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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行:感受“島國心態”
送交者: 侃之 2004年07月26日16:38:55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台灣行:感受“島國心態”

  這次來台灣是我的第三次,前兩次都只有半個月時間,這次在台北的一所大學客座,要待一學期,又恰逢台灣大選前後,所見所聞頗為豐富,各種信息撲面而來,使我對台灣和這邊人的各種感受要比過去體會的更深刻一些。

  說起“島國心態”不能不先說“中原心態”。“中原心態”這個詞,最初是由台灣中研院社科所副研究員錢永祥所提出,上海大學歷史系教授朱學勤最近也有專文論及這個話題。的確,“中原心態”在很多大陸人那裡是存在的,它令台灣人反感,我也反感。個別大陸學者來台灣訪問時,自覺不自覺之間流露出一股傲氣,很刺傷台灣的朋友。這次來台後,我經常提醒自己,即使像我等這些自認為超越了“中原心態”的人,可能還是需要警惕意識深處是否還存有一小塊“中原心態”的角落。

  “中原心態”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缺乏對台灣民眾“弱勢悲情”心理的體察。勿庸諱言,這種“悲情”心理是普遍存在於台灣民眾的意識深處的。百年來中國深受外敵的侵略壓迫,國勢衰落,在日本殖民主義長期統治之下,台灣人民尤如“無花果”,一直備受挫傷和壓抑。對台灣民眾的這種“弱勢悲情”心理,我一向以同理心來理解,早在八十年代,我就長期訂了福建出版的《台港文學選刊》,學校圖書館港台閱覽室收藏的台灣作家的書幾乎都讀過,也買了一大堆台灣作家的小說,散文。我讀過吳濁流,鍾理和,楊逵等一大批台灣鄉土老作家的小說,從中深深感受並體會到那個時代台灣同胞心靈的漂泊和無奈。台灣光復後,又發生了“二二八事件”的悲劇,國民黨打不過..,但它在台五十五年,卻是“巨無霸”,特別在五十年代的“白色恐怖”時期,“紅帽子”滿天飛,不僅殺害了幾千個被稱之為“匪諜”的人,還打壓、傷害了許多無辜的台灣百姓,使得台灣民眾中的“悲情”感更加深重。

  當我對台灣民眾抱有一份深深的理解和同情時,我也注意到這十多年來,台灣的“悲情”已被某些政治人物有意放大,肆意炒作,這些政治人物一方面美化日本在台的殖民統治,另一方面煽動族群的對立,一步步引導台灣往危險的“台獨”方向滑落。現在國民黨被民進黨說的醜陋不堪,但我還是看到來台後國民黨的另一面:國民黨在七十年代後,由蔣經國主導,逐步開始革新過程,它在台灣還是做了許多好事,一是它的重師重教,連農村小學老師在社會上也受到普遍的尊重,時直今日,這種社會氣氛也未改變,這給我很深的印象;二是它的“三七五減租”和“均富”政策,讓底層民眾過上了小康的生活。貧寒子弟只要努力,不涉政治,照樣有出頭之日,前幾天,我和現在所在大學的原文學院院長聊天,他是台灣最南部道地的農民出身,就是考上台大再留學美國,類似這種情況並非個別。就是這位先生告訴我,在台灣南部的鄉下,還保留濃厚的“古中國”尊師的氣氛。國民黨搞的只是局部“革命”,拿到權力即可,社會,個人和傳統的空間並沒有被消滅,客觀上為社會保留了一份活力,也使後來的社會轉型較為平順,不至於那麼動盪。前天系裡組織春遊,出台北去了烏來溫泉,小鎮上的國民黨鄉黨部,相當於我們那邊的鄉黨委,卻叫“民眾服務社”,他們甚至沒聽過“鄉黨部”,而“民眾服務社”已有二三十年了。我可能是因為做近現代史和民國史研究,故而對國民黨來台後的這番做為,特別有一種感覺。

  我也一直認為大陸對台的政策要做大副度調整,現在基本是靠強力震懾,吸引台資和拉住美國來牽制台灣,雖一再表達“寄希望於台灣人民”,可這邊民眾卻視大陸為“虎狼”,除了非常少數的人物,台灣已沒有一般意義上的“統派”了,而這些人在社會上基本發不出聲音,已失去了社會影響力,連趙少康這樣激烈反扁的人都稱大陸為“惡鄰”,台灣民眾的心理離大陸越來越遠,絕對是事實。

  我來後一個多月,因是長住,都是自己打點生活,每天要上街吃飯,買報紙,還要隔三差五去超市,不像短期來訪,都是被接待,不易了解到台灣的真實民情。我看到的是,對大陸來的客人,台北的一般民眾,絕大多數是善意的,也是有禮貌的,但無可諱言,確實有一些底層民眾強烈歧視大陸人。在這裡,我們習以為常的“階級分析法”已失靈:“台獨”的同情者和最大的支持者不是台灣的中產階級,而是占人口多數,處於社會低端的廣大普羅群眾!我經常去一家早點店喝豆漿,這家早點店是一家四姐妹開的,三個都很有禮貌,但其中一個聽我口音不是台灣的國語腔,脫口就問:你是不是偷渡來的?去年十一月我去中研院訪問,住在學術活動中心,一個女清掃工看我是大陸來的,一直是冷臉相對。台北的公交巴士從不報站,只有少數線的公車上有顯出站點的視頻,給外地來客造成極大的不便,有幾次我問司機站點,他聽你不是說閩南話或台式國語,就愛理不理,所以我每次坐公車都問同車的乘客,特別留神,生怕做錯了站。我的一位朋友告訴我,他母親的老熟人,已七八十歲的年齡了,因講大陸方言,在菜市場受到小販的欺辱。前天我參加系裡組織的春遊時,一位教授太太和我聊天時說,他的先生日前在他住的新店家附近的小吃店吃飯,也是因為講國語而被羞辱。他說的還是台式國語,而且還是在文明程度最高的大台北地區。在台灣南部,因說國語被羞辱更是常事,前不久電視上報道,南部一小吃店老闆娘把一碗熱湯圓潑到說國語的客人的臉上。我原想利用假期,環遊全島,但有朋友提醒我,不要一人去南部,一定要有人陪同。對大陸人的歧視是全面的,“大陸妹”在這邊就等於是“賣淫女”的代名詞,時不是就出現“大陸人滾回中國去”的聲音,許多學者都看不下去,他們說,這種對大陸人的歧視已完全公開化,更重要的,還演變為一種政府的政策。

  九十年代中後期以來,台灣有不少學生來大陸求學,但是當局就是堅持不予承認大陸的學歷資格。上個月,當局出台一項政策,規定迎娶大陸新娘要具備六百萬的家產,在引發社會強烈的反彈後,才不得不修改。

  台灣當局對大陸的歧視政策和台灣百姓對大陸的疏離,兩者互有聯繫,但畢竟不是一回事。問題是,大陸和這邊的民情幾乎沒有交集,對台的影響實在很有限。古雲要懷柔遠方,先不說我們那邊要內修清明,我多次想,如果大陸以四川省的名義,送給台北小朋友兩隻大熊貓,那會化解多少台灣人對大陸的敵意,給台灣百姓多麼大的溫暖!我們可以送給美國,甚至墨西哥,為什麼不能送給我們的台灣同胞呢?

  在提出“中原心態”的同時,我覺得也應看到在台灣普遍存在一種可稱之為“島國心態”的現象,其主要表現:一是“自我中心感”,二是封閉性和排他性,它不僅甚行在下層民眾中,更反映在社會的“高端”,這種社會心態包有其多方面的來源,它既是政治人物操弄“族群”對立的產物,也有它自己特殊的生長軌跡,使這種精神氣氛幾乎隨時可以感受,甚至可觸摸到。

  幾次來台灣,我都發現了一個現象,就是台灣有着自己特有的“議題”,所謂“特有的議題”就是社會所關心的話題是從台灣的環境及面臨的社會問題中產生,這其實非常正常,因為任何社會都是這樣,兩岸的制度和社會發展水平不一樣,總不能叫台灣老百姓去關心我們的“下崗再就業的問題”。兩岸分隔五十多年,確實造成兩岸經濟社會文化發展方面諸多的差異,但是兩岸畢竟同文同種。然而我看到的是,台灣社會所關心的議題除了個別部份和大陸有交叉,絕大多數和大陸沒任何關係,甚至和外部世界也沒任何關係,社會所關心的問題都是局限於一個很小的範圍,台灣之外的世界幾乎是不存在的,說的嚴重一點,給人一種很自戀的感覺。我相信這和近年來陳水扁一再鼓吹的“台灣第一”和“台灣優先”有極大的關係,甚至就是以“台灣主體性”為核心價值的“台灣意識”的外化表現形式。在台灣政界人物齊喊要融入“全球化”進程,在官,商,學界都有大批留美博士的台灣,這種現象確實另人匪夷所思。

  我的住處的電視有一百一十幾個個頻道,可是我極少能看到有關國際新聞的報道,除非發生重大事件,例如西班牙馬德里車站爆炸案,才有從外電編譯的電視新聞。我為此問過一個台北文化大學的教授,他說是因為台灣百姓不關心外面的事,電視台從市場需要出發只能如此。一般情況下,電視上的有關大陸新聞每天會有一兩條,幾個電視新聞台滾動播放,多數是從CCTV剪輯下來的大陸各地“黑心方便麵”,“硫磺泡牛肚”的消息,間或有幾條大陸社會新聞,諸如“鞍山美發廳跪式服務”,“痴心郎跪爬十里求愛”。我不清楚這樣安排有沒有什麼“導向”,更大的可能性還是市場的因素,還是那個原因:台灣百姓對大陸沒興趣。

  學界對大陸的興趣也大不同於以前。近年來,不少過去研究中國史的學者紛紛轉行研究起台灣史,台灣史本來就應該研究,這無可厚非,但我發現這裡興起的台灣史研究,多多少少是和“建構台灣的國族認同”相聯繫的,綠色人物已在批判日本殖民統治時期台灣大歷史學家連橫的名著《台灣通史》,說該書反映的是“失去台灣主體性”的“大中國史觀”。過去我們來訪的人一般很難接觸到綠營人士及其社會基礎,現在可以說根本無需專門尋找,“綠色”人物到處都有,學界更甚,一些人更發展到非理性的程度。著名社會學家蕭新煌已成為陳水扁政府的“國策顧問”。台大法學院退休教授李弘禧是陳水扁在台大讀書時的老師,原是和胡佛等齊名的七八十年代台灣自由派代表人物,現在以陳水扁的“國師”自居,他在電視上有一專欄,某一次他竟信口開河說,“在清朝以前,中國不存在”。昔日的鄉土派作家汪笨湖,早已成為綠營極為活躍的政治鼓動家,他除了時常主持在南部的支持綠營的露天群眾大會,每天晚上都在“年代”電視台主持“台灣心聲”專題訪談節目,他面對“鄉親們”,和被他邀請來的學者,教授一起,天天用閩南話在批判所謂“大中國主義”。現在中研院個別研究所已逐漸調整學術交流的方向,以減少和大陸學界的來往。申請和中國歷史文化有關的研究,很少能得到政府的資助。

  說起中研院,就不能不提到院長李遠哲先生。來台以後,我一直關心有關李遠哲的新聞或報道,也時常聽到不同朋友對他的議論。在大選前幾天,李遠哲和陳水扁同開記者會,然後表態支持陳水扁,只是這次李沒有提出號召,而是說他個人的態度,和四年前已不一樣。當天下午就有五個私立大學校長發表公開信對李進行了批評。王永慶,張榮發等商界巨亨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明確表態,但兩人都公開呼籲開放“三通”。

  李遠哲當年回台是一件大事,這其中肯定有他對台灣鄉土的一份強烈的關懷,每個人都會持有自己的理念和價值想往,但學者一旦捲入政治,事態就不可避免複雜化。總的說來,李遠哲現在的社會聲望已大大降低。他這次的表態對拉升陳水扁的選情沒有起任何作用,因為支持綠的,早已決定;支持藍的,不會被李影響。不少學界朋友都說,李遠哲的超然地位已沒有了,原先他享有的那種類似胡適五十年代在台灣的影響力已經基本流失。

  李遠哲先生引起社會爭議的還有一件事,這就是他主持下的台灣“教改”。“教改”和最近幾年的教科書內容的修改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有間接的關係。在台灣“教育部”主持下,新版大中小學的歷史教科書中,中國已成為和台灣相對應的“外國”。在當下的台灣,彰顯“台灣優先”是以“去中國化”,即疏離大陸的歷史和文化為前提的,這種社會氛圍已對年輕一代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前不久,我應邀擔任某著名教授一研究生論文口試委員會主席,他特地問我選課學生的情況,我告訴他,選課學生很多,其中還有外系學生,甚至外地大學的學生專程來上課;他說“學生有興趣那就好”,然後稱讚道“早知你上課好”,我初不解,後恍然大悟:我的這位老朋友原是擔心台灣學生對有關大陸歷史的課程沒有興趣!更有意思的是,一個博士生告訴我,我的課受到同學的普遍歡迎,他們說:“到底是來之大國的學者”,我聞之,哭笑不得,百感交集!

  選我課的學生並不代表台灣學生的一般情況,因為他們是學歷史專業的。我所在的這所著名大學有一門面對全校大學生的通識課“財經制度與社會生活”,現在已用國語和閩南話進行“雙語教學”。高雄醫科大學並在醫學系一年級開設“台語文入門”,在三年級開“醫學台語”。中部某大學把中文系改成“台語系”,該系教授以最流行的閩南話講“台灣文學史”,大受學生的歡迎,選課同學高達三百多人。學生告訴我,台灣年輕人對大陸的最後一次關心是在十多年前,自那之後,就對大陸徹底喪失了興趣,那個學生說,“是由厭惡而導致的沒興趣”,我聞之,汗沾襟背!“島國心態”竟包涵如此複雜的內容!

  在兩蔣時代,台灣社會的大氛圍還保存一種“中華“氣象的,八十年代台灣人幾乎都會唱的“中華民國頌“,就是到今天,這首歌曲也讓許多藍營群眾熱淚盈眶:

  “青海的草原,一眼看不完,  喜瑪拉雅山,峰峰相連到天邊,  古聖和先賢,在這裡建家園,  風吹雨打中,聳立五千年,  中華民國,中華民國,  經得起考驗,只要黃河長江水不斷,  中華民國,中華民國,  千秋萬世,直到永遠,  千秋萬世,直到永遠。“

  但是到了現在,“正確”的觀點是“中華民國”是“外來占領政權”,是“乞丐趕走了廟公”(李登輝語),而談“中華”更是“政治不正確”。“主流民意”對大陸毫無興趣,其口號就是那個“台灣第一”,“台灣優先”,你要是“立足台灣,放眼大陸”,那就是“唱衰台灣”。和大陸民眾普遍關心台灣的情況形成鮮明的兩極對照,“主流民意”對大陸抱着“惹不起,躲的起”,還要加一條,最好對大陸什麼也不知道,緊閉雙眼,緊緊抱住美國,要建設一個“小而美的台灣”。如予不信,請聽眼下台灣最流行的歌曲“相信台灣”:

  “山是海的岸,海為山唱歌,  這家攏是台灣仔,互相疼痛惜命命,  咱的代治家已管,勿免別人來操煩,  相信咱台灣,相信咱台灣,改革無底限。    海涌若夯頭,海水綴咧走,  春風叫醒咱心肝,滿地翠青好作伴,  意志堅定親像山,打開未來向前看,  台灣咱的名,台灣咱的名,為伊來打拼。“

  這是一首類似民謠的歌曲,它鄉情濃郁,樸實誠摯,可它就是今年綠營“總統”大選竟選主題曲!在當下的台灣,在社會意識的領域,“台灣主體意識”更多就是以這種草根性的形式出現的,它裹挾着台灣人民愛鄉土的樸素情感,卻少了從歷史深處而來的磅礴的大氣,恢宏的氣度和開放的心態,而透着強烈的封閉性和排它性的色彩。台商有近百萬人在大陸,大陸就緊靠着台灣,但我在這裡卻經常有這樣的感覺:大陸好像是在遙遠的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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