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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報》:從張季鸞到王芸生
送交者: LuZhiShen 2009年08月20日15:24:09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大公報》:從張季鸞到王芸生

作者:快刀丁三


1931年5月22日,《大公報》以套紅的版面,慶祝髮行一萬期紀念日。這一天,在天津日租界四面鐘一帶,報館舉行 了盛大慶典,蔣介石以下的大批高官,以及包括胡適在內的無數名流,紛紛發來了賀電。在賀電中,蔣介石談到,《大公報》“聲光蔚起,大改昔觀。曾不五年,一 躍而為中國第一流之新聞紙”;胡適更為熱情洋溢,他以《後生可畏》的標題,認為《大公報》是“一個努力的孩子”,它的影響已經超過歷史悠久的《申報》和 《新聞報》,“安然擔得起中國最好的報紙之聲譽”。

這一天,距離《大公報》“三巨頭”,吳鼎昌、胡政之與張季鸞接手《大公報》,僅僅四年有餘的時間。過去的年月,它憑 借“不黨、不賣、不盲、不私”的辦報宗旨,以及犀利深刻的社評、豐富活潑的欄目、手筆巨大的發行,為中國報業開闢了一個新時代。那麼,此時周旋應酬於各方 賓客中的“三巨頭”,他們能否想象,再有四個多月,他們為之嘔心瀝血的《大公報》,就要悄然地改變自己的航向?

一、

談及《大公報》,不能不談到它的靈魂人物張季鸞。

1926年夏天,作為一名失業報人,張季鸞前往天津,拜訪他的好友吳鼎昌。與他同行的還有《國聞周報》總編輯胡政 之。這一天,三人閒步天津街頭時,路過已經停刊的《大公報》報館,“門則緊閉,無人出入”。吳鼎昌心念一動,他問胡政之:“這是你抱過的孩子,你不想救救 他嗎?”

所謂“抱過的孩子”,指的是胡政之曾擔任《大公報》總編輯。據說,胡政之回答:“你肯給一碗救命湯,我就願意再當一次保姆。”(汪松年,《大公報史話》)

新記《大公報》的起源,大抵如此。史料沒有記載,這一天張季鸞作了怎樣的表態,然而,從這裡開始,這個身材瘦小、面 色黑黃、曾被誤解為鴉片“癮君子”的失業報人,這個平易近人、常年穿着一身長衫、“望之儼然、即之也溫”的中年知識分子,開始了他一生中最具激情、最富光 彩的年月。

出任《大公報》總編輯前夕,張季鸞思考了中國報業的命運,並以此鋪墊自己的劃時代報紙。

二、

“清末以來,言論衰微,未有今日之甚者。”張季鸞寫道:“舉國報館,千百數家,大抵呻吟、憔悴於權力財力兩重壓之下,岌岌不可終日。……民國之新聞史,亦即新聞事業失敗之歷史。”

那麼,這是為什麼呢?他回顧着五十年來的新聞史。

晚清以來,中國報業大致經歷了記事、政論兩個時代,前者以《申報》為象徵,後者則以梁啓超為代表人物。《申報》開市民報紙之先河,而1898年前後,言論大開,以梁啓超為代表的一批士大夫,遊走於政界、報界之間。他們成則公侯,敗則江湖,這深重地影響了中國報人的新聞觀。

中國報人大多依託於政治勢力。以梁啓超為例,他本人即是進步黨黨魁與創始人。作為“支筆橫掃千軍”的天才報人,終其 一生,他始終認為報紙是政治的組成部分,即便“開啟民智”、傳播新知,也帶有揮之不去的宣傳教化色彩。而在他之外,那些士大夫出身的報人,史量才、邵飄 萍、林白水……又有哪一個不是這樣呢?

不僅如此。在哀嘆“中國之報界淪落苦矣”之後,張季鸞又將報人分為三種:“自懷黨見,而擁護其黨者,品猶為上;其次,依資本為轉移;最下者,朝秦暮楚,割售零賣。並無言論,遑論獨立?並無主張,遑論是非?”

換而言之,權力、資本、蒙昧乃至偏見,都是報人的大敵。他為此提出嶄新的“獨立報紙”理念,並以此引領着中國報業告別過去的歷史。

三、

張季鸞認為,“夫報紙者,表現輿論之工具,其本身不得為輿論”。也就是說,報紙不是聖經,報人更不是高高在上的布道者。作為載體,報紙應容納各種立場與觀點,以溝通社會、“養成輿論”。

張季鸞的報業觀,頗具自由主義色彩。又不止於此。作為深受儒學影響的最後一代士大夫,他念念在茲的,還是這個時代、這個社會。

如果說,梁啓超的奔走呼喊,曾經掃蕩着一個皇權顢頇、桎梏沉重的年代的話,那麼,進入民國以來,這個國家已經一空傍 依,無論精神資源、價值世界、世俗權力、社會風俗,均如此。如果說,在梁啓超的時代,不破壞就無從建設的話,那麼,這個一窮二白、紛亂混沌的時世,再也經 不起戰亂、破壞與黨同伐異了。它需要建設。《大公報》應成為形形色色思潮、觀點、習慣與情感的展示舞台,並以此為酵母,培育出新型的中國人格。

作為“天下公器”的使命感,正是後來年月《大公報》歷久彌新的最大關鍵。而與這種使命感互為因果、相輔相成的,則是張季鸞整理的四大辦報方針,著名的“不黨、不賣、不盲、不私”。

“四不”方針後來成為中國報人最津津樂道的話題之一。萬事具備後,張季鸞又為《大公報》草擬了一句廣告詞,“來看: 華北最老的報,全國最新的報”。這寥寥十四字,概括了這份報紙的前世與今生。而1926年9月1日,天津街頭處處飛舞這份廣告海報的日子,《大公報》創刊 號順利問世了。

四、

《大公報》創辦初期的清新景象,讓許多報人終生難忘。

擔任社長的吳鼎昌,白天在鹽業銀行辦公,“晚上到社和胡、張討論新聞,交換業務”。他主要負責低價囤積紙張,“從未 失手”。與此相比,專任報社職務的胡政之,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以上,“習以為常”。張季鸞更加勤奮,“他每天工作到次晨二三時,遇有重大問題,也常熬到天 亮”。

“三巨頭”中,吳鼎昌生性隨和,胡政之“不苟言笑、略顯孤僻”,至於張季鸞,則以“喜交遊、善談笑、愛熱鬧”的性 情,博得了百餘員工的一致好感。幾十年以後,兩名《大公報》舊人回憶道,在“三巨頭”的帶動下,“這個報館是很有朝氣的”、“表現出清新活潑的氣象”(王 芸生、曹谷冰,《新記公司大公報的經營》)。

這樣的生活氛圍,吸引了眾多青年才俊。幾年之內,王芸生、曹谷冰、范長江、張琴南、費彝民、許君遠……一個個後來被載入中國新聞史的名字,紛紛走進位於天津四面鐘附近的《大公報》報館。王芸生後來寫道:“一時之間,《大公報》人才之盛……幾為舊中國時期報業之僅見。”

勤奮的工作、清新的氣息、眾多的人才,使報館業務一日千丈。1926年9月《大公報》復刊時,發行不足兩千,廣告不 過200餘元,“營業結算則每月虧損四千餘元”;僅僅八個月後,1927年5月,《大公報》發行量突破了六千,廣告收入每月一千餘元,至於營業結算也“轉 為收支平衡”。

次年開始,《大公報》更迎來了它的“黃金時期”。

五、

如果說,在創業之初,張季鸞的社評支撐了《大公報》半壁江山的話;那麼,1928年起,它聲勢日大的版務拓展,也足以載入中國新聞史。

1928年1月2日,在新年鐘聲的餘音里,《大公報-文學副刊》創刊了。此後六年,張季鸞同鄉、一個名叫吳雨增的青 年始終擔任該刊的主編職務。他就是後來名滿天下的國學大師吳宓。隨即,大作家沈從文主持《文藝副刊》、大作家蕭軍開闢《讀者與編者》、曹谷冰首開“異域特 稿”風氣、胡適等人應約《星期論文》……《大公報》的眾多品牌欄目,如同雨後春筍般產生了。

以“異域特稿”為例,在曹谷冰訪蘇之前,蘇聯始終是一個神秘的國度。1931年3月22日,作為中國外交使團的隨行 記者,曹谷冰抵達蘇聯,開始對這個廣袤國家進行深度採訪。此後四個多月,《大公報》先後發表近三十篇通訊,次年夏天又結集而為《蘇俄視察記》一書。凡此種 種,均被認為“開風氣之先”。

“《大公報》四大特色”的說法也出現了。社評之外,它包括了新聞通訊、“新聞標題”和星期論文。與此同時,《大公報》經營手筆之巨大,同樣讓人印象深刻。

創刊之初,《大公報》的發行僅限天津一埠,由大報商張萬有包銷。幾乎剛剛實現收支平衡,它就開始了全國性的拓展,並以“靠鐵路沿線分銷”的形式,覆蓋了北平、瀋陽、濟南、太原、開封、鄭州等主要城市。一時之間,訂戶直線上升,“以至有紈絝子弟購之裝點風雅者”。

《大公報》的發行量,從幾千份猛漲到萬餘份、兩萬多份。水漲船高,廣告收入也因此一翻再翻。幾十年後,曾長期供職發行課的李清芳回憶,當時東北的韓奇逢烏雞白鳳丸,“經常以半版地位刊出……開風氣之先,引起廣告刊戶爭相擴大版面”(李清芳,《發行工作四十年》)。

到1931年5月22日,當“三巨頭”滿面春風地主持萬期慶典時,《大公報》已經被公認為中國最傑出的報紙了。這一 天,在高朋滿座、觥籌往來的席間,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一千里外的滿洲,四百餘名朝鮮流民與幾千名中國農夫正緊張地對峙着。他們的衝突,後來被稱為“萬寶山 事件”。

六、

如果說,“萬寶山事件”如同芥末之微的話,那麼,由此引發的“滿洲事變”,卻使五千年與四萬萬同生悲慟。在各大城市的街頭,一片哀絕的歌聲漸漸傳揚起來了: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起……

它也傳揚進了《大公報》報館,傳揚進張季鸞心靈的深處。

自從創辦《大公報》,外界對張季鸞流傳着種種說法。“自由主義者”、“公社實踐分子”之外,他和蔣介石的交往細節, 甚至使一些人認為他是“投機政客”。然而,在眾說紛紜之中,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和于右任同為關學大師劉古愚的弟子。幼年四書五經的薰陶,儘管日漸斑駁,卻 浸入了他的骨髓;他的靈魂深處,流淌着和范仲淹、張載、王安石一樣的鮮血。

他自稱“文人論政”,不斷宣揚“言論報國”,這當中,有多少古代士大夫的痕跡?他力戒自己求權、求財、求名,並認為 這是“士人常行”,這當中,又有多少舊式書生的精神?甚至,他的“不黨”、“不賣”、“不盲”、“不私”,在漂白種種現代色彩之後,依然清晰可見的,不也 正是歷代儒生的氣節麼?……

可以斷言,他是一個被過多附會、過多誤讀、過多歪曲的人物。或許,經過歲月風塵的磨礪,他也漸漸忘卻了自己的本色,只有這樣的大傷大悲、巨創深痛,才能喚醒他恍若隔世的情懷。

無論如何,1931年9月21日,是一個值得大書特書的日子。這一天,在張季鸞的建議下,“三巨頭”召集了全體編輯 會議。在這次會議上,張季鸞宣稱,“四不”之外,《大公報》還將增加“教戰”、“明恥”作為日後的編輯方針。至於具體措施,則是創辦《軍事周刊》和中日外 交專欄。

在他的建議下,《軍事周刊》由汪松年主持。至於中日外交專欄,則由王芸生負責。

七、

無論從哪一方面看,王芸生與張季鸞都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如前文所述,張季鸞性格開朗,“善談笑、愛熱鬧”;此外,他也自有長者風範,被稱為“望之儼然、即之也溫”,是一個典型的儒家人物。與他相比,年僅三十歲的王芸生,則有着大時代青年的濃重氣息。

王芸生偏激、極端,乃至略顯狂妄。早年在木器行當學徒工時,他的口頭禪就是“我是經過五四的青年,怎麼能走封建的老 路子呢”;他一度加入過共產黨,脫黨以後,他依然滿口“革命”、“帝國主義”的字眼;而在他執掌《大公報》的日子,他更不時宣稱,“王芸生就是《大公 報》,《大公報》就是王芸生”……

然而,在張季鸞看來,王芸生是負責外交專欄的最佳人選。

開闢外交專欄,“蓋使國民仰漢唐之盛,悲今日之衰……而責日本欺凌中國之暴殘”(張季鸞,《〈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 序言》)。據說,在與胡政之商議人選時,張季鸞列舉了王芸生的諸多優長:他血性十足,“足以明國人之恥而不至短國人之志”;他行文極富煽動性,被稱為“激 情洋溢、江河直瀉”……

後來的歷史證明,張季鸞的這個決定,改變了王芸生的命運。因為,此後兩年有餘,王芸生成名之迅速、影響之廣大,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期。

八、

“每日刊載一段,持續兩年半之久,無一日中斷。”幾十年以後,王芸生的幼子王芝琛回顧着當時的情形:“每日文前冠以‘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國恥認明,國難可救!’的字樣,讀來鏗然有聲。”

同樣鏗然有聲的,還有王芸生的名字。兩年多時間裡,《大公報》發行量從兩萬餘份猛增到大約五萬份,而新增讀者中,青 年學生多達六成左右。如果說,張季鸞說理透徹、平和典雅的文風,曾使大批學人深為嘆服的話,那麼,王芸生的濃烈情感、宏大氣勢,則擊中了眾多青年的內心。 他漸漸成為華北乃至全國的青年領袖了。

不僅如此。1935年七卷本《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的出版,使王芸生聞達於諸侯。

《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的出版,與張季鸞密切相關。這個民國最傑出的報人之一,生性異常淡泊,他的大多數文章不署 名、不結集、不出版,以至於逝世以後,胡政之為編輯《季鸞文存》而大傷腦筋。然而,在扶植晚輩方面,他歷來不遺餘力。在他的鼎力推廣下,該書風行全國,奠 定了王芸生的大政論家地位。

王芸生何其幸運!如果說,《大公報》的地利,張季鸞的人和,他無一錯過的話,那麼,他還占據了“天時”。毋庸諱言, 在滿洲事變之前,這個民族的性格,是蒙昧、麻木、溫和、含蓄……所有這一切,註定了他的飛揚激盪,他的滔滔不絕,不會有多大的市場。滿洲事變改變了這一 切,在此之後,沒有什麼比抵抗外侮更能激起全民族的悲情了。在這個民族漸漸甦醒的心靈中,王芸生的名字,因此不可替代。

隨即,日漸飈升的“華北自治”風潮,又一次成全了他。

九、

所謂“華北自治”,並非出自東京的指令,而是天才特工土肥原賢二的傑作。如果說,作為少數民族的原居留地,中國民眾 對滿洲的情感還多少淡漠的話,那麼,北平、天津、臨淄、邯鄲……這些幾乎與中國一樣古老的城市,則是億兆蒼生不可逾越的心靈底線。如果說,滿洲事變僅僅讓 昏睡百年的民族睜開了眼睛的話,那麼,吞併華北的密謀,則是讓這個民族徹底醒來了。

風潮初初捲起,王芸生就中斷了外交專欄的寫作,而致力於華北問題的社評。他並頻繁出入各大高校,演講、集會、簽名售書……他的沉悲憤慨,漸漸風靡了大半個華北。

談及《塘沽協定》時,他說,這是“醜惡的字句”、“一本屈辱的文書”,是“不抵抗主義的文憑”;冀東偽政權成立後, 在清華大學的一次演講中,他說,在不得不死的時候,“要死得從容、大方些”;而當“五省自治”的風潮漸漸捲起,他的語氣更加悲愴:“我寧願這古城名鎮化作 一片焦土,留待我們的子孫前來復興;我不願它再作石敬瑭的燕雲十六州,使我們的祖宗在地下蒙羞辱!……”

在“華北自治”風潮中,張季鸞臉上流淌的是淚,而王芸生身上飛濺的是血。毫無疑問,以《義勇軍進行曲》為背景的華北,必定會給後者更多的喝彩,更狂熱的追捧。

不知不覺地,《大公報》的靈魂,分裂成了兩個。一個,是平和、儒雅的張季鸞;另一個,則是激進、狂熱的王芸生。

十、

靈魂的分裂,不過短暫的一年有餘。盧溝橋槍聲響起後,是張季鸞而不是王芸生,“擂響了《大公報》抗日的戰鼓”。

1937年7月16日,在《大公報》天津版上,49歲的張季鸞發表了《只有抵抗的一條路》一文。這篇寥寥三百餘字的 社評,以酸楚的口吻反覆談到,“除了抵抗,實在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除守土自衛外,還有什麼路徑可走”?它並呼籲南京,在華北危亡的重大時刻,應領導 全國,“共走此不能不走的一條道路”。

緊接着,7月29日,張季鸞又發表了《艱苦犧牲的起點》一文。這篇社評的語氣更顯沉鬱,“只有悲憤應戰”、“必須拼命”等字句充斥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仿佛步張季鸞之後塵,蔣介石在廬山的兩次著名演講,分別發表於7月17日與7月30日。

如果說,張季鸞的兩篇社評,以“決絕”與“悲壯”為基調的話,那麼,王芸生的社評,則充滿了青年的驕傲與激情。7月 30日,時任《大公報》上海版主任編輯的他,以這樣的字句,表達着這份傑出報紙的抗戰決心:“天津本報決與中華民國在津的合法統治同其命運……津市合法官 廳中斷之日,本報將即日自動停刊。”

天津版完成撤離後,王芸生更以禮讚般的歡欣,謳歌着這場“幸運的戰爭”。

在《東亞大時代》一文中,王芸生在“大時代來了”的雄健呼喊之後,闡述起了自己的榮光:“現在是東亞大時代的起點……對於自己,(我)深感榮幸,這樣一個無拳無勇的人,居然有機會做大時代火焰的燃料!”

淞滬會戰開始後,他進一步歡呼:“中國的兒女!……我們祖宗所未見到的全國對外戰爭,我們見到了而且參加了,這是何等的光榮!何等的幸運!”(1937年8月19日,《第一次全國對外戰爭》)

不僅如此。在《勖中國男兒》的社評里,他以進行曲的節奏,憧憬着勝利後的景象:“進!進!進!打!打!打!……直到打倒日本軍閥之後,我們四萬萬五千萬中國兒女,再釋槍解刃,大家抱頭痛哭一場。這一哭,要哭盡我們的悲悔,哭盡我們的辛酸!”

即使淞滬戰敗、南京淪陷後,王芸生亢奮略減、驕傲依舊。12月14日,上海版西遷前夕,《大公報》同時發表了兩篇社評。在《暫別上海讀者》一文里,王芸生寫道:“(我們)有一個牢固的信條,便是:我們是中國人,辦的是中國報,一不投降,二不受辱!”

另一篇社評的標題,便是《不投降》:“我們是報人,生平深懷文章報國之志。在平時,我們對國家無所贊襄,對同胞少所貢獻,深感慚愧。到今天,我們所能自勉兼為同胞勉者,唯有這三個字——不投降!”

這是《大公報》在淪陷區的最後一篇社評。

十一、

流亡開始了,《大公報》的又一個時代也開始了。如果說,《大公報》的歷史可以大致劃分為三期的話,那麼,它已經走過“四不”方針的時代(1926——1931)、徘徊於“四不”方針與國家主義之間的時代(1931——1937),並由此走向抗戰時代。

此後八年,《大公報》流亡於漢口、香港、重慶與桂林等城市。轟炸、逮捕、逃亡、死難;遷移、尋址、安頓、發刊……無 休無止、循環往復。儘管如此,在漫長的時光里,《大公報》的停刊事例,也僅僅是1939年重慶大轟炸期間的兩天。而此時,《大公報》的發行量已高達 91500多份,無論水平、影響還是規模,都當之無愧地成為中國第一大報了。

也是在重慶大轟炸期間,張季鸞發表了《抗戰與報人》一文。這篇著名的社評,以親歷者的身份追溯着《大公報》的十餘年 命運。或許,它也是中國新聞事業的一個隱喻、一種象徵:“我們這班人,本來自由主義色彩很濃厚的。人不隸黨,報不求人,獨立經營,久成習性。所以在天津在 上海之時,往往與檢查機關小有糾紛”;“中國報人本來以英美式的自由主義為理想,是自由職業者的一門。其信仰是言論自由,而職業獨立。對政治,貴敢言,對 新聞,貴爭快,從消極的說,是反統制,反干涉”;“自從抗戰,證明了離開國家就不能存在,這些問題全不成問題了。所以本來信仰自由主義的報業,到此時乃根 本變更了性質。就是抗戰以來的內地報紙,僅為着一種任務而存在,而努力:這就是為抗戰建國而宣傳。所以現在的報,已不應是具有自由主義色彩的私人言論機 關,而都是嚴格受政府統制的公共宣傳機關。”

對歷史來說,一個時代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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