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清靜之後，容易聞見花草的香氣。
　　茉莉花綻放開來，香氣滲透進來，玻璃窗外，前一日還能看見樹頂上支撐着一輪混濁的月亮，雲彩白里透着灰色，在天際漫無目的地浮游着。今日卻又什麼都不見了，深色的雲層太過厚實，就連樹葉搖曳起來也變得瑟瑟顫抖，初夏的風透進紗窗，涼涼地，說不出來的冷。
　　她總愛把說不清楚的事成為緣分，人際之間，一半恩，一半怨。扯不清楚的情懷如此糾纏一路，如此撲朔迷離起來更像是一場病態的愛恨離愁。“怨無大小，生於所愛”，抑鬱成型於漸漸消失的時間之後，隱隱約約地來襲，沒有捅破的勇氣。畢竟有時說多了就是一種錯誤的姿態，日久天長的事情，能將人性里的熱情和張揚壓抑起來，久而久之地隱藏起來，便生得像是內向靦腆的模樣了。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停下來，傾訴與傾聽。各自忙碌着和整理着自己的生活秩序，諸多的變動讓人心開始變得迷茫而脆弱。曾經熱烈的喜悅，一絲一毫地真實傳遞和感染，如今也變得有些奢侈。彼此都知道，以後的秩序不知道會不會變得更好，或者更壞，但起碼有人愛生活，有人只愛生活里的秩序。情感有時就如盛開的茉莉，有人偏偏樂意重在陰暗地角落，長着長着都能長成青苔。但有人就是喜歡把它放在陽光下，直白而奔放，獲得的欣喜和快樂都是真實而直接的。
　　某日，他拿出幾張她的舊照，問還記得這些嗎？她暗暗沉思起來，問道：是不是在整理東西。他說是。她知道他又要換個地方工作，也勢必要換個新的環境，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會一直帶着那些舊照片一起遷徙下去。道不明的糾葛，還在她的心頭徘徊，原本還要多問幾句，但還是抑制住了。兩個相愛的人容易成冤家，那個“怨”會一直放在心頭裡，不依不饒好多年。壓抑，註定不會是單純的痛苦，也不是由簡單的快樂可以解脫。
　　其實，她很多年前就想對他說，不喜歡喝茉莉花茶。那股香味掩蓋住了茶葉的本來味道，就像是一股發了酵的情緒，凝結在那裡，成了怨氣。而且她還知道另一個事實，某個前任就叫這花名。只是他忘了，但她卻從未忘掉。只是每年陽台上還是會繼續栽種，花草不過是來享受生命的，而人卻多半喜歡徜徉在歲月里，暢快地愛着，也恨着。
　　或許人生里總該有些東西要隱匿在石礫下面，就算不為人知地綻放過，也該無聲無息地枯萎掉。畢竟情感的暗流多了，會不能言說，不能舒心。心底轉來轉去抑鬱成傷的，不止是歲月了。於是，她去新沏了杯茶，那股香氣悠悠揚揚起來，放到他面前的時候，頓時感覺即便就是他心心念念着的記憶，也會在歲月的風中凋零一地。
　　偷偷地笑了。
　　“生活是個美人，沒有閒暇，就沒有氣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