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詩論詞:寫詩詞離不開想象力
俺上一篇小文曾說:“寫詩詞就是編故事。”這一篇俺要接着說:“編故事就離不開想象力。”大詞人辛棄疾有一首《木蘭花慢·可憐今夕月》。其感人之處,正是其驚人的想象力。開篇他先寫了幾句序言:
“中秋飲酒將旦,客謂前人詩詞有賦待月無送月者,因用《天問》體賦。”
這說的啥麼?他說:“中秋節跟哥們兒喝了個通宵,有人說‘古人只有寫等待月亮來臨的,卻木有送月亮走的’,俺一聽興致來了,就寫了介首,用墨故意模仿了屈原《天問》的腔調。”下面就是他這首詞的正文料:
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
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
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
飛鏡無根誰系?姮娥不嫁誰留?
謂經海底問無由,恍惚使人愁。
怕萬里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
蝦蟆故堪浴水,問云何玉兔解沉浮?
若道都齊無恙,云何漸漸如鈎?
大家知道,天快亮時月亮就要隱了,所以辛棄疾下筆就問:“月亮要去哪兒呀?”再接着丫丫了兩行客套話之後,想象力可就來了:
他說月亮跟飛翔的鏡子賽的,木有繩兒牽着咋不被風吹跑了涅?呵呵。接下來再問的可就更逗了,說嫦娥咋還不嫁人哪,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過片甚至有點質問了:月亮你問啥非要每天到海底走一圈兒?毫無理由嗎?完全是丫譁眾取寵嗎?接下來還嘲笑一下:要是有個萬里長的巨鯨,橫衝直撞,月宮還不得被撞塌嘍?更何況呢:那桂花樹洞裡的三條腿的蛤蟆固然是不怕水(趕腳辛棄疾生物學知識不佳,蛤蟆在海里游會被咸死的)滴,可那玉兔咋辦?根本不會游泳。哈哈。
最後這句“若道都齊無恙,云何漸漸如鈎?”俺有點拿不準,請大家一起來拿拿主意:月亮變成鈎與大海有何關係?辛棄疾的潛台詞究竟在哪裡?若被鯨魚撞上了,也不必被撞成鈎;還是月亮本身真是冰盤,在海里被融化了變了形?哪也應該大盤兒變小盤兒啊?
綜上,不得不佩服辛棄疾想象力之強!可見寫詩詞就是要極盡想象。不過也有一個限制啊,那就是不能脫離現實。如果我們想象月亮燃燒起來了,可以嗎?如果我們更想象妲己飛上去把嫦娥推墜到人間,可以嗎?不可以。有人不服,問道:“月中嫦娥既然是神話,俺為啥不能再編個新的,乾脆讓妲己上去取代嫦娥?”答:“嫦娥的神話已經約定俗成,它已經屬於文化傳統中的現實,所以不能再脫離它,否則會被視為‘謬論’。呵呵”
俺閒常好侃《聊齋》,習作詩詞自然也少不了編故事,當然俺不大敢就月亮這個“歷史大文物”胡亂地發揮想象,但對“小文物”俺可就不客氣了,比如“釵頭鳳”。俺前些日子在詩壇寫了首《卜算子.簪梅》:
嬌慣競橫斜,
小鳳猶披火。
玉手捉來馴鏡中,
教傍烏雲落。
新鬢厭金釵,
偏愛紅紅朵。
琴斷猜成浪子歸,
坐待斑駒過。
(古人迷信琴卜,認為逢弦斷必有人來)
“釵頭鳳”是啥?就是金匠打造成鳳凰形狀的金釵,古代貴族女性常用那玩意兒。俺這首《簪梅》上片說的是“釵頭鳳”嗎?不是!是梅花。話說這枝梅花從小就嬌慣,長得橫斜,呵呵,紅色的花朵,就像鳳凰盤涅後剛出火焰的小鳳凰一樣,而美人把她捉來後關入鏡中(其實是簪梅時照進鏡中)馴養,讓她學會能自動飛落到髻上。記得俺這首寫完後木獲得掌聲,估計俺這想象力太離譜了。哈哈。
對了,那“釵頭鳳”何在?原來這美人已“新鬢厭金釵,偏愛紅紅朵”,也許早就把那金釵扔給浪子換酒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