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先從【楊柳枝】說起。其實它就是一首仄起平收入韻的七絕。請看溫庭筠所寫:
金縷毿毿碧瓦溝(韻),六宮眉黛惹香愁(韻)。晚來更帶龍池雨,半拂闌干半入樓(韻)。
中仄平平中仄平(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中平中仄平平仄,中仄平平中仄平(韻)。
既然就是一首絕句,為什麼又說它是“詞”?因為這首七絕是用來唱的,而唱就得按着“曲譜”來,這就要求“楊柳枝”這首七絕在用字上必須適合於唱!怎麼適合?就是在平聲的“陰平、陽平”和仄聲的“上、去、入”的搭配上有更細緻的講究。這些“講究”咱們後人還能揣摸出來,可當時的“曲譜”卻沒流傳下來,唐、宋、元的曲譜都沒流傳下來,悲劇吧?所以文革時,作曲家們譜出的《沁園春.雪》怎麼聽都是一首現代歌曲,因為沒有《沁園春》的古曲譜可以參照。
接着再談【添聲楊柳枝】。唐宋詞根據曲譜的變化,有“添聲、攤破”和“偷聲、減字”的手法。前者一般要加字,曲譜聲調會增加;後者減字,曲譜聲調減少。請看唐人顧敻的一首《添聲楊柳枝》:
秋夜香閨思寂寥(韻),漏迢迢(韻)。
中仄平平中仄平(韻),仄平平(韻)。
鴛幃羅幌麝香銷(韻),燭光搖(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仄平平(韻)。
正憶玉郎遊蕩去(韻),無尋處(韻)。
中仄中平平仄仄(韻),平中仄(韻)。
更聞簾外雨瀟瀟(韻),滴芭蕉(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仄平平(韻)。
再看唐人賀鑄的
蜀錦塵香生襪羅(韻),小婆娑(韻)。
中仄平平中仄平(韻),仄平平(韻)。
個人無賴動人多(韻),見橫波(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仄平平(韻)。
樓角雲開風卷幕(韻),月侵河(韻)。
中仄中平平仄仄(韻),仄平平(韻)。
纖纖持酒艷聲歌(韻),奈情何(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仄平平(韻)。
發現了嗎?二者的不同只是在第三句的韻腳,前者是“平中仄”,後者是“仄平平”。
現在終於該說這個【新添聲楊柳枝】了。先看溫庭筠的:
井底點燈深燭伊,
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咦?腫麼“新添聲”了卻沒添字啊?對了,添聲有時也可以不添字!俺猜想所添的聲調一定是由樂器來完成的。可惜曲譜沒流傳下來,咱們今人沒有這個耳福。為了區別,這個新的詞牌就被稱為【新添聲楊柳枝】。注意啦:“新”不見得特指“添聲未添字”這個概念,應該理解為整個曲譜都是新的,而添字與否只是其一。請再看兩首《新添聲柳楊柳》,唐人裴誠所作也:
其一:
思量大是惡姻緣,只得相看不得憐。願作琵琶槽那畔,得他長抱在胸前。
其二
獨房蓮子沒有看,偷折蓮時命也拌。若有所由來借問,但道偷蓮是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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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補充說明幾句:詞牌名為【新添聲楊柳枝】,為什麼溫庭筠的題目是《新添聲楊柳枝詞》?他加個“詞”字要強調這是用來唱的詞,而不是一首普通的七絕。
另外還應注意【新添聲楊柳枝】和《新添聲楊柳枝》的區:凡是標明詞牌要用【】,而標明詩詞的題目則用《》。如:
雪豆很喜歡【沁園春】這個詞牌。
雪豆已經填了十幾首《沁園春》。
寫成“《沁園春》雪”對嗎?不對,應該寫為:
《沁園春.雪》。
蘇軾詠月的那首《沁園春》沒有題目,怎麼註明?可以把第一句寫入題目。如:
《沁園春.明月幾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