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杏黃裙說到詩詞鍊字
這個得從六一這天說起:過節了,俺這個超齡的少先隊員在幾杯濁酒之後,忽然又萌發了少年的衝動,不由地提筆用墨,寫了首《老頑童憶六一》:
六一節上最精神,俺卻忘扎紅領巾。
賽跑偏橫鐵青馬,排操偷看杏黃裙。
驕陽大漠雛鷹猛,洲草胡楊篝火新。
轉眼頑童蝟毛卷,每逢今日最懷人。
諸位看到木有?拙作中唯一亮眼之處正是那句“排操偷看杏黃裙”,而此句中最搶眼的詞就是“杏黃裙”。為啥涅?童年的記憶最具體,最純真,最可愛,最能引起共鳴。為此詩友們給了俺很多珍貴的鼓勵,事情發生在兩處 - 博客和詩壇,俺也只好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先從博客說起,端午那天,俺在給綠島兄的回帖中模仿了幾句新詩:
... ... ...
俺跟故鄉的原野
有個密約
某年某月某日
俺會到那兒
尋找那草的芳香
被龍鄉的偵破大師北雁兄一眼瞥見,遂“一針見血”地指出:
“那草的芳香里,會飄來“杏黃裙”哦。:-)”
俺不由感慨萬千:“杏黃裙哪杏黃裙,你何時能從那草的芳香中飄來,飄到如今的燈火闌珊處,讓俺再無回首的失望?”於是俺忍不住詩了一首贈送北雁兄:
【七絕】端午懷人 一首,送北雁兄:
香草今唯夢裡聞,當年並坐杏黃裙。
繡囊換罷心中事,轉眼分成海角人。
接着再到詩壇,那天罈子裡正流行“佳人”,李延年一聲“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讓俺想起了俺們大西北的故鄉,所以也跟着來了首《佳人歌》:
大漠有佳人,飛馬而獨遨。
仰首羞明月,旋肩射大雕。
殊不知月下醉烹雕,夜冷暖同袍。
誰知這首歌卻引來詩友們灰常善意的調侃。風月兄問曰:
“你心中的佳人是誰呢, 能不能悄悄告訴我呢?”
綠島兄代答曰:
“肯定是穿杏黃裙的那個!哈哈!”
哇!又是“杏黃裙”!綠島兄貼來的圖很有趣,一位黃裙美女,肩扛大斧:
俺每逢有感一般都是詩一首:
峨冠玉貌杏黃裙,肩上橫擔月半輪。
情到深時唯用砍,塵間幾個負心人?
綠島兄太灰鞋了,居然總結為:
“哈哈!看誰還敢找小三兒!”
說到這兒俺得特別感謝侃兄,他竟能找到兩首古人的詩詞,都使用了“杏黃裙”這個詞。此前俺頗為沾沾自喜,以為今番俺竟別開生面,終於整出個鮮亮醒目的詞兒了。不料古人早就用過,俺喟然生嘆:“中華文字中的好話都讓古人說盡了。”不過轉念一想,美的東東,無論古今,總會交集的,雖然跟古人撞了車,終究傷勢不重,應能很快恢復的。哈哈
第一首是清人龔自珍寫的:
能令公慍公復喜,揚州女兒名小雲。
初弦相見上弦別,不曾題滿杏黃裙。
女主角應該是位風塵之女,俺依韻和了一首,女主角改為《水滸》中的顧大嫂:
顧家大嫂杏黃裙,射虎表親夸解珍。
反獄殺奸揮義幟,巾幗有膽不饒人。
真實的顧大嫂是否穿過“杏黃裙”,非俺所知,但為了劇情需要,俺硬生生地給她穿上了。
第二首《南歌子·香墨彎彎畫》,為北宋秦觀所作:
香墨彎彎畫,燕脂淡淡勻。
揉藍衫子杏黃裙,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人去空流水,花飛半掩門。
亂山何處覓行雲?又是一鈎新月照黃昏。
俺還是依韻絕了一首,秦觀的女主角非特定人物,俺也就近找了位群眾演員:
夏娃湖上斗清新,綠水扶篙穿柳蔭。
何處暖風招望眼,無端掀起杏黃裙。
從古人這兩首詩詞來看,“杏黃裙”無疑給全篇帶來了醒目的色彩。詩詞中的鍊字自然首求精煉準確,但因之追求特色和風格也是目的之一。俗言“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無論詩畫,色彩的使用都是個技術活。最俗的配色是大紅大綠,一位女士,無論穿成紅衫綠裙,還是紅裙綠衫,都被人笑。紅不是不能配綠,關鍵比例要得當:“萬綠叢中一點紅”,才是絕雅。比較一下齊白石老人畫葵花,黃花墨葉,雅致古樸,還有梅蘭芳大師的白娘子的扮裝,通身皆白,唯有頂上一朵紅纓,簡直就是蒲松齡口裡常說的“艷絕”。
俺們大西北的姑娘喜着“杏黃裙”,多為連衣裙,偶爾上身加一件黑色的短坎肩,很雅麗。看秦觀詞裡的配色也很雅,“杏黃裙”上面是藍衫,若是綠的,也俗了。着裝上下顏色的配套,愚意“以葷素搭配最好”,比如紅裙,紅為葷色很濃,上面就得用重素之色來壓,即黑色。所以黑衫紅裙雖是火和鐵的交融,卻不刺眼,如果白衫紅裙,就顯得下面沉重。俺不是這方面的行家,個見而已,說錯了勿哂為感。呵呵
一首詩里,有動靜,有遠近,有內外,有色彩,有聲音,除了立意為先之外,其鍊字、遣詞、造句、謀篇都是很挑戰功力的。而俺這篇小文所談的“杏黃裙”才僅僅涉及到詩詞的色彩和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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