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頌【聊聊歌劇】(9) 抒情低男中音Lyric Bass-Baritone

再來看看另外一種男中音，Lyric Bass-Baritone抒情低男中音。這種男中音比前面幾種男中音的音域還要低一些（大約要低一個到兩個大二度，就是鋼琴上差不多間隔一個白鍵的兩個白鍵之差）。
在歌劇中，很有一些角色是專門為低男中音寫的，比如《卡門》中的鬥牛士埃斯卡米羅就是一個典型的抒情低男中音角色。而特別是近年來，很多羅西尼、莫扎特時期的歌劇，特別是莫扎特歌劇中某些（遠遠不是全部）原來為男低音寫的角色，有趨勢經常採用低男中音演唱，比如《費加羅的婚禮》中的費加羅、《女人心》中的阿方索等等。人們現在似乎認為如果用低男中音來演出這些男低音的角色，可以演唱得更為柔和，更符合那個年代的審美。當然，也有很多人對此不以為然，認為這麼選角，使得這些角色的色彩變得不突出了。

我們來聽一段莫扎特的歌劇《唐璜》中唐璜的僕人萊波雷洛的一段。

唐璜是西班牙民間故事中一位家喻戶曉的人物，是個“情聖”，到處拈花惹草，勾引婦女。人們對他的評價是複雜的，可以說是又愛又恨――愛他是因為人性如此。特別是文藝復興以後，人們對他大膽熱烈追求愛情乃至情慾是頗為羨慕加讚美。恨他是因為他毫無道德約束，喜新厭舊。這部歌劇名曰Don Giovanni，是因為在意大利語裡，唐璜這個人物被稱作Don Giovanni。多說一句，這個單詞裡面的i是啞元音，不發音，它的唯一作用是使它前面的G發ʒ，而不是發g這個音。所以Giovanni，要讀作類似英語裡drop的dro，即“ʒovanni”，而不能加i這個音發成“ʒiovanni”。

Don是西班牙貴族姓氏中常見的標誌。這個詞來源於拉丁語的dominus，就是主人的意思。比如塞萬提斯筆下那個和風車戰鬥的破落騎士，堂吉訶德Don Quijote的Don也是同一個詞。

這部兩幕歌劇《唐璜》的故事是這樣的：

一天夜裡，西班牙塞維爾城的好色之徒——貴族青年唐璜，潛人司令官菲德洛的女兒安娜的閨房圖謀不軌。菲德洛聽到女兒的呼救聲急忙趕來，司令官因女兒受辱要與蒙面的唐璜決鬥，在決鬥中老騎士受傷而死。安娜與她的未婚夫奧塔維奧――他其實是唐璜的朋友――帶着僕人們趕來，發現老騎士已死， 安娜悲痛得昏死過去，而未婚夫奧塔維奧發誓要替她父親報仇。

曾被唐璜玩弄並拋棄的女人埃爾維拉在大街上正在自己回憶和唐璜的不幸愛情。唐璜和僕人萊波雷洛正好從那裡經過，但是唐璜從背面並沒有認出是埃爾維拉 ，而要和她調情。埃爾維拉一回頭，雙方都認出對方。埃爾維拉開始罵唐璜無情無義，而唐璜辯解無力，就跑了，留下僕人唐璜和僕人萊波雷洛給他解圍。萊波雷洛拿出一本名單給她看，被 他主人拋棄的決不只是她一人。聽了這些，埃爾維拉心中燃起了復仇之火。

唐璜擺脫了埃爾維拉後在參加節日狂歡的農民群眾中遇到了農村姑娘采莉娜和她的未婚夫馬塞托。唐璜開始誘惑采莉娜，正在采莉娜猶豫不決時，埃爾維拉出現了，她揭穿唐璜的真面目，以自己為前車之鑑忠告釆莉娜，並帶着采莉娜走了。這時奧塔維奧帶着安娜來找唐 璜幫忙復仇。突然，埃爾維拉又跑來找唐璜，並當着安娜與奧塔維奧的面揭露唐璜。埃爾維拉離開後，唐璜一面講 這個女人神經不正常，一面講如有事要他幫忙一定盡力，說完後也走了。安娜開始懷疑唐璜，覺得他有點像夜闖她閨房並殺害她父親的人。

采莉娜受僱到埃爾維拉家當傭人。唐璜仍千方百計想勾引她。一天傍晚，唐璜和僕人萊波雷洛交換衣服，讓萊波雷洛去騙取仍幻想唐璜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的埃爾維拉 的信任，把她引到別處去，以便自己可以來勾引采莉娜。正在他向采莉娜調情時，采莉娜的未婚夫馬塞托帶着幾個農民來找唐璜算賬，由於唐璜穿着僕人的衣服，在 夜色中他們沒有認出他。唐璜心生一計，把其他人引去追蹤萊波雷洛，又把馬塞托騙到一個偏僻的角落，趁其不備打暈了他。

被人追趕的萊波雷洛逃進了安娜家，被安娜、奧塔維奧及追蹤而來的馬塞托與采莉娜逮了個正着，大家把他誤看成唐璜，要痛打甚至想殺死這個壞蛋，萊波雷洛向大家作解釋，說出了真情。

唐璜仍穿着萊波雷洛的衣服跨過圍牆走入墓地。萊波雷洛上場，唐璜叫住他問他情況。唐璜一邊大笑一邊講敘着自己如何被人誤當成萊波雷洛的經過。突然，他們聽 到一句嚴正的聲音：“今天晚上是你最後一次笑了。”唐璜環顧四周；問道：“是誰?”他聽到的回答是：“你這個無恥的傢伙!”唐璜看到了司令官的石像，碑文 上寫着：“在這裡等待着向殺死我的壞人報仇。”唐璜吩咐僕人，今晚要招待石像吃晚飯，並要僕人轉告給石像，石像竟然點頭答應了。

晚上，石像真的來了，但他說不是為了吃飯，而是為了另一件事。石像還說：“作為這次招待的答禮，請你到我那裡去一趟，作為約定的證據，你伸出手來。”唐璜 伸出手來握住石像，石像的手冰冷難忍，但他想收回手時已經來不及了，頓時大地震動，到處冒起了火焰，地下傳來惡魔的合唱聲：“罪有應得。”唐璜掙扎着、呼 叫着，在燃燒的火焰中墮入地下。萊波雷洛看到主人恐怖的模樣，嚇得混身發抖。

安娜、奧塔維奧、馬塞托與采莉娜還有埃爾維拉來找唐璜算賬。嚇得躲起來的萊波雷洛爬了出來，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大家，六個人一齊唱道：“作惡多端的人下場就是這樣”，全劇到此結束。

還有個小花絮：這部歌劇在維也納首演，演出結束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約瑟夫二世說：“親愛的莫扎特，這音樂就像太多的肉，對維也納人的牙齒來說太難咀嚼了！”莫扎特回答說：“讓他們多咀嚼一會吧。他們會習慣的，陛下。”

唐璜的故事就像中亞地區阿凡提的故事，主人公不變，故事卻有很多。因此不要一聽《唐璜》就認為是同一個劇情。關於唐璜的名作有很多，比如拜倫的敘事詩《唐璜》、莫里哀的散文劇《唐璜》等等。

我們要聽的這段是唐璜的僕人萊波雷洛在第一幕第二場，唐璜在和埃爾維拉碰面後，落荒而逃。留下萊波雷洛。萊波雷洛給埃爾維拉看了一本名單，上面記載了所有被唐璜玩弄過的女性。這時，唐璜的僕人萊波雷洛唱了這首非常著名的《我的夫人，請你看這個名單》(Madamina, il catalogo è questo)，其中第一句中的Madamina不是意大利語，甚至可以說是什麼語都不是，而是僕人萊波雷洛（準確說其實是莫扎特）自己的發明。這個詞是法語Madame（夫人）和意大利語Signorina（小姐）的混血。有人寫過很複雜的論文專門論述莫扎特在這裡用了這個創造出的字的深刻含義――唐璜在歐洲到處勾引婦女，一個國際化的新詞正好說明他的僕人見多識廣，什麼語言都會，但都不精。用夫人和小姐的組合來說明埃爾維拉的尷尬地位――在被唐璜勾引後，她既不再是小姐，可又不是夫人。另外從劇情看僕人萊波雷洛很可能一開始只是想說ma（意大利語但是的意思），但是開了頭，就變成了Madamina。關於這個詞的故事可以講一大堆，我們這裡就不複述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找點資料看看。後面幾個詞：Il，前面介紹過是陽性的定冠詞the。而catalogo和英語的catalogue同源，就是名單的意思。è是系動詞，就是英語裡的is。而questo是“這個”，也就是英語裡的this。

我們先來聽一遍意大利的抒情低男低音Luca Pisaroni演出的Madamina, il catalogo è questo。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Z6YpGdstsM

歌詞是這樣的：
Madamina, il catalogo è questo
我的夫人，這就是那個名單，
Delle belle che amò il padron mio;
我的主人愛過美人的名單；
un catalogo egli è che ho fatt‘io;
是我記錄下來的名單；
Osservate, leggete con me.
你來和我一起看看。
In Italia seicento e quaranta;
在意大利有六百四十個；
In Alemagna[2] duecento e trentuna;
在德國有兩百三十一個；
Cento in Francia, in Turchia novantuna;
在法國有一百個，在土耳其有九十一個；
Ma in Ispagna son già mille e tre.
而在西班牙已經有了一千零三個。
V‘han fra queste contadine,
這其中有村姑
Cameriere, cittadine,
女僕、城市姑娘
V‘han contesse, baronesse,
伯爵夫人、男爵夫人，
Marchesane, principesse.
侯爵夫人和公主。
E v‘han donne d‘ogni grado,
各個階層的女士都有，
D‘ogni forma, d‘ogni età.
各種身材，各種年齡。
Nella bionda egli ha l‘usanza
對於金髮女郎，他習慣於
Di lodar la gentilezza,
讚美她們的柔情，
Nella bruna la costanza,
對於黑髮女郎，讚美她們的忠貞，
Nella bianca la dolcezza.
對於白皮膚的，讚美她們的甜美。
Vuol d‘inverno la grassotta,
冬天他喜歡豐滿的，
Vuol d‘estate la magrotta;
夏天他喜歡苗條的；
è la grande maestosa,
他稱高個子的高貴，
La piccina è ognor vezzosa.
而矮個子總是嬌美。

Delle vecchie fa conquista
他勾引年紀大的
Pel piacer di porle in lista;
是為了在名單上增加一位所帶來的快樂；
Sua passion predominante
他最喜歡的
è la giovin principiante.
還是年輕未經世事的。
Non si picca – se sia ricca,
不管她是貧窮還是富有，
Se sia brutta, se sia bella;
難看還是美貌；
Purché porti la gonnella,
只要是穿裙子的，
Voi sapete quel che fa.
你就能猜出他會做什麼。

我們再來聽聽英國著名抒情低男中音Bryn Terfel在音樂會中演唱的這一首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WPiNt8J3I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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