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中國的自由派人士之中，鬥士少，逗士卻特多。中國的左派人士，憤怒者多，奮起者少。中國的意見人士們，話題談得多，深入到根本主題的則是少。

22、當今中國的大部分女人是苦痛的，多數男人亦悽然。看到別人家的男人有能力、大本事，女人會鼓動自家的男人去奮爭，但那奮爭的過程，卻是一條“吃喝嫖賭”路。女人們也要獨立，不想這條獨立路，卻是要“獻身”。人生路，永是一條“屈辱、讓別人屈辱、屈辱”的曲線。男人混得好，可能當“嫖客”；女人有出息，難防為“妓女”。所不同者，“嫖客”是別人請娛樂，凸顯身份；“妓女”陪上床，是為獲得身份。越墮落，越上升；越無恥，越尊貴。

23、莫罵我是騙子，因為我也是受騙者。大騙子說的話，我相信了；我對你們說，你們就上當了。其實，大家都是受騙者。告訴你真相吧——這是一個騙子主宰的世界！中國人，很多是愛聽好話，不愛聽真話的。很多人是追逐表面，而無暇顧及實質的。這，就為騙子提供了生存與發達的土壤。

24、一些文人，為了仨核桃兩棗，而去寫些聽命文學，我謂之沒出息；為了安身立命，萎縮於一個月給幾千文的機構或屋檐下，我謂之沒本事。沒有一個獨立的人格，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整天閉門造車，寫一些順應文學當權者文學觀念的段落，我謂之孺頭。

26、中國人很容易被感動。這是可愛，也是可憐處。可愛的是，我們是充滿感情的民族；可憐是因為我們一直得到的很少。——凡得到很少的，往往是易被感動的。然而可怕的，還是被感動之餘，油然而生的感激了。因為這感激，讓我們對那些盤剝着我們的人，失去了應有的反抗與警惕。

27、寫作與創作，是完全不同的兩碼子事。

在我看來，那些寫作的人，是奴隸。因為，他們書寫的思路是別人的，——比如當權者或所謂主流的思想；書寫的方法，是依葫蘆畫瓢；書寫的動機，是掙到錢或上位。而創作，則不然。創作者，是書寫的主人；表達的是對世界獨特的認識；可以說是沒有動機的，硬要說動機，也該是孤獨的思想者的自娛，比如曹雪芹，或者普魯斯物。

28、君子與流氓的區別之一在於，流氓更真實。

流氓多是現實主義者，君子常常是理想主義者。然而，君子若想將理想變為現實，多採取流氓手法的；高級流氓，在得到更多的實惠後，往往要裝扮成一位君子。也就是說，名利社會之中是沒有君子可言的，甭聽那些所謂君子滿嘴的仁義道德，其實，背後一個一個男盜女娼。

29、中國人的熱情是群體性的，一個一個的個體表現，卻常是冷漠。

在中國，成熟人的表現，嚴格來說是，心臉不一。即，心中所想的與臉上表現的，是不一致的。按常理說，凡心都是肉長的，中國人又重感情，心總是熱的多。然而，在實際的人際交往之中，熱心往往是辦壞事。箇中道理，便是沒有搞懂“成人世界”。在中國，所謂“成年人”了，一定要懂隱藏，即“喜怒不形於色”。於是，中國人進入中國社會生活的一條不變路徑即為：先將人想壞，然後交好；結好到一處的人，再開始惡鬥。這，其實很累的。累壞了的中國人，發泄美好感情的時候，往往便是遇着了群體事件。又是聲援又是流淚的。這，有點類似於中國人過年。——平常日子是吝嗇的，然而一到“過年”，便全放開了，渾不管有時候“好東西”給吃多了，也是有壞處。

30、我們老百姓之中，總有些時刻不將自己當作老百姓的人在。

這一部分人，身處底層，觀念卻是統治階層的。當有人批判當權者時，這一部分可憐的百姓，便會莫名某妙地以為批判是針對自己的。他們憤慨，甚至擼起袖子反擊了，卻渾然不覺自己已成為統治階層的肉的擋箭牌。

31、中國人自尊的下場，多是“自閉”——自己將自己的人生路給封閉了。

因為，在中國，倒是常有是非標準，而缺乏裁決是非的人。——通常的規則是：誰的官大，誰說的話就對；誰的錢多，誰辦的事就對。面前豎起很高的一級一級台階，你若想不沉淪，在人生的路上走去，是須要屈膝的。中國的路都是台階。這一點，不若民主國家的路，是公平的。

32、青年人踏入社會之後，首先面臨着一個選擇，即是：適應或是改變現狀。

誠然，若充當個“適應者”，生活也許會是好的；若作個“改變者”，生存也許不易，甚至精神每每還痛苦。然而，青年人要記住：若一個民族，總是“勢力”說了算，那便是一個沒落的民族；若一個民族，總有“理想”指引着未來，那便是一個充滿朝氣與希望的民族。

33、做人與做事的矛盾，是當下國人痛苦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們的各級教育，儼然是培養一個人做事的能力；而現實的社會，講究的還是做人之道。做人要緊處，是須要懂得規蔽，還要有一張笑臉；而做事，是不須要這些的。於是，能做事的人，往往感覺到周圍人的妒忌與嘲笑，如若依然一意孤行的話，勢必要遭到顛覆。會做人的，因為一定要八面玲瓏，做起事來，不免面面俱到，其結果也許對沖而無果而終。

34、我不相信高尚，更不相信卑瑣。二者皆為道德家無良的定義。

人性如河，潺潺淌着，一時或激越或滯漶，皆是因了地貌改變，而非河流的本意。

35、別在我這裡談罪犯。這已是一個神奇的國度，罪犯早已經成鬥敗的產物。去看吧，那些惡者並不是罪犯，而那些罪犯也並不全是惡者！無聊的罪罰，簡直要成為一種陰險的花招。

36、小時候，玩雪地捕雀，倒是真有意思。——將一些必然的欲望，訂為罪；又置誘餌，便落網了。入籠的雀，是聽話的，甚至可以說起來動聽的人話了。

37、革命啦，帶着人去殺人，那殺了人的人便不得回去，回去即被人殺，於是鬧革命。改革啦，號召人摸着石頭過河，河水趟渾了，於是抱怨過河的人。現在，人被知道殺人或過河都不對頭，都不能如人意的，冷靜下來，開始一步步過要自己如意的生活。——這，便是人民的覺醒。

38、統治者，以道德來束縛我們的心靈；以法律來制約我們的行為。國家便形成，而他們卻高高在上。

40、人要有兩幅心腸：一幅熱心腸，一幅冷心腸，方處世得妙。冷心腸做事，熱心腸待人。若熱心腸做事，怕要被人生疑；冷心腸待人呢，自然無朋無友，世路便艱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