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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古詩的作法 (轉載)
送交者: 公孫明 2015年05月23日15:49:02 於 [詩詞歌賦] 發送悄悄話

七言古詩的作法 (轉載)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eec248010178yc.html


我們這堂課所講的七言古詩,是對七古和歌行的統稱。古人所謂七言,並不是說全詩每一句都是七個字,而是只要詩中多數的句子是七言就可以了。如李白《蜀道難》既有“噫吁嚱”三言,復有“危乎高哉”四言,“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五言,“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九言,但仍認為是七言歌行,而不認為是雜言詩。

明清以來的詩論家,對於七言古詩的劃分有兩種意見,一種是認為七古、七言歌行二者同體,可以互相替代,如胡應麟《詩藪》云:“七言古詩,概曰歌行。”王士禛《古詩選》就徑直分五言詩與七言詩歌行鈔兩部分。明清詩話評論中,將七古與七言歌行相互代稱,其例更是不勝枚舉。而另一種意見則認為,七古與歌行在體性上存在分別,這種分別而且甚大。李中華、李會二位先生曾著文論述過這個問題,略曰:

從形式上看,七古與七言歌行都是七言詩,又都不能算是七言律詩,故歸為一體,目為七古,似亦理所當然。然而就各自詩體的源流、體式與風格而論,二者之間又存在着明顯的差異。

首先,七言歌行出自古樂府,而七古則是七律產生之後別立的詩體,二者淵源不同。漢魏樂府有《長歌行》、《短歌行》、《燕歌行》、《齊歌行》、《艷歌行》、《怨歌行》、《傷歌行》、《悲歌行》、《鞠歌行》、《棹歌行》等,可以視為唐代歌行之祖。其中七言歌行,則是漢魏以來七言樂府歌詩自然的發展。清代吳喬《圍爐詩話》嘗云:“七言創於漢代,魏文帝有《燕歌行》,古詩有《東飛伯勞》,至梁末而大盛,亦有五七言雜用者,唐人歌行之祖也。”所謂古詩《東飛伯勞》,即《樂府詩集·雜曲歌辭》載錄的《東飛伯勞歌》。故七言歌行出於漢魏、南朝樂府應無疑義。至於七言古詩,舊說它起於漢武帝時的《柏梁台詩》。然而《柏梁台詩》的作者有二十四人之多,每人一句,只能算是聯句,算不得完整的七古。所以從詩體發生的角度說,二者不同源。

其次,就體式的主要特徵而言,七古要求與七言律詩(包括七律、七排)劃清界限。清王士禛《古詩平仄論》有云:“七言古自有平仄。若平韻到底者,斷不可雜以律句。”七言古詩則有句腳多用三平調、句中不避孤平之類的講究,這些都是對格律詩的反動。至於七言歌行,雖然初期部分作品在體式格調上頗與七古相似,然而在其演化過程中律化的現象卻愈來愈嚴重。據王力《漢語詩律學》的統計,白居易《琵琶行》88句中律句與似律句共計53句,而《長恨歌》120句中律句與似律句占到百句之多。這種律化趨勢的形成並非偶然,它是歌行體詩要求適宜歌唱而着意追求聲韻和諧的結果。

其三,從文學風貌論,七古的典型風格是端正渾厚、莊重典雅,歌行的典型風格則是宛轉流動、縱橫多姿。《文章辨體序說》認為“七言古詩貴乎句語渾雄,格調蒼古”,又說“放情長言曰歌”、“體如行書曰行”,二者風調互異。《詩藪》論七古亦云:“古詩窘于格調,近體束於聲律,惟歌行大小短長,錯綜闔辟,素無定體,故極能發人才思。李、杜之才,不盡於古詩而盡於歌行。”則在七古、七律之外,因其風格的差異視七言歌行別為一體。《昭昧詹言》說“七言古之妙,朴、拙、瑣、曲、硬、淡,缺一不可。總歸於一字曰老”,又說“凡歌行,要曼不要警”。“曼”即情辭搖曳、流動不居;“警”即義理端莊、文辭老練。這些評論,都揭示了七言古詩與歌行在美感風格方面的不同。儘管在具體的詩歌創作中,以七古的筆法寫歌行、以歌行的筆法寫七古,一度成為時尚,然而在總體上仍不難看出二者之間的差異。舉例來說,杜甫《寄韓諫議注》、盧仝《月蝕詩》、韓愈《謁衡岳廟遂宿岳寺題門樓》、李商隱《韓碑》等,只能是七言古詩;而王維《桃源行》、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別》、白居易《長恨歌》、韋莊《秦婦吟》只能是七言歌行。二者之間的區別是明晰的。[1]

下面分別舉數例,說明歌行與七古的作法。

一、歌行的作法

姜夔說:“放情曰歌,體如行書曰行,兼之曰歌行。”據此,歌行的體性應當是一氣盤旋直下,流轉奔逸。歌行短制,往往與近體詩在體性上相近。如王勃《滕王閣詩》: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如果不考慮平仄,簡直就是兩首近體絕句連在一起。又如杜甫《夜聞觱篥》:

夜聞觱篥滄江上,衰年側耳情所向。鄰舟一聽多感傷,塞曲三更歘悲壯。積雪飛霜此夜寒,孤燈急管復風湍。君知天地干戈滿,不見江湖行路難。

同樣,高適的《燕歌行》:

開元二十六年,客有從元戎出塞而還者,作《燕歌行》以示適,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一結)

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旗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二結)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三結)

大漠窮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四結)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五結)

邊風飄飄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六結)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君不見沙場爭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七結)

就像是七首絕句串在了一起。

事實上,歌行體的基本章法,就是仄韻和平韻交替,四句一換韻。(當然也有兩句、六句等偶數句一換韻的。)換韻主要是依照意思的轉折,如上舉《燕歌行》,一結寫主將奉命出生,是詩的起,用職韻。二結四句,寫出征途中的聲勢和敵方進犯的態勢,是詩的承,換刪韻。第三結開始着筆勾勒,極盡描摹刻畫之能事,所以又換麌韻了。描摹刻畫,又可分四個小的層次:三結四句,寫戰鬥慘烈而主將荒淫,用婺韻;四結四句,寫戰爭失利,未能解圍,用微韻;五結,寫征夫思婦久別遠離之苦,用有韻;六結,寫邊地征戍的艱苦,仍用有韻。至第七結前兩句,是詩的轉,後兩句,則是詩的合。四句換用文韻作結。在轉韻時,一般一二句都要用韻,即首句要入韻。我們看上舉三首,每四句換韻時,首句總是入韻的。而一首詩多次轉韻,常是平仄韻交替使用。這和律句平仄字相間的意義相同,為的是使聲調富於變化而又齊整和諧。

如果我們把一個個的四句比作一粒粒的珍珠,那麼長篇歌行就是用一根絲線——詩的主題思想,把這一粒粒的珍珠串成一條美麗的項鍊。這種章法,被白居易、元稹等人發揚光大,稱為長慶體,併到了清代吳偉業那兒總其大成,是名梅村體。如白的《長恨歌》、《琵琶體》,元的《連昌宮詞》,吳的《圓圓曲》等。這類詩,在其本質上是戲劇,而非詩歌。其最可注意者,為韋莊的《秦婦吟》。此詩“為長慶體,敘述黃巢焚掠,借陷賊婦人口中述之。語極沉痛詳盡,其詞復明淺易解。”[2]寫出黃巢造反給人民帶來的不幸,堪稱有唐一代史詩冠冕。按孫光憲《北夢瑣言》云:“蜀相韋莊應舉時,遇黃寇犯闕,著《秦婦吟》一篇,雲‘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爾後公卿頗多垂訝,莊乃諱之;時人號為‘秦婦吟秀才’。他日撰《家戒》內,不許垂《秦婦吟》障子,以此止謗,亦無及也。”此詩以是之故,韋莊本集不載,至埋沒千載,直至二十世紀初,才在敦煌重新發現。然而在唐末,卻是極為流行的作品無疑。其詩章法多參以戲劇的手法,詩云:

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陽城外花如雪。東西南北路人絕,綠楊悄悄香塵滅。路旁忽見如花人,獨向綠楊陰下歇。鳳側鸞欹鬢腳斜,紅攢黛斂眉心折。“借問女郎何處來?”含顰欲語聲先咽。回頭斂袂謝行人:“喪亂漂淪何堪說!三年陷賊留秦地,依稀記得秦中事。君能為妾解金鞍,妾亦與君停玉趾。”(楔子,交待作詩緣起)

“前年庚子臘月五,正閉金籠教鸚鵡。斜開鸞鏡懶梳頭,閒憑雕欄慵不語。忽看門外起紅塵,已見街中擂金鼓。居人走出半倉惶,朝士歸來尚疑誤。是時西面官軍入,擬向潼關為警急;皆言博野自相持,盡道賊軍來未及。須臾主父乘奔至,下馬入門痴似醉。適逢紫蓋去蒙塵,已見白旗來匝地。扶羸攜幼競相呼,上屋緣牆不知次,南鄰走入北鄰藏,東鄰走向西鄰避;北鄰諸婦咸相湊,戶外崩騰如走獸。轟轟昆昆乾坤動,萬馬雷聲從地涌。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煙烘烔。日輪西下寒光白,上帝無言空脈脈。陰雲暈氣若重圍,宦者流星如血色。紫氣潛隨帝座移,妖光暗射台星拆。家家流血如泉沸,處處冤聲聲動地。舞伎歌姬盡暗損,嬰兒稚女皆生棄。(第一折,寫黃巢軍陡然而至,亂起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東鄰有女眉新畫,傾國傾城不知價;長戈擁得上戎車,回首香閨淚盈把。旋抽金線學縫旗,才上雕鞍教走馬。有時馬上見良人,不敢回眸空淚下。西鄰有女真仙子,一寸橫波剪秋水,妝成只對鏡中春,年幼不知門外事。一夫跳躍上金階,斜袒半肩欲相恥。牽衣不肯出朱門,紅粉香脂刀下死。南鄰有女不記姓,昨日良媒新納聘。琉璃階上不聞行,翡翠簾間空見影。忽看庭際刀刃鳴,身首支離在俄頃。仰天掩面哭一聲,女弟女兄同入井。北鄰少婦行相促,旋拆雲鬟拭眉綠。已聞擊托壞高門,不覺攀緣上重屋。須臾四面火光來,欲下回梯梯又摧。煙中大叫猶求救,梁上懸屍已作灰。(第二折,就鄰女遭劫進行細節描寫,此為逗出下結“妾身幸得全刀鋸”。)

“妾身幸得全刀鋸,不敢踟躕久回顧。旋梳蟬鬢逐軍行,強展蛾眉出門去。萬里從茲不得歸,六親自此無尋處。一從陷賊經三載,終日驚憂心膽碎。夜臥千重劍戟圍,朝餐一味人肝膾。鴛幃縱入豈成歡?寶貨雖多非所愛。(第三折,寫主人公陷身賊軍。)

“蓬頭垢面尨眉赤,幾轉橫波看不得。衣裳顛倒言語異,面上誇功雕作字。柏台多士盡狐精,蘭省諸郎皆鼠魅。還將短髮戴華籫,不脫朝衣纏繡被;翻持象笏作三公,倒佩金魚為兩史。朝聞奏對入朝堂,暮見喧呼來酒市。(第四折,此結雖述秦婦口中之言,實為作者譴責之辭,以抨擊黃巢賊軍驕橫粗鄙。)

“一朝五鼓人驚起,呼嘯喧爭如竊語。夜來探馬入皇城,昨日官軍收赤水;赤水去城一百里,朝若來兮暮應至。兇徒馬上暗吞聲,女伴閨中潛生喜。皆言冤憤此時銷,必謂妖徒今日死,逡巡走馬傳聲急,又道官軍全陳入;大彭小彭相顧憂,二郎四郎抱鞍泣。沉沉數日無消息,必謂軍前已銜璧;簸旗掉劍卻來歸,又道官軍悉敗績。(第五折,按中和元年夏四月,官軍攻入長安,黃巢出走,程宗楚、唐弘夫先入,人民歡呼,爭以瓦礫擊賊,軍士釋兵入第舍,掠金帛妾妓。賊知官軍不整,還襲之。宗楚、弘夫皆死,軍士重負不能走,死者什八九。巢復入長安,縱兵屠殺,流血成川,謂之洗城。此結寫賊兵敗而復勝,如戲劇家營造懸念。)

“四面從茲多厄束,一斗黃金一升粟。尚讓廚中食木皮,黃巢機上刲人肉。東南斷絕無糧道,溝壑漸平人漸少。六軍門外倚殭屍,七架營中填餓殍。(第六折,此段寫黃巢困守長安城,惟食木皮、人肉,城中人肉不足食,就向圍城的官兵買。而官兵從山中抓平民,賣給黃巢的軍隊吃。尚讓是黃巢的左右手,“尚讓廚中食木皮,黃巢機上刲人肉”是互文。)

“長安寂寂今何有?廢市荒街麥苗秀。采樵斫盡杏園花,修寨誅殘御溝柳。華軒繡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樓前荊棘滿。昔時繁盛皆埋沒,舉目淒涼無故物。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第七折,由慘酷轉入淒清,寫長安亂後狀況。)

“來時曉出城東陌,城外風煙如塞色。路旁時見游奕軍,坡下寂無迎送客。霸陵東望人煙絕,樹鎖驪山金翠滅。大道俱成棘子林,行人夜宿牆匡月。明朝曉至三峰路,百萬人家無一戶。破落田園但有蒿,催殘竹樹皆無主。(第八折,寫長安四郊。)

“路旁試問金天神,金天無語愁於人。廟前古柏有殘櫱,殿上金爐生暗塵。一從狂寇陷中國,天地晦冥風雨黑;案前神水咒不成,壁上陰兵驅不得。閒日徒歆奠饗思,危時不助神通力。我今愧恧拙為神,且向山中深避匿;寰中簫管不曾聞,筵上犧牲無處覓。旋教魘鬼傍鄉村,誅剝生靈過朝夕。妾聞此語愁更愁,天遣時災非自由。神在山中猶避難,何須責望東諸侯!(第九折,插入一筆,敘寫金天神,是為旁襯之法。是時淮南節度使高駢畏怯不敢出兵,且上表告急,人情大駭。賊即乘無備而渡河。)

“前年又出楊震關,舉頭雲際見荊山。如從地府到人間,頓覺時清天地閒。陝州主帥忠且貞,不動干戈唯守城。蒲津主帥能戢兵,千里晏然無戈聲。朝攜寶貨無人問,夜插金釵唯獨行。(第十折,寫潼關、陝州、蒲州的狀況,與上文對照。)

“明朝又過新安東,路上乞漿逢一翁。蒼蒼面帶苔蘚色,隱隱身藏蓬荻中。問翁本是何鄉曲?底是寒天霜露宿?老翁暫起欲陳辭,卻坐支頤仰天哭。鄉園本貫東畿縣,歲歲耕桑臨近甸;歲種良田二百廛,年輸戶稅三千萬。小姑慣織褐絁袍,中婦能炊紅忝飯。千度倉兮萬絲箱,黃巢過後猶殘半。自從洛下屯師旅,日夜巡兵入村塢;匣中秋水拔青蛇,旗上高風吹白虎。入門下馬若旋風,罄室傾囊如卷土。家財既盡骨肉離,今日垂年一身苦。一身苦兮何足嗟,山中更有千萬家,朝飢山上尋蓬子,夜宿霜中臥荻花!妾聞此父傷心語,竟日闌干淚如雨。出門惟見亂梟鳴,更欲東奔何處所?仍聞汴路舟車絕,又道彭門自相殺;野色徒銷戰士魂,河津半是冤人血。(第十一折,借新安老翁之口,寫新安、洛陽、汴梁、彭門等地,先後遭黃巢賊軍與官軍的劫掠,指出官軍之禍,有甚於賊。)

“適聞有客金陵至,見說江南風景異。自從大寇犯中原,戎馬不曾生四鄙,誅鋤竊盜若神功,惠愛生靈如赤子。城壕固護教金湯,賦稅如雲送軍壘。奈何四海盡滔滔,湛然一境平如砥。避難徒為闕下人,懷安卻羨江南鬼。願君舉棹東復東,詠此長歌獻相公。”(尾聲,照應開頭,綰合全篇。)

七言歌行,下字須雅順,要善用比興,尤其要注意多用典、用指代。用典、用指代,都是為着讓詩更典雅精工,這是由七言歌行流麗溫雅的體性所決定的。如果遣詞選字一味通俗,又不知用典,用指代,結果寫出來就像蓮花落,那就不是歌行了。

二、七古的作法

七古的章法,可參照上章五古正格的章法。所可注意者,乃在其句法的散文化。七古句法須求健舉,故多以文為詩,亦甚少轉韻。杜甫集中七言古詩,不乏 “將軍魏武之子孫,於今為庶為清門”(《丹青引贈曹將軍霸》)、“今我不樂思岳陽,身欲奮飛病在床”(《寄韓諫議注》)這樣的散文氣十足的句子,但當時風氣所尚,仍以歌行為主。而完全擺脫了樂府風格的影響,真正與歌行區別開來的大詩人應是韓愈。故七古當多諷頌韓文公之作,方能有成。

山石

山石犖确行徑微,黃昏到寺蝙蝠飛。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支子肥。(起,到寺)僧言古壁佛畫好,以火來照所見稀。鋪床拂席置羹飯,疏糲亦足飽我飢。夜深靜臥百蟲絕,清月出嶺光入扉。(承,寫夜宿山寺)天明獨去無道路,出入高下窮煙霏。山紅澗碧紛爛漫,時見松櫪皆十圍。當流赤足蹋澗石,水聲激激風吹衣。(轉,離寺)人生如此自可樂,豈必局束為人鞿,嗟哉吾黨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歸。(合,抒發感嘆)

此詩是韓集中的名作,只就山寺見聞一筆寫來,最後抒寫感嘆,極質樸而極真淳。詩中甚少採用詩里常用的語序錯綜、成分省略的句式,反而多用散文的筆法,如“僧言古壁佛畫好,以火來照所見稀”、“ 人生如此自可樂,豈必局束為人鞿,嗟哉吾黨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歸”,這就使得詩意富於頓挫,遂使全詩有一種蒼古矯健之氣。

又如他的《鳴雁》:

嗷嗷鳴雁鳴且飛,窮秋南去春北歸。去寒就暖識所依,天長地闊棲息稀。風霜酸苦稻粱微,毛羽摧落身不肥。裴回反顧群侶違,哀鳴欲下洲渚非。江南水闊朝雲多,草長沙軟無網羅。閒飛靜集鳴相和,違憂懷惠性匪他,凌風一舉君謂何。

句句用韻,音節繁密,堪稱重拙之筆。多誦此等作品,於七古的句法體性,自然有悟。李商隱的《韓碑》,也是以文為詩的典型:

元和天子神武姿,彼何人哉軒與羲。誓將上雪列聖恥,坐法宮中朝四夷。淮西有賊五十載,封狼生貙貙生羆。不據山河據平地,長戈利矛日可麾。帝得聖相相曰度,賊斫不死神扶持。腰懸相印作都統,陰風慘澹天王旗。愬武古通作牙爪,儀曹外郎載筆隨。行軍司馬智且勇,十四萬眾猶虎貔。入蔡縛賊獻太廟,功無與讓恩不訾。帝曰汝度功第一,汝從事愈宜為辭。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畫臣能為。古者世稱大手筆,此事不繫於職司。當仁自古有不讓,言訖屢頷天子頤。公退齋戒坐小閣,濡染大筆何淋漓。點竄堯典舜典字,塗改清廟生民詩。文成破體書在紙,清晨再拜鋪丹墀。表曰臣愈昧死上,詠神聖功書之碑。碑高三丈字如斗,負以靈鰲蟠以螭。句奇語重喻者少,讒之天子言其私。長繩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公之斯文若元氣,先時已入人肝脾。湯盤孔鼎有述作,今無其器存其辭。嗚呼聖皇及聖相,相與烜赫流淳熙。公之斯文不示後,曷與三五相攀追。願書萬本誦萬過,口角流沫右手胝。傳之七十有二代,以為封禪玉檢明堂基。

好的七古,都要如上舉韓李之詩,是一篇有韻之文。七古實為舊體詩中最難者,蓋七古譬如古文,從古至今,都是善為詩者眾,善為文者稀,善為詩,只要有性情、有天分,善為文,則非要有思想、有學養不可。



[1] 李中華、李會《唐代七古、七言歌行辨體》。見《光明日報》2003年11月12日《文化周刊》。

[2] 王國維:《敦煌發見唐朝之通俗詩及通俗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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