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在歷史長河中只是彈指一揮間，但持續5年的伊拉克戰爭卻是美國人久久難以擺脫的夢魘。

5年前的3月20日，當美國的第一枚導彈在伊拉克土地上炸響時，恐怕許多美國人都像中了大獎般亢奮。否則很難解釋，布什總統當時為何被譽為"美國歷史上最受歡迎的總統之一"，他的支持率為何一度飆升至歷史最高點。

然而歷史卻和美國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5年後，美國在盤點伊戰"戰果"時，卻發現除了失望和痛苦外，收穫幾乎是零：3988名美國軍人在伊拉克命喪黃泉(截至3月17日)，另有近6萬人受傷，其中許多落下終身殘疾；國際恐怖行為有增無減，從而使反恐形勢更加嚴峻；在接二連三的恐怖威脅下，美國人似乎生活在隨時都會爆發的火山口上；美國的伊戰聯盟分崩離析；美國的國際形象一落千丈……

美國民眾低頭反省

美國是個視利益高於一切的國家。儘管自恃強大而可以肆意妄為，但在碰得頭破血流的情況下，美國現在也不得不低下頭來反省過去的行為。有人形容說，此刻美國就像一頭受傷的猛獸蜷縮在牆角里悻悻地舔着傷口。當然，美國人反省的態度可能會有所不同：有的大聲罵娘；有的痛定思痛；有的憤憤不平；有的打腫臉充胖子；有的死不悔改。

多次民調顯示，越來越多的美國人認為，伊拉克戰爭是場失敗，是錯誤的政府在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地點發動的一場錯誤的戰爭。

在談起伊拉克戰爭時，從事進口貿易的美國商人斯考特氣就不打一處來："最令我感到氣憤的是，無辜的美國民眾正在為伊拉克戰爭'埋單'。如果說，美國打伊拉克戰爭是為了石油，可是伊拉克的石油在哪裡？我只知道油價在瘋漲，美元貶值，物價飛漲，我們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把投入伊戰的錢用來發展經濟，改善民生，還會有今天的次貸危機和經濟衰退嗎？伊拉克戰爭是美國人永遠的心頭之痛。美國應該把3月20日定為'國恥日'！"

但在反思伊戰時，有些美國人顯得很無奈。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教師說，美國是個民主國家，當時如果沒有主流民意支持，布什政府恐怕也不敢貿然發動戰爭。所以現在美國人應該為當時選擇了一個錯誤的總統和支持了一場錯誤的戰爭付出代價。

民眾遭遇民主愚弄

但洛杉磯某家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安迪卻認為，美國民眾不應該成為"替罪羊"。他說："我曾經是這場戰爭的堅定支持者。當時整個美國失去了理智，幾乎所有國會議員對戰爭投了贊成票；在民調中，占絕大多數的美國人也表示支持，因為他們相信，伊拉克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是'基地'組織的幕後支持者。可是當他們發現這些情報都是假的時，已經為時晚矣。"

安迪認為，伊拉克戰爭最大的警示在於：美國民眾自認為他們生活在自由和民主的國度里，可以自由地表達自己的觀點，而不受政府的控制，然而可悲的是，他們卻被布什政府用假情報愚弄了。一個民選政府竟肆無忌憚地製造假情報，然後打着民主和自由的旗號向民眾推銷這些骯髒貨色，而天真的美國人民卻絲毫不懷疑政府說的話，這就難免被拖入一場災難之中。

從支持伊戰，到痛斥伊戰，許多美國人經歷了一次痛苦的涅槃。在加州大學就讀的大學生查理說，說伊戰是美國犯的一大錯誤，那是因為在這場戰爭中，"無知戰勝了智慧，謊言戰勝了真理，狂熱戰勝了理性，強權戰勝了公理！這是近4 0 0 0名戰死沙場的美國軍人用自己的鮮血換來的警示，如果美國民眾對此還持懷疑態度的話，歷史悲劇還要重演"。

是否撤軍仍在爭論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民意的大逆轉為競選下任總統的民主和共和兩黨候選人提供了新契機。支持撤軍還是反對撤軍，每個候選人必須作出抉擇。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說，她當時支持這場戰爭是因為布什政府提供的假情報欺騙了她，她當選後將分階段撤軍；同屬民主黨的奧巴馬說，他從一開始就反對伊戰，所以問鼎白宮後將立即撤軍。

儘管撤軍的呼聲日益高漲，但如果因此認為伊戰已使所有美國人幡然猛醒，並將促使好戰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話，那就太天真了。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麥凱恩就明確表示，他當選總統後，美國不但不會從伊拉克撤離，而且要在那裡駐軍100年。對此的解釋很簡單：如果沒有一定程度的民意支持，麥凱恩不會這麼表態。看來，美國民眾圍繞伊戰的爭論還要繼續下去。

實際上，這場爭論已不僅局限於一場戰爭，它超越了時空，折射出美國人的思維和行為方式，試探着美國今後將以什麼方式處理國際紛爭。美國"反戰母親"希恩每次組織反戰示威時，幾乎都會遇上"挺戰"人士舉行的"反示威"活動，其中還有從伊拉克戰場回來的老兵，他們指責希恩是美國的"叛徒"。

和平組織展現良知

但良知的力量卻以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在潛移默化地影響着每一個美國人。在美國各種反戰組織中，美國老兵促進和平組織的反戰活動別出心裁。從伊戰爆發的那一天起，該組織每個周末都要在洛杉磯附近的聖·莫尼卡海灘上為戰死的軍人舉行"立碑活動"，以此來呼喚和平，讓美國遠離戰爭。每個周末早上太陽尚未升起，老兵志願者們就在沙灘上立起十字架，太陽落山後又把十字架收起來。五年如一日，風雨無阻。

在伊戰5周年到來之際，記者來到了聖·莫尼卡海灘，眼前近4000個十字架整齊排列，形成龐大的方陣，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頗為壯觀。

"十字架方陣"吸引了絡繹不絕的遊客，他們或默默地拍照，或靜靜地站在那裡沉思。在眾多遊客中，一名中年人帶着孩子沿着方陣轉了一圈，然後雙雙在十字架前跪下。記者上前詢問時了解到，中年人是一名從伊拉克戰場回來的老兵。他說："我有3個戰友在伊拉克陣亡，我經常來這裡悼念他們的亡靈，並祈禱戰爭早日結束，期盼美國軍人儘快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