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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伯贊自殺之謎
送交者: 機要秘書 2004年11月30日14:17:23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翦伯贊(1898—1968),湖南桃源人,維吾爾族。著名歷史學家。1965年底,他對到訪的《文匯報》記者公開批評姚文元《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一文,認為姚是“打棍子”、“扣政治帽子”,並指出吳晗“在政治上沒有問題。如果這樣整吳晗,所有正直的知識分子都會寒心”。

毛澤東要給翦伯贊出路,翦伯贊卻自殺了。1968年12月20日。北京大學。

上午8時多,一個50多歲的老工人匆匆忙忙地奔向哲學樓,當時這裡已沒有學生和教師,滿樓是軍人。北京大學兩萬多教職工當時的領導機關──“北京大學工人、解放軍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指揮部”就設在這裡。

老工人上氣不接下氣地爬上三樓,到指揮部辦公室報告說:“翦伯贊死了!”

指揮部總指揮、人民解放軍陸軍某軍政治部副主任大為震驚。因為兩個月前在黨的八屆十二中全會上,剛剛發表了毛澤東的“最高指示”:“對資產階級的學術權威也要給出路”、“不給出路的政策不是無產階級的政策”,而且特別提到“對北京大學的翦伯贊、馮友蘭要給出路”。毛澤東親自樹立的典型沒有了,這個責任該有多大!怎麼向毛澤東交代?而且,總指揮部所在的某軍進京“軍管”,是周恩來親自提的名,對進北大後如何工作,做了具體的指示。周恩來多次在公開場合說相信這個軍。現在出了這麼大的問題,豈不是辜負了周總理的希望?指揮部的軍人們立即會同“工宣隊”──北京第二機床廠的幾名工人奔向翦伯贊的住所。

翦伯贊仍住在燕南園的單家小院裡。他任北大副校長,與毛澤東交往很深。“文革”開始後,除了經常拉出去批鬥審訊外,都被拘禁在自己的家裡。

來到翦伯贊家,進門客廳是隨時監視翦伯贊的那個工人的住所,通往裡間翦伯贊夫婦的住房的門已被砸開。房中有兩張床,只見翦伯贊夫婦各睡一張床,人們揭開被子,只見兩人都整整齊齊地穿着嶄新的衣服、嶄新的鞋子。

“宣傳隊”的指揮們首先找那個睡在客廳的工人。當時“宣傳隊”交給這個工人的任務是,注意翦伯贊夫婦在室內的任何行動,負責給做飯、端飯,他們穿衣、上衛生間等也要在旁守候。這個措施明顯地是不讓翦伯贊自殺。“文化大革命”近3年來,北京大學軍管人員已歷三屆,造反派你上台我下台不知更替了多少批,這些掌權者對翦伯贊有的是要“留活口”好挖材料,有的是要做“落實政策”的榜樣,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不能讓翦伯贊死去!值班工人詳細談了昨天晚上的情況:“昨晚10點多鐘,翦伯贊一如往常準備睡覺。我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他還叮囑明早給他買幾根油條,並把錢、糧票給了我。他們睡後我也睡了。到12點多鐘,我聽他們起床了,我正要起床,就聽見翦伯贊對我說:‘天氣冷,就不要麻煩您了,我們自己煮點牛奶喝。’我就沒有起來。我聽到裡面的碗勺的聲音,又聽到了開箱子的聲音。不久我又睡着了。天亮以後,我記起翦伯贊要我買油條的事,我就到海淀的一個鋪子裡去買了回來。這時已經7點多鐘,已早該起床了,我稍等了一下,見裡面還沒有動靜,以為他們還沒醒,就叫了幾聲,見沒有答應,就使勁敲門,還是沒有答應。我感到出事了,就用肩膀把門撞開了,看見他們好像還在睡,用手一摸已經冰涼了。”

人們在現場發現了一個小瓶子,一看裡面還有安眠藥的碎末,是吃安眠藥致死的。哪裡來的能使兩人致死的安眠藥呢?翦伯贊的一切食品,特別是藥物是經過嚴格控制的,是誰給了他這麼多安眠藥呢?為了尋找線索,人們開始對翦伯贊夫婦搜身。很快,在翦伯贊的中山裝的兩個下衣袋裡,各搜出一張二指寬的紙條,展開一看,只見一張上寫着“我實在交代不出什麼問題,所以走了這條絕路”,另一張上寫着“毛主席萬歲,萬萬歲!”

何以有人能越過監控直接找到翦伯贊逼材料?從這兩張紙條上可以看出,有人向翦伯贊要材料,翦伯贊受到了逼迫。這個人是誰呢?要他交代什麼呢?他又是怎樣接觸到翦伯贊的呢?原來,“宣傳隊”指揮部做過明文規定,對翦伯贊的管理權力歸“宣傳隊”指揮部,不論批鬥、審訊等,都要經指揮部批准,外人一律不准接觸翦伯贊。

指揮部立即展開調查。首先找到了歷史系的造反派,發現這裡有一個“翦伯贊專案組”。這個專案組什麼時候成立的、為什麼成立,專案組從來沒有打過報告,指揮部從來也沒有聽說過。

歷史系的這個“翦伯贊專案組”大約兩三個月前就成立了。它的成立,以及它成立以後的主要活動,似乎都是為了接待一個人,使這個人能夠直接與翦伯贊接觸。

“專案組”第一次接待這個人,是1968年10月中旬。這之前,北京大學內風聲越來越緊。陳伯達、康生等人先後在全校大會上說:北京大學“池淺王八多”。到7月份,全校已被關的“反動學術權威”達五百多人,有人還在扯起嗓子喊:“這僅僅是鬥爭的序幕!”對“叛徒”、“黑幫”等的批判實際上不存在理論的批判了,而是“脫胎換骨”的肉體批判。每當夜幕降臨,北大十幾個審訊室就開始“工作”,年輕的工人、軍人、造反派們將提審對象拉進去問不了三兩句就開始打,主要刑具有用橡皮包着的二尺左右拇指般粗細的銅棍,據說這種東西遠比皮鞭打下去紮實,傷其筋骨而又不傷皮膚。打的時候,常常是剝光衣服,不論男女。有一次打一個40歲左右的女教員,打手幾棍打下去,這個女教員居然不叫一聲,這使打手極為惱怒,幾把將她的衣服扯光,劈頭蓋腦地一陣亂棍。

也就是在這個季節,1968年10月下旬的一天,一輛小臥車從中南海開出,靜靜地駛進北大校園。從車上走出一個穿軍衣的人。40左右年齡,中等身材,健壯微胖,派頭十足。

此人名叫巫中。他不像一般外面來辦事的人先到哲學樓找“宣傳隊”指揮部,而是徑直向歷史系走去。這是一個神秘人物,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他是實際上由江青一手控制的“劉少奇、王光美專案組”的副組長。

當時還有一個神秘人物叫遲群。他的頭銜只是八三四一部隊的一個副科長,卻當上了清華大學的革委會主任,而一個軍級幹部卻當不上北京大學的革委會主任。遲群時而穿軍衣,時而穿便衣,穿軍衣就管軍隊的事,穿便衣就管地方上的事。他實際上哪裡都可以管,哪一級也能管。

且說巫中來到歷史系,對“翦伯贊專案組”亮出身份:“我是劉少奇專案組的”,“有緊急情況要調查翦伯贊”。

歷史系這幾名造反派自發組織的“翦伯贊專案組”沒有向指揮部報告,而且從此以後,對巫中的一系列行徑一直沒有向指揮部透露一點風聲。對這個“專案組”來說,也許是一種疏忽。假使沒有這個疏忽,翦伯贊就可能是另一種命運。

這樣分析形勢不是沒有依據。當時全黨、全國大亂,全軍也是大亂,軍內派別林立。各種政治勢力都選擇軍事力量為自己的需要服務。中央對一些重要的地方選派“軍管”時,是有鬥爭的。北京大學在1968年陸軍某軍“軍管”之前,已有過兩屆軍管,這兩屆“軍管”,按照江青、康生、陳伯達、謝富治(當時北京市革委會主任)的意圖,支持北大以聶元梓為首的造反派,在校園內殘酷批鬥陸平、彭雲等領導幹部和翦伯贊、馮友蘭等學術權威,在全北京以至全國起了極壞的帶頭作用。

周恩來在“文化大革命”中總是全力保護幹部和知識分子。1968年春,周恩來親自向毛主席提議,點名要陸軍某軍進京“軍管”北大等單位。周恩來在召見這個軍的領導時,又反覆說:“我相信你們、信任你們”,並具體叮囑“要與聶元梓保持距離,不要坐到她那一邊”。

其實,全國解放後,周恩來沒有再分管軍隊,歷史上也與這個軍沒有過直接關係,為什麼如此信任這個軍?原來,1966年以來,這個軍有兩件事使周恩來特別滿意。一是1966年初邢臺地震時,周恩來在邢臺指揮救災,是這個軍的一個師,卓越地完成了周恩來交付的任務;二是1967年,某市兩派群眾進京談判,當時作為談判中的軍代表的該軍軍長,當着周恩來、江青、陳伯達、康生等人的面,堅持實事求是,多次與江青爭論,直截了當地對江青說:“你說的不對”,“事實不是這樣”,氣得“女皇”臉色發青而又無可奈何。

這個軍在北大是按照周恩來的要求行事的。他們與聶元梓“保持了距離”,同時對幹部和知識分子做了一些保護,如對翦伯贊、馮友蘭等人明確了管理權限,不准亂批亂鬥,把他們的生活費提到每月100元。這些舉動,使聶元梓、遲群、謝富治等人大為不滿。

巫中受命向翦伯贊要的是劉少奇罪證材料。巫中所以避開校指揮部,始終沒與解放軍駐校人員見面,除了狂妄之外,就是因為觀點上有明顯的距離。

巫中在歷史系“翦伯贊專案組”幾個人的帶領下找到翦伯贊家。

翦伯贊已70高齡,雖然瘦削,但身體尚好,頭腦清醒。半個多世紀精深的學術造詣使他舉世矚目。

巫中一見到翦伯贊就板起臉孔宣布說:“翦伯贊你聽着:劉少奇的罪行,已經查清楚,中央已經做了結論,他是叛徒、內奸、工賊,馬上就要在‘九大’上宣布。你是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線一邊,還是站在劉少奇一邊,現在就看你的表現了!”

翦伯贊站着,一聲不響地等待下文。

巫中講了劉少奇歷史上一次當“叛徒”的情節,並說翦伯贊是知情人。“你只要證明有這麼回事,簽上字就沒你的事了。”

翦伯贊還是一聲不吭。

巫中說:“好吧!你想想吧。這是給你的一個機會。我等着!”

過了20來分鐘,翦伯贊說:時間太久了,我一下子回憶不起來!巫中立定身子,即喝道:回憶不起來?那不行!必須回憶起來!又沉默了半個小時,巫中說:好,我給你三天時間,這該夠了吧?我三天后再來!說完就走了。

三天中,翦伯贊仔細回憶着一件件往事。翦伯贊與劉少奇,兩個湖南人在長期的社會活動中,有過多次的交往和共事。但是,他怎麼也回憶不起劉少奇哪一次有過叛變行為。

第三天,巫中果真來了。一聽翦伯贊還是“回憶不起來”那句話,頓時暴跳如雷。他指着翦伯贊的鼻子叫道:“你不交代清楚,只能是死路一條!”吼叫了兩三個小時才憤憤地離去,並留下話:“我還要來的!你不交代清楚我決不放過你!”

真的從這時起近兩個月內,巫中每隔三兩天就來一次。他越來越氣急敗壞,每次審訊三四個小時,越逼越緊。

兩方的態度都非常明確而堅定:翦伯贊絕不說半句假話;巫中依仗強權非撈個口供不可。

翦伯贊說不出違心的話,以死抗爭連續幾天,翦伯贊與夫人相對無言,默默地相對而坐,通宵未眠。

第二天,翦伯贊向管理人員說,他睡眠不好,要點安眠藥。管理人員給了他一晚的用量,而負責守護翦伯贊飲食睡眠的那個工人又沒有監護翦伯贊服下。此後十多天,翦伯贊天天都要安眠藥。

12月18日,翦伯贊拿出筆和紙想寫字。他握住鋼筆在紙上畫了幾下,不出水,擰開一擠又沒水,他嘆口氣道:“筆都不出水了,我也該完了!”

旁邊有人聽見了說:“天天批判你的唯心主義,你還在搞唯心主義!”

見翦伯贊不做聲,旁人又說:“你說了不迷信的,你怎麼又迷信起來了?”

翦伯贊說:“我是不迷信的。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也就信了。”

沒有人對這個話引起警覺。

12月19日晚,天氣極為寒冷。翦伯贊夫婦雙雙服下了積聚起來的安眠藥,過後分析,服藥時間應在深夜12時左右。他們的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朋友……“宣傳隊”指揮部得知翦伯贊自殺,深感事情重大,於是儘快調查上報。12月20日查清了大致情況,當晚一邊整理一邊打印。

21日上午8時,指揮部將“翦伯贊自殺身亡”的簡報派摩托車送往北京市革委會。按規定,北大的文件送市革委會,市革委會再送中央文革,中央文革再用大號字鉛印送毛澤東和林彪。

就在北大指揮部的摩托剛剛發動的時候,清華大學革委會主任遲群突然來了,他看了看翦伯贊夫婦的遺體,一聲不響地走了。他走了不到一個小時,突然謝富治打來電話,叫走了進京軍管的這個軍負總責的副軍長,謝富治劈頭蓋腦一頓臭罵:“毛主席知道了,批評了,你們把事情搞糟了,是些廢物!”

原來,毛澤東聽到翦伯贊自殺的消息,極為震怒。給翦伯贊“出路”不是出自同鄉情誼,也不是只針對翦伯讚一個人,而是要通過這個典型,給整個知識分子以“出路”。這是毛主席的戰略部署。

毛澤東把謝富治叫去,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在場的周恩來也訓斥了謝富治。而負責軍管北京的這個軍也被調往外地。

翦伯贊自殺與毛澤東發出給他出路的指示相隔僅兩個月。這不僅令人震驚,更令人思索:沒有民主政治體制,無論個人有多大權威,也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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