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口 （一）

湘君

劉國全下班回家，看見妻子施倩茹正在客廳跟一個民工模樣的男人說話，才想起機關
剛分的那套三居室住房要裝修，倩茹的同事給她介紹了一個很好的木工師傅，今天來
談談。

劉國全對這些事不太關心，跟那個木工師傅點了點頭，徑直往女兒洋洋的臥室走去，
想跟在臥室寫作業的女兒打個招呼。

“劉國全，你是劉國全。”那木工師傅突然在劉國全背後大叫起來，讓他不得不停住
腳，轉過身來，看見那木工師傅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滿臉驚喜地望着他。

“你是--”劉國全實在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我是劉承軍，劉承軍，記得嗎？我們是劉家鋪小學的同學。”對方急切地說。

“劉承軍？”劉國全還是想不起他有一個叫劉承軍的小學同學。

“程咬金，別人都叫我程咬金，想起來了嗎？”

這一下劉國全想起來了，程咬金，他們班上那個最調皮搗蛋的男生，大頭小眼睛，一
臉的鬼機靈，就是學習成績不好。對了，程咬金的大名就叫劉承軍，因為太調皮，曾
經從橋上掉到河裡沒有淹死，從崖上落到崖下沒有摔死，在公社供銷社摸電門沒被電
死，所以人們都稱他為“打不死的程咬金”。

“想起來了，程咬金，那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程咬金。”劉國全愉快地說，“真
沒想到是你，我可真認不出來了。坐下，我們坐下說話。”

的確，如今的劉承軍，已經沒有了一點當年那個程咬金的痕跡，頭髮蓬亂，臉上是那
種古銅的顏色，穿着一身舊式軍衣，與滿大街的民工沒有兩樣。 他倆年紀一樣大，
可是劉承軍看起來要比劉國全老十多歲。

“國全，你可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我一眼就認出你了。”劉承軍在沙發上坐下，
很得意地說。

“有二十多年不見了，你還好嗎？”

“我能好到哪裡去，你不看見了嗎，窮人的命，比不了你。以前念書的時候，我就對
你很崇拜，也很嫉妒，還放過癩蛤蟆，黃鱔在你的課桌里，你還記得嗎？”劉承軍有
點不好意思地問。

“還有這樣的事，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劉國全的確是對這些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了。

“既然是老同學，劉師傅別走，就在這兒吃飯，你們慢慢聊，我去做飯。”施倩茹看
他們聊得高興，就起身去廚房忙活去了。

“嫂子太客氣了，多謝嫂子。”劉承軍說，“國全啦，你真是有出息，當了官，又娶
了個好老婆。我剛才看見你女兒了，長得跟仙女似的，真可愛。她叫什麼名字？”

“叫劉洋，羊年生的，我們叫她洋洋。六歲了，剛剛上小學。你呢，有孩子了嗎？”
劉國全問。

“我有個男孩，叫劉文學，已經八歲了，可還沒有上學。”

劉文學這個名字讓劉國全差點噗嗤笑出聲來，他想起小學課本中那個為了保衛公社的
辣椒與壞分子英勇搏鬥壯烈犧牲的小烈士，也叫劉文學。看來這個劉承軍念書真的很
不用功，以前學的東西大概都不記得了，要不他是不會給孩子起這麼個名字的。

劉國全正強忍住笑，卻見劉承軍從沙發上出溜下來跪到大理石地板上，口裡念叨，
“國全，我有一件事請你幫忙，你一定要幫幫我。我知道，你神通大，你能幫我，對
嗎？”

劉承軍這個舉動把劉國全嚇了一跳，趕緊過去要拉他起來，“承軍，你這是幹什麼？
起來，有什麼話起來坐下說。”

施倩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從廚房跑出來，從旁邊勸，“劉師傅，這是怎麼啦？這
樣不好，起來說話吧。”

“你要答應幫我，我才起來，國全，我知道只有你能幫我。”

“好，我答應你，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幫你。起來吧。”

劉承軍聽到劉國全答應了，這才起來坐回沙發上去。

（待續）

二00四年十一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