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丘山按:
俺寫了一篇北卡宴席記實,不料惹了大禍, 紅顏知己認為我太狂妄了, 膽敢對她的朋友做的飯菜評頭品足, 竟然與我斷了關係。
老年又成了孤身,無人關念的我, 這次真的發了狂, 寫了這篇真正狂妄的文章, 豈止對飯菜評頭品足,這次是真正狂妄了, 好在這次沒有人再能與我斷關係了。
近代中國人中死於重泰山者,無出於林彪:
他用他的死結束了毛澤東的神話;
他用他的死結束了共產黨的理論制高點;;
他用他的死降低了中國人民的愚昧水平,使兇殘的中國人失去了做政治運動幫凶的興趣;
他用他的死使在水深火熱中掙扎的5%地富反壞右的日子好過多了。
而其中對共產黨打擊最大者,不是毛澤東的神話結束,不是中國人民不再熱衷共產黨的政治運動,不是5%地富反壞右的日子好過了一些,而是共產黨失去理論制高
點。因為從這一天起,這個雄心勃勃,躊躇滿志揚言要救人類的政黨,一下落成了一個以維持生命為主旨的過一天算一天的偷盜集團。而所謂大政治家鄧小平的功績
就是乾脆將那塊已經沒有人再相信的救人類的遮羞布扔掉,讓共產黨可以公開搶劫和偷盜。
可以說林彪如果不死,還做共產黨的副主席,或者他將毛澤東殺了,自己做主席,都沒有他這樣的死對於中國的貢獻大。林彪的死亡,而且必須是這樣的暴亡,才是
他對中國政治和人民的最大貢獻,這也是他在他的位置上能為中國人民做的最大貢獻。當然林彪自己是不願死的,也是不願去做這樣類型的貢獻的,是毛澤東和周恩
來將他逼上了這個神台,讓他成了仁。
正是:
有心插花花不活
無心載柳柳成蔭
林彪就這樣成了中國歷史上的大英雄。
有兩個人對於這個道理理解得最透徹,一是周恩來,聽到林彪死,周恩來嚎啕大哭。紀登奎說:
“總理,總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應該說是最好的結局了,您該高興?”,周恩來搖着頭,聲音嘶啞地反覆說:“你不懂,你不懂!”。
周恩來這個鐵石心腸,幫助毛澤東將一個個政治對手送到閻王殿的大政治家,是在為林彪哭嗎?
當然不是,周恩來是在為共產黨哭,他清楚的知道,從這一天起,共產黨是人民救星的神話結束了。
二是毛澤東,林彪死後毛澤東馬上衰老了幾十歲,身體迅速惡化,變成一個病魔纏身的老人。林彪的死使這個揚言要活一百四十歲的強人至少折了十年壽,因為毛澤
東再能辯善言,也無法解釋自己一手樹起來的最親密的戰友和付統帥被自己逼死了。因為他知道,從此他再也當不成人民的紅太陽了。
所以,我們今天紀念林彪的祭日,九月十三日,不是紀念一個共產黨軍事首領的暴亡。我們今天紀念這個日子,因為它是中國命運,人民命運,尤其是5%地富反壞
右(七千五百萬)的命運轉折點,也是毛澤東個人命運的轉折點。從這個事情後。中國共產黨失去了靈魂,失去了威信,失去了霸道的氣勢,這個影響,直使至今共
產黨已經成了世界級的大富翁了,還是活在提心挑膽的過一天算一天的恐懼之中,與毛澤東時期那種活在人民中,威風,趾高氣揚,自稱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人的共產
黨的自信有如天壤之別。
林彪的這個貢獻到底有多大,為什麼這個貢獻這麼大,我們進一步來更深刻的闡述這個主題。
研究中國歷史的學者,常常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中國政治特點,就是正統性,或者說正道。中國歷史上的造反,不管是陳勝吳廣,還是李自成洪秀全,都要借天命來爭
奪正統,只有在正統的懾力和壓力下,他們的造反才能將所有的人都卷進來,形成全國的規模。其實這些造反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中國人民這個龐然大物,一旦
被他們的正統控制在手裡,他們就變得十分強大和危險,他們就有可能與掌握着國家機器和軍隊的統治者一決高低。
共產黨也不例外,他們正因為掌握了正道,才得了天下。今天人回顧毛澤東開國的歷史時候,不承認這點,認為過去的中國人太愚蠢了,怎麼能相信這種鬼話,換成
他們活在毛澤東時代,毛澤東早被他們看透了。這種對於歷史缺乏身處其間的客觀理解的思想方法或者個人品質,是中國人普遍的特點。對於祖宗的刻薄,對於歷史
簡單和全面否定,是五四以來最時髦的理論研究模式。
這種思想方法的特點是將毛澤東的思想和語言魅力全部塗黑,在他們的筆下,毛澤東是一個胡作非為,痴人說夢的暴君,而跟在他走的是一群智力低下的愚民和烏合
之眾。他們為了要表現自己對共產黨的仇恨,要表現自己的智力遠遠超過自己的祖先,表現自己的民主立場堅定,不屑用極端方法去抹殺或者故意貶低當年共產黨的
正統性,將對共產黨的批判,變成暢心和任意的辱罵比賽,這樣的批判愈多,共產黨就愈逍遙法外,真正的共產黨就無法定位,因此也就無法真正的剝開共產黨的畫
皮,更就無法真正的將它晾在光天化日下示眾。
像中國歷史所有的雄才大略的開國君主一樣,毛澤東不但用打天下,救窮人的口號號治了天下,開創了他特有的組織系統(單位),語言系統( 黨八股語言),
而且創造了他自己的一套自圓其說的思想系統,這個系統不但迷倒了智力不太特出的中國老百姓,也迷倒了很多國內有抱負的知識分子,甚至征服了很多在海外受到
民主教育和西洋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
最近我與美國X市的一個教堂牧師有個一次頗得教益的談話。林牧師生於1931年,
今年八十三歲,他出生於東北哈爾濱。年輕時就讀於瀋陽的一個有名的中學,抗戰時學校遷到雲南,日本投降後回到瀋陽,1947年在聽一位美國牧師傳道後受洗
變成基督教徒,後學校遷到北京。他說當時學校的大部分學生都要求進步(這個詞是林牧師用的)嚮往延安。1949年1月31日北京和平解放(林牧師清清楚楚
記得這個日子),成立了革命大學,很多中學的學生都去報名,林牧師也報了名。這時林牧師在黑龍江的祖父出了問題,林牧師祖父原來是河北農民,因為窮闖關
東,在黑龍江墾荒囤地,被定成地主打死了。林牧師父親義憤填膺,借了二兩黃金,決計去台灣。林牧師不肯走,要考革命大學,被他父親強制拖走了。他們到了青
島,坐上了去台灣的最後輪船,那是1949年3月的事情,不幾天,青島就解放了。
林牧師講的時候非常平靜,後來的共產黨名譽愈來愈壞 ,但是當時沒有壞,他們給中國和中國人曾經帶來了希望,林牧師說的就是這麼一個事實。
我們這裡強調人不是天才,當一個政黨專門將好的事情和好話傳到人們的耳朵里時,人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以後等見到足夠壞的證據了再不相信他,也不是說這個人以前是個蠢貨。共產黨曾經掌握了正道,控制了人心,這是實實在在的它獲得政權之前和得到政權之初的情形。
一個政黨獲得人心,一個人民相信政黨,這有錯嗎? 沒有錯,共產黨的歷史錯在這兩個東西結合在一起,產生了一個東西,一個非常可怕的東西,一個使中國後來政治非常可怕的東西, 它就是共產黨加上中國人民。
說得更清楚些,毛澤東時期的政治可怕,不是毛澤東,不是人民,是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中國人民。但是中國人民自己並不知道自己己成了魔鬼,以為自己活在
偉大的毛澤東時代無比幸福,是在做前人未曾做的偉大事業(以上兩句話是中國人民的,非作者杜攢,是中國人民在當魔鬼時經常講的,儘管他們現在大部分人不承
認講過了)。
一個掌握了人心和正道的中國政黨什麼事情都不需要出面了,而只要在後面指手劃腳就可以了,從此由這個用正道武裝起來的群眾站在第一線,什麼壞事都由政治覺悟非常高的群眾自願和積極去做了。
這個無處不在, 無時不在,無所不知,無所不至的革命群眾使毛澤東時期的中國成了真正的人間地獄。其中,革命群眾中有一部分動機是為了要求進步(升官),
一部分動機是為了保護自己(尤其對於出身不好的人),但是最主要的動機是他們相信共產黨是偉大的,光榮的和正確的政黨,他們在進行解放全人類的偉大事業。
正因為這個偉大的事業,他們去打小報告,去陷害,去拳打腳踢,去酷刑自己的同學,同事,老師,朋友,親人都不算什麼,都不覺得良心責備和慚愧,
而是覺得理直氣壯,無比自豪,因為他們打的虐待的摧殘的不是人,是黨的敵人,是牛鬼蛇神,是動物。反倒是共產黨在這些革命群眾義憤填膺,革命熱情上來的時
候,出來做好人,肯定他們的革命熱情是好的,但是要注意黨的政策。由此可見,這些革命群眾一旦覺悟高起來的時候比共產黨還共產黨,還可怕。
五十年代後期至七十年代初的中國真是一個可怕的大地獄,那時候一個犯人從監獄逃出來,是無處安身的,因為到處都有革命群眾的雪亮的眼睛,一個形跡可疑沒有
介紹信的人,隨時會被居委會老太太正氣凜然的查問和侮辱。事實上那時候的犯人釋放了也不願出去,因為外面比監獄還可怕。這是我在勞改時常常聽到難友講的
話。
可以說,共產黨那時的政權固若金湯,因為他們根本不用軍隊,也不用警察,自己甚至不用出面,這全國的十多億革命群眾像看家犬一樣衷心地在為他們看望政權。
可能有人不禁要問,解放後,共產黨做了不少壞事,例如反右,三年災害等等, 這些惡行難道不在十多億革命群眾的心理引起懷疑動搖嗎?
懷疑也許有,當有也只在夜深人靜時,像細細的思緒一閃而過,等到白天共產黨的宣傳機構,報紙,雜誌,電視,電影,小說,歌曲開着全部馬力歌頌偉光正,個人
的懷疑怎麼能與天天聽,天天喊,天天教育的全國力量匹敵?即使有,也馬上被它的氣勢吞沒了。萬一有哪個人沒有被吞沒,那麼這個倒霉鬼立即就會被抓起來,被
以反革命的名義專政了,有多少人敢和願意以自身之肉軀去試無產階級專政之鐵拳?
皇帝沒有穿衣服那個故事中的小孩將真理喊出來之所以奏效,是因為他的那個叫聲在廣場上馬上讓全國人聽到了,如果立即將這個小孩拖出去殺了,那麼這個叫聲就
等於沒有叫,因為大部分人沒有聽到。
既然聽不到,那麼個別立場動搖的革命群眾還是認為是自己的眼睛有問題,別人都能看到皇帝的衣服,就我看不到,肯定是自己的問題,所以還是跟着叫衣服漂亮
好。
林彪的死的意義,就是他一下子讓全國的革命群眾心中同時升起了懷疑和動搖?怎麼毛澤東連他最親密的戰友也不放過,也要殺,看來不是我的眼睛有問題?這裡面
的混水太深太髒了,以後這些事咱們搞不清楚,還是離遠些好。林彪的死就這樣使革命群眾失去當看家狗的熱情,共產黨的政治運動從此再無威力。失去了群眾行兇
的政治運動就像一個合唱團只剩下了指揮,沒有了歌手。所以共產黨後來慢慢自己指揮着也覺得沒有意思,不再搞政治運動了,因為搞也沒有用處。
失去群眾的共產黨,也就失去了人心中的正道。這對中國和中國人民來說無論如何是一種幸運和好事情。
可是失去了正道的共產黨統治中國就很辛苦了,因為革命群眾再也不為他們賣命了,什麼事情都得自己上第一線,親自出面。挨罵挨嘲笑受氣是家常便飯了,所以共產黨雖然現在有了錢,還是氣短,他們多麼懷念那些掌握正道,掌握 人心,那種一呼百應的日子啊!
共產黨一直在絞盡腦汁找到新的正道,
能夠收拾人心,將林彪在天上捅開的大窟窿填死,可憐是落花流水去也,故國凋零月明中,只剩小樓昨夜又東風,所有的方法都白費力氣。什麼孔子,佛家,五講四
美,唱紅歌,甚至重新採用毛的方法都試過,革命群眾都找不到感覺,毫無反應。
要不索性採用西方的民主吧,那不等於共產黨自動下台了,所以愈想愈生氣,就是死也不給民主。
共產黨的日子現在是難,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重新找到正道,畢竟天下思維萬萬千千條,條條通羅馬。問題是中國豢養着的御用文人,拍馬屁行,勾心鬥角行,
升官發財行,就是正經腦筋動不來,提不出一個理論來。而被他們排擠出去的虎視眈眈垂涎三尺他們政權的民主人士,又屬於近親繁殖,基因太相像,搞不出新花樣
來,除了將共產主義改成民主外,其邏緝思維都與共產黨屬於一個體系,沒有多大參考價值。
如果共產黨能夠像當年周文公請姜子牙那麼禮重,來親自請教,說不定我倒是能給一個方法。不是我要搭架子,要你們上門請教,因為這份禮太重,人輕了,與這份禮不稱,我人被輕視不要緊,但是這份禮被冒瀆被輕褻, 以後就不顯靈了。
想想看,如果這份禮能夠堵上林彪捅開的窟窿,讓共產黨在老百姓眼中重新有個尊嚴,它是不是應該比航空母艦更值錢呢?當然更值錢,應該說它是錢買不來的,
應該說它是無價之寶。我這裡用錢來解釋,不是表示我喜歡錢, 而是現代中國人,唯錢為尊,不用錢來比喻,恐怕不太好懂。
是不是我在胡說八道, 狂妄自吹呢? 姑且信之就有,不信就無, 就像宗教信仰一個道理。(:)
否則,就當我在痴人妄語,俺已是七十古來稀的年齡,除了有點好吃以外,對其它人生的嗜好,諸如升官發財,美女金錢已沒有多大興趣,犯不着用什麼誘餌來吊你們上鈎,所以不信的話,你我都沒有什麼遺憾, 我就帶着我的這份禮品進墳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