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可憐的小壁虎

細長的傢伙，有一種天然的威懾力，讓人恐怖。這其中，以蛇為首。不怕蛇的，估計是極少數。不管在什麼地方看見蛇，我都會由衷地恐懼。儘管我屬蛇，但，對蛇這種集智慧和冷酷於一身、具有致命攻擊性的動物，我始終畏而遠之。

成語“葉公好龍”——龍，子虛烏有，根本不存在。竊以為，葉公見到的應該是蛇。這樣，才符合實際。不過，古人和我一樣，對蛇沒有好感，於是，就把本來屬於蛇的事跡過繼給龍了。怎麼說，“龍”也是有身份和地位的，是龍頭老大。蛇，只能甘拜下風，屈居第二。

比蛇次之的、細長的傢伙，是壁虎。壁虎的個頭兒，雖然沒有蛇那麼大，但它卻是三維空間的動物，飛檐走壁，一等高手，蜘蛛俠也不是它的對手。壁虎的威力，雖然比蛇小一個數量級，可是，其忽隱忽現的行蹤、超乎尋常的速度和極具隱蔽性的膚色，使其可能在任何一個時刻、以任何方式、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

早上，7：45分，一隻壁虎出現在從二樓到三樓的第十三級台階上，但，不幸的是，它死了。什麼時候死的，不知道；什麼原因，也不知道。

它靜靜地、趴在台階上，我以為它凍壞了，不能動彈。就彎下腰、拍打地面，好讓它醒來，且趕快離開這裡——畢竟，這是樓梯。要是一不小心，誰踩它一腳，它可就粉身碎骨了。可是，它沒有反應，一動不動。再看它的頭和眼睛，像是受了傷，扁扁的。它未成年，又小又瘦，身長不足3厘米，長長的尾巴拖在身後，卻再也不能自由地搖擺了。

小時候，無知的我們，抓住了壁虎，就把它的尾巴切下來。尾巴離開了身體，還能動。這是壁虎自我保護、勝利大逃亡的高超策略。不過，民間傳說，這是壁虎在寫信，以召喚它的父母親戚朋友來救它，來為它報仇雪恨。小壁虎的尾巴，不停地“寫”，可是，好像通信不暢，我們從來也沒有等到它的家人。

這隻小壁虎，尾巴和身體沒有分開。也許，創傷來得太快了，它沒有辦法自保，就突然死去了。它再也沒有辦法“寫信”，沒有辦法和它的家人聯繫。它的家人，也不知道它去了哪裡，不知道它過得好還是不好。就像一個孩子，被人販子誘騙到遙遠而偏僻的地方。更悲慘的是，這隻小壁虎，永遠失去了它年輕而活潑的生命。

我看了很久，它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我用衛生紙，把它包住，埋在樓下的草地里。“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萬物有靈，眾生一體。壁虎、和你和我，看似無關，其實不是。所有生靈，都是同一棵樹上的葉子。每一個生命的逝去，都是一片葉子的凋落。每一片葉子的凋謝，不只是葉子的死去，而是生命之樹的衰亡。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黛玉葬花；也是在這個意義上，海明威說“喪鐘為誰而鳴”；還是在這個意義上，我為這隻小壁虎寫這篇短文。願它在天國，和它的家庭歡聚一堂，永享快樂，永享健康，永無生的煩惱和死的恐懼。

2015年4月21日星期二，9：25分；

辦公室，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