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世界的盡頭

                                        范學德

暴風驟起，大海翻騰，黑浪濤濤，滔滔。雲在呼，風在吼，巨輪搖動，我太興奮了，終於來到了南極的魔鬼海峽。左搖，右晃，幾乎在甲板上跌倒，但還是止不住地狂呼，讓風浪來得更狂更迅烈吧！

          一道閃電打下來。

          我醒了。南柯一夢。

          夢醒，一道晨光進入眼帘。

          趕緊起來看山，兩岸青山迎送，山頭，白雪。

哇，冰川，千秋冰雪潔白，在這裡，在那裡，一大片鋪滿山川。雪牆，依高山而直立，千仞，百尺，直到碧藍的海面上。

          巨大的冰原在半山融化，成瀑布，飛流滔滔，飛流滾滾。

          另一處高山之巔的冰川下，流出十幾條小瀑布，細流如絲。下跌幾百米後不見了，山腰，青色厚，青松株株。突然，出現了一道寬大的瀑布，浪花雪白，翻滾着跌下。

          又一處巨大的冰川，從山頂傾瀉到山腳，山上，山下，雪都有些鬆散，它們會很快就融化嗎？

          驚心。驚魂。

          一塊塊冰塊，大大小小，在水面浮動。

          心一時間格外沉重，南極的冰雪在融化。

船停泊在 Ushuaia，烏斯懷亞，被稱為“世界的盡頭”。

猛吃了一通早餐，準備下船。

和唐嫂打一輛出租，司機說，載我們去“世界的盡頭”，一百多公里的路。出發不久，柏油路到頭了，鄉間土路，只能並排行兩輛車，風塵滾滾，遮天蔽日。嗓子很快提出抗議，無效。看景第一。

          進到國家公園入口，十五美金，過路錢。在一個狹長的湖前停下，山青青，水淡淡。司機說，山那邊是智利。我站在湖畔說了一句我愛你智利，山沉默，雲清。

          蹲下看水，幾個蛤蜊類海鮮緊緊地附在岩石上，水來，水去，它們紋絲不動。山腳下，幾處山花，蝶來，來則舞之。岸邊廣告牌，畫了三個印地安人，赤身裸體，正準備燒烤。

又吃風塵，又停下，迎面一個大湖，遠眺雪峰。一對戀人相擁，嘴部相對運動，接近合而為一時，我拍照。沒想到，我被唐嫂收入鏡頭中，成了他們二人的觀察者。

          終於來到一個幽靜美麗的去處，在一片樹林後，空無一人，一灣水，用碧藍分開兩岸青山，水時而寬，水時而窄，雲影淡白，樹影淺綠。山腳伸進狹長一段，又一段，水面，祖母綠。柔光宜人。拐了幾個彎後，湖水下跌片刻，一道水花。

          對面青山，一大草坪，一帳篷，一人，漫步青草上。

          碧藍的藍天上白雲曼舞，舞成銀孔雀，白鳳凰，雪白的羽毛萬萬千千，輕柔，舒展，自在。我倚在大樹上，失去了語言。

          思緒回到十多年，從九寨溝的原始森林出發，一路，我看到的正是這樣清純的景色，只是因山高，那兒的美景多了幾分幽深，這裡，平添了幾分寥廓。

          上車，下車，據說，這裡是水獺的樂園，也許，我聽錯了。一條小溪，沿着山腳蜿蜒，一路下跌，這兒幾簇野花，那兒，枯木倒了，成小橋，但是，無人行在上面，也許，小魚兒在橋下游，但我看不到。還有許多枯木，清灰，亮白，孤冷。清風帶着微微的濕意，入地，入天，入心，青草簇簇，每一處都養心。

          終於到了路盡頭，這個國家公園叫Bahia Lapataia吧，沿着木板路，我們一直走到Puerto Arias。驚呆了。眼前一海灣，三座小島，讓我一下子想到了蓬萊仙山。那樣子我未曾看過，今日一睹妙榮，美妙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無人島。

這裡一定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綠樹，荒草。也許，鳥兒在這裡建家，因為它們能夠自由飛翔。帶着水汽，湛藍。

高空上，白鳳凰不斷變換潔白的舞步，上帝的呼吸碧藍，在天上，在水面。

問司機，這裡就是世界的盡頭嗎？他說，是的，3號公路的起點就在這裡。

從這裡返回，到Ushuaia小鎮後，漫步，從這頭很快走到那頭，回頭，再走另一側，隨手拍拍照片，一個彩色小鎮。人們說，這裡是吃帝王蟹最佳的地方，特便宜。可惜，我沒有時間坐下來美餐一頓。不過，記住了一家中餐館——竹子 （Bamboo）。它的招牌超牛：“世界最南端中國餐館。”

我該回到船上休息了，頭滾燙，我確定自己病了。

2月10日記事，星期六，南極行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