜呢？其實從二戰結束以來就一直沒停過。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航空母艦作為一種改變幾百年海戰模式的武器，徹底將大艦巨炮和“水雷班”送進了歷史的博物館，一舉奠定了全新的海戰形態。打完二戰，從大人到小孩，都知道航空母艦放一波艦載機，掛着魚雷鐵炸彈，先把你的高炮拆了再給你船舷鑽孔，任你是宇宙戰艦壓碼頭也抗不過。

　　不過實際上隨着二戰接近尾聲，這種看似“經典”的反艦作戰模式剛剛確立就發生了不小的調整。二戰時期，由於飛機性能的限制，結構堅固的俯衝轟炸機和載重較大的魚雷轟炸機是分開發展的。

　　二戰末期，隨着性能更加先進的攻擊機比如美國的AD-1“天襲者”的服役，這兩樣工作逐漸被單一的攻擊機所統一；而用不了幾年，因為當時的反艦魚雷航速低、投擲要求高，還要飛機冒着槍林彈雨以低速（飛快了魚雷入水會炸）飛到距敵艦很近的距離內攻擊，於是也被逐出了反艦武器的行列，改行做反潛武器去了。

　　至此，人類的反艦作戰進入了“鐵炸彈”時代。

　　當然這個時代裡，不得不說還是有很多“奇門兵器”的，比如蘇聯在上世紀50年代就整了個奇葩的火箭魚雷，試圖通過增大速度讓敵艦難以逃脫，但這種射程只有5公里也沒有制導的武器顯然沒有前途，即使是蘇聯自己的條令也指出攻擊一艘敵艦也需要幾十架飛機從幾個方向突入之後同時投彈才行。除了別無選擇的中國一直把這種武器用到上世紀70年代後期之外，大多數國家都沒有“誤入歧途”。

　　當然這沒有解決另一個問題，沒用航母的海戰怎麼打？答案自然是以前怎麼打現在海怎麼打。於是在航母鐵炸彈打一切的時代，我們看到最多的還是傳統的火炮-魚雷混戰。

　　直到反艦導彈的誕生，這事兒才開始有了疑問。

　　從哲學角度看，反艦導彈既像是傳統艦炮的射程延伸，又像是飛機帶炸彈的一次性版本。雖然由於技術水平的原因，同時代的反艦導彈的射程基本都不如艦載攻擊機，但他解決了艦炮和艦載機都沒有解決的一個問題：發射導彈的艦船無需要和戰列艦一樣要有足夠的噸位去“匹配”火炮的後坐力，也不需要像航母一樣得有足夠長的飛行甲板和彈射器讓艦載機能夠安全起落。只要一個鐵架子一樣的發射架和一發導彈，一艘幾百噸甚至幾十噸的小艇都能成為威力巨大的反艦平台。

　　這一時期，沒有航空母艦的蘇聯早早在普通艦艇上引入反艦導彈，“大小通吃”地發展了不同種類的反艦導彈，大力推進“飽和攻擊”戰法，並且率先取得了首個反艦導彈的戰果。而美軍則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抵制這種概念。這一方面是由於當時的導彈無論幹啥都體積龐大，美國軍艦裝上大型防空導彈之後就沒什麼空間了，二來美國海軍以航母為核心的打擊部隊有的是鐵炸彈，完全不需要蘇聯這一套。加上當時的防空導彈效率低下，電子干擾加多機隊協同突入完全能夠實現有效突防，而且鐵炸彈的打擊效率遠高於導彈，因此直到越戰結束前後，美國航母反艦的核心，還是鐵炸彈。

　　1981年的美國電影《核子航母歷險記》裡面，“尼米茲”號打算轟炸40年前準備偷襲珍珠港的日本聯合艦隊，雖然兩邊的飛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攻擊手段卻依然是一樣一樣的鐵炸彈

　　所以我們看了半天的冷戰反艦導彈大亂鬥，其實前一半都不存在，雖然那個時代艦炮已經高度邊緣化了，但是真正開始互相懟反艦導彈，還得是1982年之後。

　　1982年的馬島戰爭可以說是鐵炸彈和反艦導彈的一場同台競賽了。阿根廷軍隊同時使用了攜帶鐵炸彈的A-4攻擊機和攜帶“飛魚”反艦導彈的“超軍旗”戰機，並且各自取得了戰果。

　　同樣是42型驅逐艦，一個被反艦導彈戳死，一個被鐵炸彈轟死，結果大眾只記得前一個……

　　雖然從戰果來看鐵炸彈的戰果更大（如果算上沒炸的啞火彈可能更大），但是導彈還是結結實實體現出了優勢：第一是可以比較安全地投彈攻擊，當時的英國艦艇雖然沒有“密集陣”這樣的近防炮，但是卻已經有了“海浪”這樣殺傷效率很高的近程艦空導彈，對阿根廷飛機一發一個打的觀戰國家都肉疼。

　　美國回頭看了一眼毛子軍艦上的AK-630和“壁虎”艦空導彈：得了我也上“魚叉”了。

　　就這樣，直到冷戰的最後幾年，反艦導彈對射的場景才在美俄之間展開。當然比起蘇聯在巡洋艦上配備射程500公里的超音速反艦導彈相比，美國戰艦上射程只有120公里的“魚叉”自然是比不了，但美軍在“大黃蜂”、“入侵者”、“北歐海盜”、“獵戶座”甚至“同溫層堡壘”掛滿“魚叉”進行攢射的可怕場景同樣也不輸蘇聯，更別提還有射程超遠的反艦戰斧呢。

　　實際上，我們大多數人接觸到的現代海戰模式，基本就是這一時期的海戰形態，而各種標榜“反映現代海戰形態”的遊戲，無論是1999年的“艦隊指揮官”、2005年的“危險水域”還是徹底完犢子了之後沒有後續的“魚叉”，都是這一時代海戰的“復刻”。因為蘇聯解體，俄羅斯已經處於“躺到了隨便黑”的狀態，這些遊戲的製作者又沒有特別完整地呈現冷戰時期蘇聯的那一套反艦體系，而是將其中的艦艇、戰機按照西方作戰的邏輯單獨放置出來，使得海戰遊戲本身無法反應海戰中激烈的對抗。

　　冷戰後隨着蘇聯的徹底瓦解，海戰的模式又一次簡化成了有航母的海軍對沒航母海軍的壓制與沒有大型航母艦隊之間的“菜雞互啄”，雖然說反艦導彈的相互攢射在這一時期成了主流，但是其作戰形式並不完全一樣：其他國家由於只有艦射反艦導彈，在增強反艦作戰能力的時候依然延續着蘇聯的模式，在增加導彈數量的同時，增加反艦導彈的射程和飛行速度，試圖以超音速壓縮對方的防禦時間；而美國海軍反而在擁有航母的情況下，繼續維持其冷戰時期的齊射“魚叉”戰法，以飽和攻擊試圖壓倒一切。畢竟近防炮再厲害，在連續攔截幾個目標之後也會彈藥耗盡需要補充，而飽和攻擊的機會，就是在這樣的連續攻擊中產生的。

　　那一時期針對各類亞音速的空射或者潛射反艦導彈，一度出現過許多今天看來荒謬而不切實際的說法，比如所謂的“印度海軍海鷂戰機X個小時全滅中國海軍”，又或者更加著名的“300戰斧滅中國”。這些如今看起來可笑的觀點，卻是冷戰之後以美國為代表的的西方作戰力量在全方位占據優勢的大環境下，其軍事力量給普通人以巨大震撼的鮮明反映。

　　由於冷戰之後的海戰規模和烈度都大幅度下降，以至於雖然後來出的諸如“北極圈：海戰”這樣的遊戲雖然艦少戰機少導彈也少，模擬水平沒有提高，玩起來也沒有什麼感覺，但卻意外契合了北約和俄羅斯海軍在冷戰結束後20多年之後嚴重衰弱的費拉狀態，以至於顯得有幾分真實。

　　但是代表戰爭最高水平的當代海戰形態不會停滯與冷戰時期，隨着中國作為新興的海軍大國的崛起，中國海軍在海戰水平上也迅速接近蘇聯的巔峰水平，並在許多領域後來居上。對於即將裝備新一代大型航母、萬噸級大型導彈驅逐艦、大型通用驅逐艦和大量護衛艦群的中國海軍而言，反艦作戰手段的多樣化已經不是一種未來的可能，而是正在快速發生的變革。

　　從射程500公里以上的遠程艦射超音速反艦巡航導彈到可由艦載機攜帶的亞音速和超音速反艦導彈，再到潛射遠程反艦巡航導彈以及正在研製中的高超音速超遠程反艦導彈，中國海軍有多重不同手段的攻擊方式，對不同射程、不同性質和不同防禦水平的目標實施遠程精確打擊和殺傷。

　　而與此同時，面對中國海軍的進步，世界第一的美國海軍也沒有閒着，隨着新一代水面艦艇抗飽和攻擊能力的跨越式增強，傳統的亞音速“魚叉”反艦導彈即使採用大量齊射的飽和攻擊戰術，也很難撼動以多艘防空型水面艦艇組成的艦隊立體區域防空網絡，在這樣的情況下，美軍一方面延續當年B-52帶“魚叉”的傳統，祭出以空海一體戰為核心的新一代作戰理論，再度將戰略轟炸機作為大容量遠程反艦彈藥的投放平台；另一方面則選擇了低可探測性遠程反艦巡航導彈作為技術突破點，研製了LRASM反艦導彈，並將其搭載在包括戰略轟炸機、艦載戰鬥機和水面艦艇等多種武器平台上，試圖用另一次遠距離的大規模飽和攻擊來殲滅其對手。

　　除了反艦導彈這種大頭之外，還有許多不為人所關注的傳統武器，也在悄悄發力，比如問世一個多世紀的魚雷，在新世紀裡在全新技術的武裝之下，已經成為威力甚至比導彈還要強大的遠程“暗殺”武器，成為潛艇最為關鍵的裝備所在；而傳統意義上似乎已經退出了海軍主戰武器的艦炮，也在精確制導和超遠射程技術的幫助下，正在以全新的方式介入當代海戰的戰場。所以說，即使海戰到了今天，用什麼所謂武器互相傷害，顯然還是一件有很多選擇的事情。

　　無論是低可探測性遠程反艦巡航導彈，還是高超音速超遠程反艦導彈，作為人類海戰技術發展到今天的最高成就，儘管我們也許永遠也看不到他們作為兩支強大海權力量的長矛互相戳刺的情景，但通過各種手段，了解乃至展現這些強大海戰武器的戰鬥性能，毫無疑問是每個軍迷心底的共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