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首

不盡責的繆斯你沒看出美已給

真染上色彩你拿什麼補這誤差？

真和美都依靠我的愛人生光華，

你也如此，因此上身份才高雅。

繆斯請你快回答，你會不會說：

真理他自有本色，不要色彩加；

美不需筆畫，美就是真的圖畫；

即使永不交雜，絕佳就是絕佳？

因他不需讚揚，所以你不說話？

這沉默藉口你別拿，你得讓他

比鍍金的墳墓更為長久放光華，

世代受人夸，這是你的責任大。

繆斯盡責吧；我教你如何讓他

長遠和當前的模樣兩看似無差。

註：

　１　理解前四句或者第一闋的關鍵是“truth in beauty dyed” 這個短語中的　-- 按正常語序是truth dyed in beauty, dyed 後置是為了押韻－－ “dye(染色）” 這個字眼的用法。按字面意思，“染色”這個字眼並不出奇。出奇的作者採用了這個字眼的引伸意－－即通過用美麗給真實染色，使之不斷色彩繽紛而且還曼妙生華－－使得主題的提煉和科學常識還有文學理論這三者巧妙地融為一起。在莎士比亞的時代，科學就已進步到了已認識到色彩的美麗來自陽光。莎士比亞顯然知道這一科學常識，他當然也知道柏拉圖關於文學作品只是最高理念之投影的投影的論斷。 莎士比亞在這裡是把他的主題，my love (我的愛人，不是我的愛情，那個男性的他），當作柏拉圖式的最高理念或者理想來歌頌的；因為詩行中說了美和真都依靠他，也就是說他是真和美的色彩和光華的源泉。所以，我們可以看出，通過“染色”這個暗喻，莎士比亞美向我們展示了他對科學常識和文學理論的深刻理解和靈活運用，並間接地說出了他想說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說的心裡話：美和真都是表象，美和真的最終實質是　“我的愛人。”

說到這裡，馬上就有兩個重要問題蹦了出來。第一是貼切的翻譯應該是不僅要理解目標語言裡說出來的是什麼，更要理解目標語言裡沒有說出來的是什麼。任何一個字眼在本民族的語言裡都有說了出來的和沒有說出來的這兩個方面，詩歌語言更是如此。一首詩歌的詩意是否豐富，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相對於說了出來的沒有說出來的是什麼。　對使用本民族語言的讀者來說，這個沒有說出來的部分是大家都明白的言外之意；可是對於不使用本民族語言的讀者來說，這個沒有說出來的部分是不理解不懂得說話人的真實的用意的部分。所以，如果譯者不適當加上補充或者說解釋，也就是說幫助着把別人沒有說出來的那部分說出至少一點兒來當作有助於全面理解的觸媒，那麼譯者所服務的對象就會完全不明白這些言外之意的智趣。所以，決定翻譯好壞的重要標準是目標語言中所沒有直接說出來的部分。淺薄又平庸的翻譯就是按字面意義的直譯或者隨心所欲的意譯。深入又地道的翻譯是既考慮字面意義（說出來了的那部分）也要照顧引伸意義（沒說出來的那部分）。怎麼把那些沒有說出來的部分貼切地說出來既是學問（因為你得從歷史的縱向說出人家為什麼有的要說有的不說）也是藝術（因為你得要用同樣優雅的方式說別人所沒說出來的）。詩歌翻譯既不是直譯，也不是意譯，而是字面和引伸意兼顧的翻譯，更是與研究和表達語言現象有關的學問和藝術。這就是我對詩歌翻譯的理解和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