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神盾艦駛進聖迭戈灣

莫比爾灣這樣的主戰艦艇，主炮、近防火炮等裝備，都刷有一些從前服役的老兵或者烈士遺孀的名字，讓官兵時時感受到本艦濃厚的歷史

文/木易

藍天、碧海和點綴其上的點點風帆，是中國海軍艦艇編隊駛入聖迭戈灣的第一印象。

被譽為“中華神盾”的導彈驅逐艦海口艦，以其優美的外形吸引了不少美國民眾的目光。在中國艦艇周圍，不時有駕駛帆船和小型摩托艇的美國民眾，揮手向中國艦艇打招呼，中國官兵也揮手致意。

作為美國西海岸的重要城市之一和美軍重要海空軍基地的所在地，聖迭戈經常有外國軍艦來訪。

過去美國的重點在大西洋。冷戰結束後，美國海軍開始在兩洋平均分配兵力。而隨着亞太再平衡這一美軍戰略性調整在2012年出台，美國海軍開始向亞太傾斜。

在這樣一個複雜而又微妙的背景下，筆者隨中國海軍艦艇編隊赴聖迭戈訪問。

航母停在哪

這次中國海軍編隊訪問聖迭戈，嚴格意義上是訪問美國海軍聖迭戈海軍基地。

隨着聖迭戈標誌性的建築——科羅納多大橋漸漸靠近，我們發現了停靠在岸邊的美軍核動力航母——“CVN-70，是卡爾文森號。”然而中國海軍編隊依然緩緩向前，並沒停泊在航母附近。

國內過去一直認為聖迭戈海軍基地是美國在西海岸最大的航母母港。為什麼中國海軍編隊會和美軍的航母失之交臂呢？

當中國海軍艦艇依次靠泊在聖迭戈海軍基地後，筆者才了解到原來國內一直有個錯誤認識——將聖迭戈海軍基地和科羅納多海軍基地混為一談。

聖迭戈海軍基地在二戰前，是美國海軍的一個普通修船基地，二戰期間逐漸擴充，成為驅逐艦基地。聖迭戈海軍基地真正發展是在上世紀90年代。1994年，美加州長灘海軍基地關閉後，聖迭戈成為美海軍太平洋艦隊最主要的艦艇母港。目前這裡除了中國海軍停靠的3號碼頭外，還建有11個突堤式碼頭，可停泊50餘艘各型水面艦艇。

據不完全統計，聖迭戈海軍基地是美國56艘水面艦艇的母港，包括18艘伯克級驅逐艦以及12艘各型兩棲攻擊艦和船塢登陸艦。

此外，還有7艘提康德羅加級巡洋艦、5艘佩里級護衛艦以及掃雷艦、醫院船等支援艦艇。另外值得關注的是，美國新建造的3艘瀕海戰鬥艦：自由號、獨立號和沃斯堡號，都把母港設在這裡。

和聖迭戈海軍基地相比，科羅納多基地名聲沒有那麼大。但實際上，科羅納多基地下屬坐落在科羅納多半島北邊的北島航空站，在美國海軍特別是海軍航空兵的地位更突出，被命名為美國“海軍航空兵”的誕生地，也是美軍航母的停泊地點。

眾所周知，美國首次實現有人駕駛飛機在艦艇上起飛是在1903年。但美國開始海軍航空兵的組建和訓練，卻是在1911年。當時美國海軍首位飛行員西奧多·艾莉森中尉和戰友在北島航空站開始訓練。今天美國強大的海軍航空兵就此發軔。

二戰期間，北島航空站已成為美國海軍航母的主要作戰支援基地。現在美國海軍的兩艘航空母艦就以北島航空站為母港。

北島航空站還有停放航母艦載機的大型飛行場站。在中國海軍訪問編隊在聖迭戈灣前進的過程中，很多艦上官兵就注意到了北島航空站上星羅棋布的飛行機堡和機場上密密麻麻的戰鬥機和直升機，估計有230架左右。

從地形上來看，整個聖迭戈灣呈現馬蹄形，進入港灣的艦艇，需要環北島繞一個180度的彎才能進入聖迭戈海軍基地。而連接聖迭戈市中心和北島航空站的科羅納多大橋，恰恰把聖迭戈海軍基地攔在港灣內區。一旦遭受攻擊，聖迭戈海軍基地就可能被堵成死港。

這對於巡洋艦、驅逐艦等兩棲攻擊艦艇來說，也許不是致命的問題。而核動力航母作為美國海軍最重要的機動作戰核心力量，其港口的安全性必須得到保證。因此，只要實地觀察，就會明白美國人為什麼沒有把航母放在聖迭戈海軍基地。

什麼是“最好的海軍基地”

中國海軍艦艇編隊停靠的3號碼頭，除了導彈驅逐艦海口艦、導彈護衛艦岳陽艦和綜合補給艦千島湖艦之外，還有美國的提康德羅加級“莫比爾灣”號導彈巡洋艦。

3號碼頭採用突堤式設計，長度接近420米，可以同時停靠4艘主力作戰艦艇。

像這種兩邊都有泊位的突堤式碼頭，必須有一定的寬度，以滿足艦艇系纜部署、吊車操作、防火、輸變電等需要。停泊艦艇越大，碼頭寬度就越大。像核動力航母，至少需要60米以上寬度的碼頭。

大寬度突堤式碼頭建造相當昂貴。2003年聖迭戈海軍基地曾新建了一條36米寬、450米長的突堤式碼頭，造價高達4200萬美元。

2006年中國海軍編隊曾經訪問該基地，有報道稱中國海軍人員在港內的行動受到極大限制，但是這次筆者卻沒有這樣的感受。

這說明，在8年之後中國海軍重返聖迭戈訪問時，中美海軍各自的心態都在發生微妙變化。

在夏威夷珍珠港，筆者曾看到“珍珠港是美軍最好航母母港”的宣傳語。從各種環境設施上看，珍珠港比聖迭戈確實要高出一個檔次。夏威夷四季如春，氣候溫和濕潤；而聖迭戈則接近地中海式氣候，終年乾燥少雨。從營區環境設施到宜居環境，聖迭戈與珍珠港相比都要差一截。

但是從港口的軍事能力來衡量，聖迭戈海軍基地則有着自己的優勢。

夏威夷孤懸海外，軍艦補給維護全需要從本土長途運輸，不適合作為大型水面艦隊的母港。而且珍珠港的港口設計有很多歷史遺留問題：多順堤式的老碼頭而缺少突堤式的新碼頭。

而聖迭戈海軍基地不但可以依靠本土甚至本市的大量軍工企業，而且港口的規劃十分嚴整，十餘條突堤式碼頭依次排開，後勤、燃料、指揮等各部門錯落有致，整個軍港的設計，完全圍繞海軍大型編隊快速實施海上機動作戰而展開。

大國海軍更需要交流

在中國海軍艦艇編隊訪問期間，每天早上8點的升旗時間，在聖迭戈海軍基地，都會依次奏響美國和中國的國歌。此時，港內所有中美軍人，都會立刻面向本國國旗以軍禮致敬。

中美雙方都組織了交叉登艦參觀、甲板招待會等交流活動。或許有人認為，和高層互訪相比，基層官兵的交流實質內容不多。但事實上，正是通過這種面對面的談話、溝通甚至閒聊，雙方才會逐漸去掉標籤符號，從人性的角度來重新看待對方。

在這些交流活動中，很多細節值得回味，而美國海軍在對外交往上有不少值得學習的特色和經驗。

例如筆者參觀的美方軍艦“莫比爾灣”號導彈巡洋艦。這艘下水於1984年的艦艇，相比中國的新型國產艦艇，雖然排水量更大，實戰經驗也更豐富，但難掩長期作戰的疲憊。艦艇上的很多設施不但老舊，而且內部設計也少有“人性化”的考慮，因此艦員的工作生活環境是比較艱苦的。

登艦之前，筆者以為這樣一艘老艦很難有特色亮點，但登上莫比爾灣號，發現美艦在弘揚海軍艦艇文化上確實很下功夫。

像莫比爾灣這樣的主戰艦艇，每一艘都有一個軍艦標語口號，美艦是將其刷在艦橋下的顯眼位置，每一個登艦的外國軍人都會看到；主炮、近防火炮等裝備，也都刷有一些從前服役的老兵或者烈士遺孀的名字，讓官兵時時感受到本艦濃厚的歷史。

在其直升機機庫，美軍還為來訪中國海軍官兵放了一段自己製作的宣傳片。筆者原以為可能有很多作戰場面——畢竟這是一艘參加過海灣戰爭、伊拉克戰爭的艦艇。但實際上這段以美式搖滾為背景音樂的短片，根本沒有任何作戰的鏡頭，全部是表現艦上官兵生活、訓練的內容。給觀看者的感覺是這不僅是一艘作戰艦艇，而且是一個和衷共濟的海上大家庭。

誰都知道美國軍艦性能先進、火力強大，縱橫四海隨時準備干涉全球事務，如果在作戰艦艇對外展示上仍然強調作戰，勢必會引發受眾的反感。中國海軍的裝備發展速度很快，同時也在積極走向遠海。在訪問國外城市時，如何讓我海軍艦艇在展示先進性能的同時更有親和力，也是一個“公共外交”的新課題。筆者認為，這就要在“人”上下功夫，也就是要抓住如何表現中國海軍官兵的個人特色、團隊協作這些重點，讓每一個來訪者都感受到中國海軍官兵的真實魅力。

中美海軍在相互交流的過程中，都在尋找、研究着對方的長處和優勢。比如中國軍隊的政工制度，美國海軍就非常感興趣。在美國海軍看來，中國海軍的一些政工人員，極大程度上緩解了艦長、副艦長的管理壓力。而美國海軍的現實情況是由於巨大的作戰、執勤壓力，導致艦員生理、心理負擔極重，一些性侵害案件層出不窮。

再看亞太再平衡

當初美國前防長帕內塔宣布美軍的亞太再平衡戰略是有指標的——把60%的美國海空軍力量轉移到亞太地區。會增加多少艦艇呢？可能包括1艘核動力航母、2艘核潛艇、7艘驅逐艦、10艘瀕海戰鬥艦以及若干EP3型偵察機等裝備。

常規艦艇還好說，核動力艦艇放到哪裡是個問題。美海軍轉移力量意味着艦艇的母港要轉移到太平洋，美軍艦艇不可能在太平洋執行6個月任務後，再返回東海岸的母港。

現在西海岸北島航空站有兩艘航母、艾弗瑞特海軍基地有1艘航母、奇采普基地有1艘航母，日本橫須賀有1艘航母，剩下的5艘都在西海岸的諾福克基地。多出來的1艘位置可不好擺，因為目前美國西海岸的軍港，維護大型核動力航母普遍存在較大困難，和諾福克挨着航母船廠根本沒法比。 

美國海軍重大西洋、輕太平洋的格局是長期歷史演變形成的，現在要徹底改變這一格局，涉及港口建設、人員管理、環境保護、當地就業等一系列問題。而美國嚴密、繁瑣的法律體系和疲軟的經濟又決定了這一進程充滿坎坷。因此美軍計劃採用所謂輪換的方式，來加大在亞太的軍力投放，減少對兵力配比轉變帶來的各種衝擊。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軍事的亞太再平衡還得追溯到經濟格局的變動。表面看，即便美國海軍不轉移軍力，中國海軍也很難具備挑戰美國亞太海上力量的實力。但美國恐懼的，是經濟層面上，美國的亞洲盟友——除了菲律賓以外——其最大貿易夥伴，幾乎都已經從美國變成了中國。

因此相對於軍事再平衡，美國政府更看重在經濟上重新吸納、整合亞太國家，即TPP的推進。然而現實情況卻並不樂觀。當聖迭戈這個美國第八大城市，港口貨物吞吐量只有330萬噸，而其姐妹城中國煙臺的港口貨物吞吐量已達2億噸的時候，美國能否成功推進TPP進程就要畫個問號。

美軍的亞太再平衡到底是針對誰，中美觀點並不一致。但中國並不因為美國的戰略轉向而“失態”，而是在中美新型大國關係的背景下積極主動發展與美軍的新型軍事關係，以實際行動展示自信、加強溝通、增進互信。中國海軍艦艇訪美就是這類行動的典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