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克•費福爾特的安樂往生是對生命的尊重?

萬湖小舟

瑪麗克•費福爾特(Marieke Vervoort)是比利時著名殘奧運動員。今年10月22日，她在飽受病痛折磨後，決定安樂往生，享年才40歲。看到這則新聞，我在思考這是對生命的尊重還是輕視，是勇敢還是怯弱。

我曾對孩子講"每一個由上帝賦予的生命都應得到尊重，不能由病人或醫生決定他們生命的終點"。

記得那是一個長周末的前夕，利用午休時間給孩子發了一條信息，問她長周末能否回家吃飯，誰知孩子的回覆嚇了我一跳，引出了這個嚴肅話題。

F 代表父親， D 代表女兒 。為了不能閱讀英語的讀者我做個英譯漢翻譯供參考。

F: What is your plan for the coming long weekend?

F: 長周末你有什麼安排嗎?

D: I have to go to work Monday unfortunately.

D: 運氣不好周一輪我上班。

D: To prepare a medication kit that will be used Tuesday morning to help a patient die. So I'm not sure how long the preparation will take. 2 clinic pharmacists and 2 technicians need to prepare the kit.

D: 要配置周二早上使用的藥物套件以幫助一個病人死亡。 因此，我不確定準備需要多長時間。 需要兩位臨床藥醫師和兩位技術人員來準備這套藥件。

D: Are you thinking dinner? Friday or Sunday night is probably best.

D: 你考慮晚餐嗎? 周五或周日晚上可能是最好的時間。

F: Scared me, what means "help a patient die"?

F: 嚇着我了，"幫助病人死亡"，什麼意思?

D: In Ontario some patients can choose to have medically assisted death,like controlled suicide. So we make the medications to help them die.

D: 在安大略省，一些患者可以選擇接受醫療協助的死亡，這就是受控制的自我結束生命。 因此，我們配置藥物來幫助他們往生。

D: It's called "MAID" = medical assistance in dying

D: 這稱為“ MAID” =死亡時的醫療協助。

D: Patients with illness that has a lot of suffering they can request to die sooner instead of waiting to die by the disease.

D: 遭受巨大痛苦的疾病患者可以申請早一點結束生命，而不必等待疾病最後奪去他們的生命。

D: So we make about 10 medications that the doctor will administer to the patient and then at the end, they die peacefully and with no suffering.

D: 因此，我們製作了大約10種藥物，供醫生對這位患者使用，最後在這些藥物的協助下病人會沒有痛苦的平和往生。

F: Too bad. I'm completely against the regulation. Each life given by God should be respected, not determined by patients themselves or doctors. 

F: 太糟糕了。 我完全不贊成這項規定。 每一個由上帝賦予的生命都應得到尊重，不能由病人或醫生決定他們生命的終點。

D: Well it's their suffering. I don't think there's a right or wrong answer.

D: 這是因為病人正遭受極大痛苦。 在這點上我不認為有正確或錯誤的答案。

D: Besides you don't even believe in God.

D: 此外，你甚至都不相信上帝。

D: This procedure is determined by patients only. Healthcare professionals only assess if they have mental capacity to make this choice. Often people are rejected because their reasons aren't appropriate. It's only reserved for the extreme cases. It's not a light decision.

D: 這個過程僅由病人決定。 醫務保健專業人員僅評估他們是否有能力做出這一選擇。 病患的這種申請常常因為他們的理由不合理而被拒絕。 僅僅適合極端情況。 這不是一個輕率的決定。

D: Anyways back to work

D: 好了，回去上班去了。

F: Wait a minute. I forgot to tell you, when I drove you SUV to attend a wedding ceremony, my GPS directed me to 407, you will get a bill. Please pay it for me. Thanks. 

F: 等等， 我忘了告訴你，當我開你的SUV去參加一個婚禮時，我的GPS指引我上407高速公路，你會收到一份帳單。 請幫我把賬單付了。 謝謝。

D: Great...Thanks.

D: 萬分...感謝。

孩子站在醫務工作者的立場，認為安樂往生沒有"對"與"錯"，只是非常極端情況下對遭受極大身心痛楚的病人選擇的一種尊重。

我雖不是基督徒，在西方生活多年也還是耳聞目睹了很多聖經的內容。申命記32:39說："你們如今要知道，我，唯有我是神！在我以外並無別神。我使人死，我使人活，我損傷，我也醫治，並無人能從我手中救出來"。我想這可能是基督教反對安樂往生的依據。

按照這個觀點人的生命是上帝賦予的，人對自己的生命只有託管權，沒有終止權。如果自行對生命的終止就是對神的不敬，對生命的不尊重，輕視了神的恩典。

可是讓疾病熬煎，飽受心身痛苦直到死亡自然來臨才是對生命的珍惜和尊重嗎?

想到有一次患病，臥床不起兩三周。有朋友聽說後要來探訪表示慰問，我馬上謝絕了。覺得當時自己蓬頭垢面，未修邊幅。以這種形象示人，讓朋友難過，也讓自己失去了體面，是對朋友和自己的不尊重。

那麼當一個人被疾病折磨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人的尊嚴已蕩然無存時，如何來體現對生命的尊重呢? 還有那種遺體告別儀式，為何不給往生者一點尊嚴，讓他或/她生前的音容笑貌留在人間，留在朋友們的心中，要去展示那讓人心碎變了形的遺容呢?

據說很多動物，比如大象，瀕臨死亡的大象會悄悄地離開象群，自己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銷聲匿跡，與世訣別。維護了象這個龐然大物生命的尊嚴。還有家貓在死亡前也要躲起來，不讓主人看見它們臨終前的模樣，自己悄悄地死去。似乎也要維護自己的尊嚴(雖然動物學家對此有另一種解釋)。

瑪麗克•費福爾原本是個正常的人，她於14歲時被診斷出患有退行性脊髓炎，一種罕見的不治之症。這種病導致她下身逐漸癱瘓。可是她以頑強的毅力和勇氣跟疾病做鬥爭，積極參加體育運動，在2012年的倫敦殘奧會上她贏得了女子100米-T52級比賽的金牌和200米銀牌(T52級表示運動員沒有軀幹活動能力，其肢體也有一定程度的殘障)。在比利時瑪麗克•費福爾家喻戶曉。

可是這種疾病屢屢導致她身體劇痛，時常失眠，還有癲癇發作。劇烈的疼痛常常逼迫她痛哭，大聲尖叫。只有服用止疼藥，或者嗎啡才能暫時減緩一些痛苦。面對這樣的人生，瑪麗克•費福爾在2008年從容地簽下了一份安樂往生協議。協議中希望有一天當她無法再承受巨大的身心痛楚時由醫生來結束她的生命。2019年10月22日瑪麗克•費福爾履行了這份協議。

對瑪麗克•費福爾的人生我肅然起敬。感到她最後的選擇真的沒有對與錯，只有對生命的熱愛，敬畏，無法抗拒和自身尊嚴。

有趣的是都說西方國家的國教是基督教，可是允許安樂往生的卻恰恰是一些西方國家。美國的一些州，加國的一些省，以及歐洲的一些國家都有相應的法規來規範這種死亡中的醫療協助(MAID)。

我看過一份網上對安樂往生的調查，多數人持支持態度，有些讓我意外。

這樣的話題對大多數人來講還很遙遠。大家考慮更多的是如何生存，如何每月把帳單付清。可不，那天和孩子對話的結尾處也沒能免俗，還要請她把帳單付了。那就讓這個話題在我們的腦海中短暫地一閃而過，去關注快樂人生的諸多篇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