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糊塗”看 盛世

生不逢時

說起現在滿街的洗澡屋，三溫暖的祖師爺是誰，恐怕許多人以為是資本主義的產物。錯！發明者其實應該是揚州人。七十年前的湖南名作家易君左有一篇“閒話揚州”，使得揚州人一些怪僻聞名天下，於是揚州士紳大問興師之罪，還有人威脅要暗殺易。筆者幼時讀過，記得其中有：“上午身泡水，下午水泡身”之說，原來揚州人愛好喝茶，上午泡半天茶館，下午泡半天澡堂子。舊社會上海的擦背扦腳師都是揚州人。易的古文詩詞根底深厚，四十年代他曾經將毛澤東的詩詞貶得一無是處。

有了這種悠閒的生活環境，自然可以出人才。二百三十年前被人稱為“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卻是無法消受這一切。儘管現在他的畫也好，字也好，均是價值連城的文物。可是現實生活中的鄭遠遠沒有傳說中的瀟灑。他先是苦讀了三十年的經書，才換來黃版題名。得到一個實缺——山東濰縣七品縣太爺，濰縣自古富裕，糧田千里，一枕平原，遠遠望去，真有滄海桑田之感。

可惜天不作美，一場海嘯，將地里的莊稼沖得一乾二淨，老百姓家無隔夜糧，餓殍遍野。鄭板橋號召富人施粥，響應的極少。真正的為富不仁吶。鄭知縣只好硬性命令，按照大中小戶，定下施粥的數量，救活了一大批窮人。

還有劣紳橫行鄉里，官紳勾結，冤假錯案層出不窮，濫殺無辜，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鄭知縣上任始，馬上給百姓平反，撥亂反正，造福社稷。這樣當然得罪了一批土豪劣紳，給人告狀到京城。

乾隆皇帝以貌取人，原來聽說鄭的詩書畫三絕，登泰山時見了真人，見鄭是個貌不驚人的老頭子，再加上看到鄭的“六分半”書法不喜歡，不是舉子們推宗的“管閣體”，鄭的前程也就到此為止。書法是舉子們的衣裳。聯想起鄭某多次不中，壞就壞在那一種與眾不同的字體上面。

乾隆朝開始，貪官污吏大行其道，乾隆寵臣和紳富可敵國，乾隆死後和被抄家，他的財產居然和大清國國民生產總值不相上下。

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年清知府，十萬白花銀，也是描述這一時期的絕妙寫照。

鄭當七品小吏，月俸不過區區四十九兩。如果他不是官職在身，身不由己，以舉人的身份，在揚州老家賣賣字畫，收入不知要好過多少倍。

乾隆朝是非不分，鄭板橋辛辛苦苦，報效國家，換來的卻是永不敘用的下場，為官正直者莫不傷心透頂。

浪跡官場十餘年，鄭板橋終於得出了“難得糊塗”，的座右銘。影響了許多代知識分子。十多年前我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見過鄭畫的竹子，濃淡深淺恰到好處，竹節分明，顯示畫家寧折不彎的脾性，令人嘆為觀止。

清皇朝的崩潰，應該從乾隆朝算起，已經成為歷史學家的共識。

聰明的讀者，你們還會相信那些電視連續劇歌頌的“康乾盛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