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維空間

民以食為天。中國人對吃的問題真的很關心，微信朋友圈裡轉發最多的一個熱點，往往就是食品安全的文章。其實關心中國人吃的問題的不光是中國人自己，很多中低收入國家的人也關心，因為中國是全世界最大的糧食進口國，很多時候中國人吃飽了、吃好了，往往意味着他們就要挨餓了。阿拉伯之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埃及等國人民因為糧食漲價，民不聊生而發生的。中國人越來越富裕，吃的也越來越豐富，結果吃到最後，中國人吃的問題不僅影響到了像埃及這樣處在經濟地位下游的國家，連上游的發達國家都開始緊張了。

美國的牛肉零售價格飆到了每磅5.28美元左右，是1987年以來最貴的一個價位，而眼下燒烤季節將近，正是熱情的愛喝啤酒的美國人民最需要牛肉的時候。吃不起牛肉怪誰？當然是要怪中國人，他們已不滿足於豬肉和雞肉，中國人有更多的錢去消費牛肉，特別是鮮美的T骨牛排。官方數據顯示，去年中國的牛肉進口量比前年翻了兩番。中國對牛肉的胃口是如此之大，各路肉商借道越南和香港大量走私牛肉進來。走私數據官方記錄不了，但你一看越南和香港的牛肉進口數據就會發現貓膩，因為這兩個地方的牛肉進口增長，都遠遠大於當地的牛肉消費增長，很明顯有相當大一部分牛肉是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地偷渡來中國。中國人對牛肉的胃口是如此之大，以至於美國的肉商開始為牛肉的供應問題而緊張，最近美國的牛肉期貨已經漲到了創紀錄的水平。更為火上澆油的是，因為西部的嚴重乾旱，美國今年的牛群數量已經降到了61年來的最低水平。

當美國人民喝着啤酒卻買不起下酒的燒烤牛肉時，想到饞嘴的中國人搶走了他們的牛肉資源，會是什麼心情？富裕起來的中國人真是太可怕了，難道不是嗎？

由此筆者想到某知名學者說過，中國不應該擔心糧食自給自足的問題，因為中國有龐大的外儲，缺啥在國際市場上買就行了。筆者在2011年發表的《糧食的危與機》中指出過這種論調的致命缺陷：“中國目前的年均糧食產量是4億5000萬噸，如果連續兩三年發生嚴重災害，中國的糧食產量可能會減少到3億噸，不足的1億5000萬必須依賴進口，而世界市場的年均糧食供應量目前是2億4000萬噸。全世界把糧食貿易的63%都供應給中國是極為不現實的。那將勢必造成糧食價格的極度扭曲和全球範圍的饑荒。”也就是說，要中國缺啥就在國際市場上買的話，到時候餓肚子鬧街頭革命的國家恐怕就絕不僅限於阿拉伯世界了，連吃不上好牛肉的美國人民恐怕都不幹了。經濟學者如果真的在意中美保持良好關係，就別再宣傳中國不要考慮糧食安全的論調了。有錢不代表就不用考慮別國人民吃的問題，要不然美國人民早晚會為了牛肉問題和中國打起來。

中國的糧食安全不但讓自己頭痛，讓埃及這樣的窮國頭痛，也讓美國這樣的富國頭痛。因為紙幣是無限的，好糧食，好牛肉是有限的，中國的好胃口會把別國的胃口逼到牆角，這會成為“中國威脅論”的好素材，不利於中國的和平崛起和中美關係的和諧發展。

中國目前是全球第二大稻米進口國，全球前10位的玉米進口國，前20位的小麥進口國，最大的大豆進口國。中國的大米進口量在2012年比上一年翻了兩番，在不遠的將來，就會成為世界最大的稻米進口國。為了滿足中國糧食進口的巨大胃口，許多國家的人民都將面臨餓肚子和環境破壞的危險，比如巴西就毀掉了很多雨林來種大豆出口到中國。當中國人享受着美味佳餚的時候，可否想到這些而有一絲內疚？

更具有諷刺意義的是，中國作為世界最大的穀物進口國，結果進口的這些玉米、大豆、小麥，有相當大一部分不是給人吃的，而是用來做動物飼料的。中國人富了，吃的肉更多更好了，這是大量進口糧食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糧食本來是給人吃的，結果卻越來越多地餵牛和豬了。要產出一公斤牛肉需消耗8公斤穀物；除此之外，放牧牛群還需要毀掉一大片森林或耕地。另外從水的角度來看，要產出一公斤牛肉需消耗15立方米的水，而產出一公斤穀物只需要0.4至3立方米水。

中國是個森林資源嚴重失衡，耕地資源和水資源嚴重匱乏的國家，沒有足夠資源來成為一個可持續性的肉食國家，結果為了滿足中國人對肉的欲望，別的國家就要毀掉森林，耕地和耗盡水源來放牧牛群等家畜。嗜肉對中國來說真的不是一條光明大道。

筆者是個佛教密宗修行者，因此對印度文化比較感興趣，結果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印度的人均肉消費量連中國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倒不是因為印度人窮得只有中國人十分之一的收入，而是因為印度人的宗教信仰和大乘佛教一樣提倡素食。由此筆者想到，為了避免中國成為一個瘋狂的食肉國家，有必要大力推廣佛教。這對於中國的糧食安全，世界的饑荒問題，乃至環境保護都有極大的好處。拜物教的信徒權把我這個倡議當笑話聽，但背後的道理確實是很嚴肅的。瘋狂地吃肉對中國乃至世界的糧食安全，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舌尖上的中國真的讓全世界都很緊張。

作者是中國的經濟研究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