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駁虎：美國出招猛砍軟肋硬漢普京開始語無倫次

鳳凰新聞客戶端主筆 唐駁虎

最近幾天，國際原油期貨交易價格逼近並一度跌破每桶80美元。而今年6月時，油價還在107美元左右。僅僅4個月，恍若隔世。

俄羅斯總統普京在17日發出“警告”，稱如果油價繼續維持在每桶80美元左右太長時間，全球經濟可能會因此崩潰。

與以往“普京大帝”擲地有聲的言論截然不同，此言一出，在他“警告”的全世界範圍內（包括中國）遭到了廣泛的嘲諷。

因為誰都知道，這般下去，崩潰的不會是全世界，而是俄羅斯。

歷史並不久遠，回憶一下，蘇聯是怎麼崩潰的？在1980年代，強勢的里根政府為打擊蘇聯，糾集沙特阿拉伯等國，即使在兩伊戰爭的背景下，依然一舉把石油價格壓到10美元以下並長期保持。自1960年代後已經重度依賴油氣出口的蘇聯經濟陷入全面困境，並伴隨意識形態的崩潰、民族分裂的抬頭，最終在1991年分裂解體。

俄羅斯又是怎麼重新崛起的？追根溯源，“普京大帝”的豐功偉績僅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最本質的原因還在於，自2000年後，隨着中國經濟的爆炸式發展，急劇推高了國際大宗商品價格，石油價格從不足50美元猛增到100美元以上，並在2008年的美國經濟泡沫崩塌前一度逼近150美元高位。

時勢造英雄，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比蘇聯的時代更加依賴油氣出口的俄羅斯久旱逢甘霖，重獲生機。普京代表的俄羅斯重新以一個“有聲有色”的世界大國形象躍然國際政治舞台。

就在普京接班上台之前，1998年的亞洲金融危機造成油價大幅動盪，一度有每桶10.72美元的低位，已經混亂不堪的俄羅斯經濟陷入崩潰。當年，央行將外匯儲備消耗到了不足100億美元，最終還是放棄了對盧布的防禦，盧布匯率到年底時候下跌71%。葉利欽掌舵的俄羅斯幾乎陷入絕境。

當然，在這場由超級大買家中國帶來的資源出口國盛宴中，賺得盆滿缽滿的不獨俄羅斯，出口鐵礦石、煤炭、鈾礦的澳大利亞，出口鐵礦和木材的巴西，出口鑽石和稀有資源的南非也是大受益者。所謂“金磚四/五國”，無非如此。事實的真相是金磚沒有“四/五國”，只有中國，其他各國無非是搭上了中國的便車。

在這樣長達10餘年的盛宴中，“普京大帝”得以重整內政、外交、軍事和國內福利體系，但不管是處於何種原因，他沒有或不能重整俄羅斯已經殘破不堪的工業體系，除了從蘇聯時代繼承下來的極少數航空航天高精尖工業得以維持以外，本來就不怎麼樣的整個民用工業體系已經陷入到自生自滅的地步。你這些年見過多少“Made in Russia”的工業製成品？

賣資源很舒服，尤其是在一個長期的大宗商品大牛市裡面，現在俄羅斯52%的財政收入來自石油、天然氣出口。在100美元以上高油價的滋潤下，“普京大帝”可以給俄羅斯人民發放足夠的福利措施——同時幾乎讓人們忘記了俄羅斯的財富分配不平等在加劇。

現在，俄羅斯是全世界貧富分化最嚴重的國家（沒有之一），最富的10%人口控制該國84.8%的財富。而且，在普京執政的14年來，這個數字不是縮小了而是擴大了——增加了7.7個百分點。也就是說，普京時代的寡頭壟斷比葉利欽時代還嚴重。在這樣的情況下，俄羅斯政府提供的福利再分配成為了維繫國家穩定的生命線。

俄羅斯的福利再分配來自於政府財稅，更本質地源自普京收復重建的大型國企控制的油氣資源出口，在這樣的情形下，100美元是俄羅斯的財政盈虧平衡線。而近些年俄羅斯的財政預算都是按照110美元的國際平均油價水準制定的。除了人民福利，普京還制定了雄心勃勃的軍備現代化計劃。

值得注意的是，對各個靠石油出口為生的資源出口國，並不是國際油價超過開採成本，賣油有賺頭就高枕無憂了。因為國家的財政、人民的收入福利等等，都依賴於油氣出口帶來的利潤。利潤總額只要低於財政開支規模，就要出現赤字要吃老本，短期維持可以，時間一長，負債高企又沒有其他收入無以為繼的話，各方面就開始失去信心。

在這樣的突發變局之下，俄羅斯財政部最新擬議2015～2017的三年期預算設想，除了軍費繼續猛增36%之外，基建急降73%（俄羅斯從蘇聯繼承的基礎設施已經殘破不堪了） ，醫療降低23% 。明年要從養老金中拿出3000億盧布補貼油企，並停發部分養老金。

除了挪用養老金3000億，外加今年的財政結餘1000億，來補貼俄油、俄氣和石油運輸三大國企；但是考慮到現在的盧布匯率，這點錢也就是90億美元左右，而俄羅斯的“三桶油”需要的是400億美元補貼。

維繫俄羅斯社會穩定的福利預算在縮減，但與此同時，作為西方對俄羅斯金融制裁的回應，俄羅斯禁止從這些國家進口一系列食品。由於俄羅斯是一個食品進口國——自實施食品禁令之後，9月肉類和家禽價格較上年同期上漲16.8%，而魚和海鮮價格上漲14.1%。食品價格的推高，導致通貨膨脹率上升至8%。遠遠高於俄羅斯央行所設定的通脹率安全閥值5%的上限。

另外，4個月以來盧布貶值幅度已經達到了18%，為了挽救盧布的頹勢俄羅斯央行已經消耗了近550億美元外匯儲備。在俄羅斯國家杜馬，俄羅斯中央銀行行長伊萬娜·納比烏琳娜向議員們承認，這種干預已經失敗。

普京執政團隊的二號人物，俄總理梅德韋傑夫已經坦率地承認，說這次是十多年來最困難的，國家處在危急關頭。

誰都知道，在美歐經濟緩慢復甦的背景下，國際油價突然重挫，是美國聯手沙特等油氣出口大盟友搞的鬼，目的就是整死俄羅斯。

低油價能否持續呢？沙特已經公開表態，願意接受2年以上油價低於80美元。

正如前面所指出的原理，按各油氣出口大國和國民這些年來已經習慣的福利開支和生活水準，當國際油價跌過80美元/桶時，除了阿拉伯半島上幾個油氣開採成本極低的國家，沒有幾個原油供應國能夠維繫住財政平衡。

低油價長期持續，就必須減少國民福利和政府支出，勢必有可能造成社會動盪。——這個高依賴名單上除了俄羅斯，還有已經深陷經濟混亂的委內瑞拉，以及雄心勃勃的新興工業國伊朗，都是美國的仇敵。

目前國際油價的“跌跌不休”，俄羅斯經濟、社會乃至國家將遭遇重大困境。這可能導致深度經濟衰退、巨額的經常帳與財政赤字、以及大量資本外逃，直至市場和人心恐慌。

尤其是在這麼一個貧富分化已經全世界第一，全靠政府福利維持基層穩定的國家裡，福利下降、民生吃緊，民眾真正的忍耐力是很有限的。

但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進口國，這對中國經濟卻是一個天賜良機。一舉重挫20%以上的能源價格，給中國經濟的調整復甦、轉型升級，乃至人民生活的低通脹，都提供了極其巨大的空間和寶貴的時間，是近乎“天上掉餡餅”般的利好。

（順便說一句，中俄簽訂的石油和天然氣進口協議也是根據國際油價浮動的。）

“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據說這是普京的名言。普京和俄羅斯的實力和底氣何在呢？一是從蘇聯繼承的導彈核武器；二是油氣出口帶來的財富，普京的政治目標極大的依賴石油價格高昂做經濟保障的基礎。但很遺憾，後者是不牢靠的，是可以被美國聯手沙特打壓的。這就是普京的軟肋。

以往美俄矛盾有限可控，美國並不打算動用這一“雙刃劍”“殺手鐧”，因為低油價在制裁俄羅斯的同時，又“肥厚”了另一個、更有潛力和實力的戰略對手——中國。長遠來說，對美國的傷害更大。

但是，在烏克蘭引爆的亂局之後，美俄已近徹底撕破臉皮，美國顯然顧不上這麼多了。

歷史事實和現實局勢都在反覆說明，對於中國來說，俄羅斯弱比強好，亂比穩好。一個強盛而且雄心勃勃的鄰居不是好事，但一個“吸引住敵方火力”的同伴是好事。當然，一個重要的戰略夥伴如果被突然徹底擊垮，也不是好事。俄羅斯支持不住的時候，中國可以適當支援，但是一定要講好條件。

也就是說，對中國來說，俄羅斯崩而不倒，美國復而不蘇，中東繼續泥潭，對中國來說最有利。但願天佑中華，在亂雲飛渡的國際變局中，再給中國一個15年舒舒服服的戰略機遇期。

無論如何，中國人不靠賣祖宗的資源而生存，中國人靠自己的汗水、勤勞、智慧和堅忍不拔的努力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