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誰致敬？

10月2號，在西安開往漢中的汽車上，接到了老錢的電話。老錢者，錢勇也，我的大學同學，一個宿舍住了四年，現在美國發展。他有一個美國夢，他說，等他賺夠了錢，就把美國買下來，把美國人趕到中國，中國人遷到美國去。

對嚮往美國的所有中國人，錢勇的夢，也是他們的夢。果然有那麼一天的話，中國人就省了學英語，省了考托福，新東方也就關門倒閉了。我英語多年沒長進，也是被錢勇害的。

但，我還是等着這一天。因為，比起我的英語長進到考托福，還是錢勇的錢漲得更快。

錢勇打電話，是有一個疑惑，和我討論。錢勇在杭州某小區，買了一套房子，他的父母住在其中。小區管理得很好，有保安，閒雜人等，謝絕入內。尤其是，開車的業主進出，保安還會立正敬禮。

錢勇有了疑問。

保安向誰致敬呢？不是向業主，因為，錢勇進進出出，保安沒敬過禮，一次也沒有。不妨做一個簡單運算：

汽車+業主＝敬禮 （公式一）

業主＝保安沒任何表示，等於０　　　　　　　　（公式二）

公式一減公式二，可得：

汽車＝保安敬禮。

可見，保安尊重的不是人，而是車。說中國人沒有信仰的人，應該閉嘴了，因為，中國人都是拜物教信徒。車有高中低檔，車越好，享有的待遇越高。行人靠兩邊，汽車在中間，要是奔馳、寶馬、卡迪拉克，就無可阻擋了。見人撞人，遇佛殺佛，誰也奈何不了。

同樣的事情，我也遇到過。我上下班坐班車，每次進出校門，保安都敬禮。雖然，不怎麼標準，有點像電影裡的國民革命軍。但我總覺得，受之有愧。我不是領導，也沒有戰天鬥地的英雄事跡，何苦向我敬禮呢？

經錢勇一說，我明白了——保安不是給我敬禮，也不是給大巴車上的所有老師敬禮，而是給大巴車敬禮。我和車上的其他老師，都是借了大巴車的光，保安才致敬的。換言之，人是汽車的附庸。一個人要想在中國得到尊重，就要有車；車的檔次越高，得到的尊重越多。中國人瘋狂買車，並不是為了代步，而是為了獲得尊重。

要說保安是給汽車敬禮，也不對。因為，身高馬大的大貨車，風馳電掣，轟轟隆隆，比小汽車，威風多了，沒見一個保安敬禮；停車場的汽車一排一排的，寶馬、奔馳也不少，也沒見一個保安給它們行禮。說到底，保安還是給汽車裡的人致敬。只是，以前，坐汽車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頭有臉的人，老百姓沒份兒。職位不一樣，車，也不同，但大原則自古至今沒有變過，就是職位越高，車，也越好。古人坐轎，今人乘車，轎車轎車，轎子的“接班人”，是也。

對轎子磕頭下跪，是對父母官、縣太爺、集權官僚膜拜；對小汽車行禮，是對領導上拜，是對權勢階層、官僚集團之諂媚，古今一也。不同的是，現在老百姓有錢了，買車了，也坐上小轎車了，享有了從前只有當官的才有的生活。可中國人的軟骨病，不是一下子就見好的。唯上、畏上、媚上的慣性，短時期是去不了根兒的。於是，就出現了保安，對行人視而不見；見着高檔汽車，卻行禮如儀的滑稽場景。

這應該是問題的真相。

2011年1月1日星期六，11:50.

北京，望京花園東區，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