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新地

落英

高速公路在浩瀚的沙漠中穿行，
我小如一粒沙，在公路上滾動。

但是除了我，青天黃地之間全是虛空。
我大如巨人，對着天地叫喊：

天地間唯一的車在這裡，
天地間自由的人是我。

我不是我，是那個名叫陳子昂的古人。

舊工作辭了，新工作還沒有開始，
腦海里一片幸福的空白。
這是人生難得的間歇，就像沙漠裡的綠洲。

當未來人從一個行星趕到另一個行星，
這就是中間那片無引力的虛空。

當蜜蜂交卸了花粉在花間穿行，
這就是它甜蜜的輕鬆旅行。

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我為什麼在沙漠裡奔馳？
此行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是為了舊地方不好的境遇？
是為了新地方較高的待遇？
是為了面試時得到的禮遇？
是為了新工作造成的機遇？
還是指望在大城市的際遇？
可能都是，我說不清也理不清。

舊地方漸漸忘去，新地方所知為零，
渾身是一片無知的痛快。
沒有上級的查問，沒有同事的寒喧，
沒有要交的論文，沒有一點責任。

相信因緣嗎？
這是舊緣已滅新緣未起的時候。
羅曼蒂克暫時空白，
阿賴耶識保持常數。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漸漸淡忘了偶爾有過的艷遇，
看輕了曾經受過的冷遇，
似乎不曾有過任何巧遇，
甚至第一位導師感人的知遇，
也如老生常談一般平淡。

在路邊吃一個漢堡，竟格外鮮美，
加油站的人語，竟特別喧譁。
飛眼的女郎，比往日傳神。
是否有人說過，沒有壓力就是天堂？

紅日平西，不開了，住店。
反正能報銷，住希爾頓。
飯錢也管，吃法國菜。
路上多待一天是一天，
到新地方又要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