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侃【喜春來】這個詞牌

“喜春來”究竟算詞牌？還是算曲牌？首先，因為介“喜春來”的始作俑者元好問是元代人，從而給它蒙上了曲牌的“陰影”。元好問是這樣寫的：

《喜春來·春宴》（元好問）
梅殘玉靨香猶在，
柳破金梢眼未開。
東風和氣滿樓台。
桃杏拆，
宜唱喜春來。

估計該詞牌奏是因最後這句“宜唱喜春來”而得名。

再從全篇格律上看，更加深了其可能為曲牌的“陰影”：

梅殘玉靨香猶在，
中平中仄平平仄（韻A）*1

柳破金梢眼未開。
中仄平平仄仄平（韻A）

東風和氣滿樓台。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A）

桃杏拆，*2
中仄平（韻A）

宜唱喜春來。
中仄仄平平（韻A）

*1- 第一句韻腳上的“在”字讀仄聲，與“開、台、拆、來”這四個平聲字通押。“平仄通押”這個現象在曲牌里常見，如元代馬致遠的“天淨沙”：

枯藤老樹昏鴉（韻A平），
小橋流水人家（韻A平），
古道西風瘦馬（韻A仄）。
夕陽西下（韻A仄），
斷腸人在天涯（韻A平）。

而這個現象在詞牌里卻很少見：“平仄通押”的詞牌，龍榆生譜總共才收錄了6個。可見這個“喜春來”更像曲牌。
    
*2- “喜春來”既為詞牌，當然要用“詞林正韻”來押韻。然而這個“拆”字在“詞林正韻”里屬於“陌部”，讀入聲，自然是仄聲。而在“喜春來”這個詞牌里，“拆”字這個位置必須是平聲！難道元好問寫錯了？非也！因為在元曲里這個“拆”字讀平聲。那麼介“喜春來”究竟是詞牌還是曲牌？這個咱們今人就不要管了，古人說它是詞牌，它奏是詞牌，反正又不是啥國計民生的大事。哈哈

接下來要做啥俺不說大家都知道了，就是要讀“一堆”古人的《喜春來》佳作，不用說作者都是元代以後的：

喜春來（元·王伯成）
多情去後香留枕，
好夢回時冷透衾，
悶愁山重海來深。
獨自寢，
夜雨百年心。

喜春來（元·伯顏）
金魚玉帶羅襴扣，
皂蓋朱幡列五侯，
山河判斷在俺筆尖頭。--- 這句居然加了“襯”字，更像元曲了。
得意秋，
分破帝王憂。

喜春來（元·張弘范）
金裝寶劍藏龍口，
玉帶紅絨掛虎頭。
旌旗影里驟驊騮，
得志秋，
喧滿鳳凰樓。

喜春來（元·張雨）
江梅的的依茅舍。
石瀨濺濺漱玉沙。
瓦甌蓬底送年華。
問暮鴉。
何處阿戎家。

喜春來（元·周德清）
月兒初上鵝黃柳，
燕子先歸翡翠樓，
梅魂休暖鳳香篝。
人去後，--- 讀仄聲，應為個例。
鴛被冷堆愁。

喜春來（元·周德清）
閒花醞釀蜂兒蜜。
細雨調和燕子泥。
綠窗蝶夢覺來遲。
誰喚起。
簾外曉鶯啼。

喜春來（元·徐再思）
春雲巧似山翁帽，
古柳橫為獨木橋，
風微塵軟落紅飄。
沙岸好，
草色上羅袍。

春來南國花如繡，
雨過西湖水似油，
小瀛洲外小紅樓。
人病酒，
料自下簾鈎。

喜春來 七夕二首 其一（明·黃淮）
涼飆輕約銀河浪，
靈鵲新成織女橋。
兩旗關處瑞香飄。
歡未了、
休遣漏聲高。

喜春來 七夕二首 其二（明·黃淮）
誰言七夕佳期遠，
爭似人間別意多。
秋風衰鬢漸雙皤。
何日可、
歸臥白雲窩。

（請注意：上面點朱的字皆讀仄聲。而點翠的字都讀上聲，說明作者把“喜春來”作為曲牌來填了。）

讀完這些古人所作的《喜春來》，最後歸納總結出曹譜：

中平中仄平平仄（韻A）
中仄平平仄仄平（韻A）*3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A）
中仄平（韻A）
中仄仄平平（韻A）

*3- 有眼尖的詩友一眼看到這第二句的“中仄平平仄仄平”，不由好奇了：“曹譜不是一貫的靈活機動嗎？腫麼第五字的‘仄’本來就可平可仄應該標註為‘中’的，卻一反常態的死規定為‘仄’了涅？”妙哉此問！有兩個原因：

一：讀完上面11首《喜春來》發現：在每一首中這第二句的第五字都用仄聲字。這一點引起了俺的注意，於是得出了下面的結論：

二：宋詞和元曲有時為了整體旋律的需要，會特別強調某一個的讀聲，這一點元曲比宋詞來得更嚴重，有時用仄聲時甚至標明要用上、去、還是入，；例子曲牌中很多，就不舉了。舉個宋詞的例子，就看“西江月”這個詞牌好了：

『中仄中平平仄，中平中仄平平』。
中平中仄仄平平，中仄平平中仄。

中仄中平平仄，中平中仄平平。
中平中仄仄平平，中仄平平中仄。

大家注意到上下片的第一句沒？：

中仄中平平仄

這句的標準形式是：

中仄平平中仄

可為啥把第五字的“中”專門標註為“平”涅？：

中仄中平平仄

其實就是為了“逼着”作者寫出

中仄仄平平仄

這樣的平仄搭配，如此則和下句的對仗配合，吟誦起來在旋律上別有韻味。古代詞人填西江月“講究的”，至少上片第一句儘量堅持這樣的寫法，因為習慣上“西江月”上片的前兩句要求對仗。至於為啥這樣會別有韻味，還有為啥“喜春來”這第二句的“中仄平平仄仄平”也別有韻味，且容俺下回分解。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