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關於一份反戰的聲明及其簽名的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我既是一定程度上的介入者又是一個旁觀者，幾天下來，雖然這件事還沒有結束，但已感慨頗多。我一年多觸網史上，一共經歷四次簽名運動，都一定程度地介入了，由此我可以較全面一點地審視中國的網絡簽名的情況。由網絡活動和簽名運動的情形，我又看到中國思想界分化得非常厲害，甚至處在一種極情緒化的對立之中，我為此感到心寒。　　我在十一號晚上無意中看到一份反戰聲明和簽名，雖對於有些用詞不滿意，但聲明的目的旨在反對美國對伊拉克軍事打擊計劃，這一點我是贊同的，這也與國際社會浩大的反戰潮流一致。又看到我喜愛的一些作家學者也在上面簽名了，我便簽了名。十二號便看到我的名字出現在簽名的更新的名單上。我為反戰簽名做了一點實事，將這份材料轉貼到關天茶舍、紅辣椒、大地思想前沿等論壇，還發了一期電子報專刊，將這份材料發送到上萬個訂戶信箱。十三號，我又寫了一篇文章《我與反戰簽名的事——兼駁牛博士》，介紹了我在反戰聲明上的簽名及原因，兼反駁了牛博士對反戰聲明的嚴重誤解和攻擊。十四號，出現了一些學者質疑簽名，名字出現在簽名名單中的他們否認參加了簽名，我又發短貼，希望發起者能善始善終，將這次反戰聲明和簽名活動做得漂亮。　　據記者安替報道，這份名為《中國各界反對美國政府對伊拉克戰爭計劃的聲明》由北京左派學者韓德強、曠新年、海外學者童小溪、上海劇作家張廣天等人發起，2月10日在“世紀沙龍”和一些網站公布，主要通過電子郵件參與簽名。現在簽名名單上已近五百人，已造成很大聲勢。據記者報道，2月13日北京時間下午1點，半島電視台整點新聞節目向全世界發布了這份由數百名主要由中國左派學者聯署的反戰“宣言”。重要媒體《21世紀環球報道》也作了報道。“正值美國國務院政策規劃辦公室主任哈斯訪華期間，美國大使館也獲得了這份聲明的拷貝。大使館新聞處特别致電《21世紀環球報道》，詢問這些知名學者的背景，並且表示大使館對該聲明非常重視，認為是中國的一種非常重要的聲音。”這個反戰聲明和簽名活動便一般被看作是中國左派學者發起的。現在來看，簽名還在繼續，我想澄清了一些誤解或錯誤之後，這次反戰簽名活動將在適當時候較完滿地結束。　　包括這次反戰簽名，我觸網一年多以來，一共參加了四次網絡簽名活動，都較深地介入了。頭兩次是反對互聯網出版規定和倡議網絡公民權利宣言，發生在去年中間。背景是政府有關部門頒布互聯網出版規定等文件，被認為嚴重侵犯了網民的權利，因而引起了聲勢浩大的抗議活動。這兩次活動實際上可看成共同目標下的兩個發動。　　去年7月份，中國新聞出版總署、中國信息產業部聯署發布《互聯網出版管理暫行規定》，由於此規定對“出版”概念進行了任意的含糊解釋，有可能將致力於學術研究、思想交流、公益事業和個人化表達的個人網站納入互聯網出版的“審批制度”之下，從而將對言論自由和網絡的健康發展造成極大的侵犯和傷害。網民由不滿到抗議，在網上激發了前所未有的反對浪潮。憲政論壇是發起抗議簽名活動的策源地，我當時活動在這個論壇里，主要發起者都是非常熟悉的網友。陳永苗和杜導斌（黃喝樓主）先後發表《保衛個人網站》和對此規定的《抗議書》，並呼籲徵集公開的簽名。王怡和我分明撰文支持，我記得我的文章題目是“我為什麼在《關於保衛個人網站和質疑〈互聯網出版暫行條例〉的公開信》上簽字 ”，我還利用自己參與過的許多論壇，電子報等形式廣泛宣傳和號召簽名。這一活動前後持續近兩個月，形成了幾次公開信文本，最後發出了致最高法院的《對嚴重侵犯公民憲法權利的中國新聞出版總署、中國信息產業部的控訴書》，控訴書有近200名網友簽名。此外，在任不寐的動議下，包括任不寐、余杰等人發表《網絡公民權利宣言》，我與許多參加反互聯網出版規定的網友也參加了這份宣言的簽名。　　還有一次是為老鼠簽名。北師大心理系四年級女學生不鏽鋼老鼠（劉荻），因在網上發表言論和“參與封閉性的小組討論”，12月15日以“顛覆國家罪”被捕。由於政府沒有公布確實消息，網上議論紛紛。雖有傳聞說老鼠參加了非法政治組織，但由於她只是一個大學女生，寫了一些引起網友關注的網絡文章，不由人不由她的被捕聯想到搞網絡寫作者的人身安全問題，因而在網友中引起強烈的反應。有網友到老鼠家採訪，介紹老鼠家的情況；有網友翻出老鼠的貼子重讀，跟貼者甚多；也有不少網絡寫作者撰文分析了老鼠被捕的有關問題。部分網友甚至修改自己的網名，以“不鏽鋼”為名在各大論壇出現。據我了解，這次為關注老鼠的簽名活動是由海外網友發起的，我只是後來在國內大地網看到轉貼的簽名信，簽了名。據了解，“關注不鏽鋼老鼠”公開信簽名活動的第一階段簽名徵集工作已經於2003年1月20日正式宣告結束。最後簽名名單上共有1852人。我本來擔心海外發起此次活動有什麼不好背景，但看到簽名信寫得中肯，只是要求政府立即向劉荻網友的家屬通知其被關押的地點，允許其依法探監；切實保障被告獲得律師法律援助的訴訟權利，不得設置任何障礙；嚴格遵守各訴訟階段的法定結案時限；若證據不足，則依法立即放人；保障劉荻網友在獄中依法享有被告應有的尊嚴和人道待遇。並沒有過分的要求，便簽了名，此前，我就寫過一文《讀不鏽鋼老鼠網友的的幾篇文章》，後來電子報也刊發過一組有關文章。　　從我經歷過的四次簽名來看，前三次基本上可以看成是右派發起的，影響上主要在網上和海外。而這一次反戰聲明簽名活動基本上是由左派發起的，影響上雖在網上，主要由學者為主，但已在國內知識界和國際上產生很大影響。我清楚地看到，右派發起的三次簽名活動雖在國內面臨一定的政治壓力，但網上反對的人幾乎沒有，但這一次左派發起的簽名活動一開始就受到右派的干擾、圍攻。從這次反戰簽名運動發起和遭受圍攻情況來看，中國思想界出現了可怕的左右對立，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讓人為中國知識界感到擔憂和心寒。　　正像我在《我與反戰簽名的事——兼駁牛博士》一文中反駁牛博士所說，中國的左右派之間的對立和誤解是盲目的，他們之間的分界是非常含糊的。對反戰簽名圍攻者將這個活動看成是“對xx迫害人權的累累罪行保持沉默”的“新左派作秀的面具”，我認為是極不負責任的態度。對於中國民間的知識分子聲音來說，九十年代基本上是自由主義者獨霸天下，九十年代後期，隨着新左派的崛起，自由主義陣營也出現了分化，一部分轉變成新左派，一部分作為與自由主義者存在差別的狹義右派。同時，左派內部也是派別多多。　　我已專門撰文將思想界作了劃分，這裡只是簡單談談。我認為從大的方面來說，也可粗淺地將中國思想界劃分為左中右三派，中派只是左右交界的模糊地帶。右派陣營主要是自由憲政派和民主西化派(狹義右派)，前者想與政府合作實現中國的民主憲政，後者在歷史上受過難，希望平反，希望中國走上西方那樣的民主之路。左派有毛左派和自由左派之別，都強調反對社會不公正，重視下層勞動人民的權利，但前者崇拜毛澤東，強調一大二公的烏托邦理想，後者則強調從現代民主社會結構上來維護廣大下層人民的權利。左右四派都是對現實不滿的，但救治的方案不一樣。自由憲政派強調與政府合作，寬容既得利益者的權益，希望他們自覺走上民主憲政的道路。民主西化派首要目的是為自身歷史的受難平反，通過各種方式使中國走上西方化的民主社會。海外民運基本上都是這一派。毛左派也對現實不滿，但認為現實已經資本主義化，社會主義遭到破壞，他們希望重新回到毛澤東思想下的一大二公的真正的社會主義中去。　　我給自己定位是魯迅左派，如與上面左右四派聯繫起來考察，屬於左派陣營的自由左派。我理解的魯迅派或自由左派在強調關心廣大下層勞動人民利益上與毛左派一致，在對市場經濟和現代民主之路的肯定上與民主西化派有共同點。至於自由憲政派的憲政理想是贊同的，但對他們與既得利益者的妥協保持警惕的態度。　　當然，這次關於反戰聲明的事，左右對立的惡劣表現與一般人對思想派別的劃分不清楚有關，更與各派對美國的態度有關。如果這次左派所反對的戰爭中沒有美國，就不會遭受這樣大的圍攻。應該可以看到，反對反戰運動最厲害的基本上是民主西化派，由於歷史上的受難，加上對伊拉克獨裁政權的國內聯想，他們將反對反戰簽名運動與反對獨裁政權兩者錯誤地捆綁在一起，誤解反戰者“對xx迫害人權的累累罪行保持沉默”。由於他們的歷史受難在海外的美國得到支持和庇護，他們也容易把各種思想上反美的人看作敵人。自由主義者也親美，但他們對反戰並不過分討厭，有些自由主義者還參加了反戰簽名。中國目前思想界的嚴重分化與中國當前的發展困境和社會危機密切關聯，各派在推動中國向更美好的社會前進和儘量走平穩之路上是一致的，大家應該趨同存異，不要你死我活地敵視，要團結不要分裂，共同為中國的民主化變革做出貢獻。　　2003-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