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事件以來，無盡愛國言論滾滾而至。不論是“永遠愛國，永遠熱淚盈眶”的表達，還是“愛國不能少一點”或類似“雖遠必誅”的口號，一時甚囂塵上。而在這其中，尤其令人震顫膽寒的，是知名學者紀連海的那句“戰爭如若真的爆發，中國即使犧牲十億人口，仍然是世界上人口第二多的大國。”

一個要犧牲十億人的戰爭，豈可輕言，又如何敢於假設？一個可能犧牲十億人口的戰爭之後，又如何還能夠欣然於“仍是世界人口大國”這種局面？更重要的是，不知在紀先生看來，這十億條鮮活的生命與那張關於南海仲裁的紙或某種國家利益比起來，到底孰輕孰重。萬國之上還有人類在，國民的生命，難道不應是最大的國家利益所在嗎，那麼還有什麼樣的“愛國”可以置最大利益於不顧？

近年來，這種狹隘或者錯誤理解愛國的言論不止一例。在2012年9月18日北京愛國遊行活動中，因認為一名老者“污衊開國領袖”，一位大學副教授對其當眾掌摑，並聲稱，怎麼砸了幾輛日系車就叫暴徒呢？進而認為，“大象走路，它能顧得了螞蟻螳螂？一個國家一個社會的行動，不可能是一點損失都沒有的。”

為什麼在這些著名的愛國分子眼中，國民的生命無不輕賤如螻蟻，不僅可以像大象走路一樣隨意踩死，也可以成十億計的犧牲掉而在所不惜？這種完全無視國民生命利益的言論，到底是愛國愛民，還是禍國殃民？對於那種永遠要熱淚盈眶式的愛國表達，雖然很很多人難以理解，但至少可以容忍。它或許只是一種迎合與投機，無關宏旨。但類似那種動輒要了無辜者生命的言論，卻必須引起警惕。

越來越多的愛國言論，充斥着對於生命的殘忍、暴戾與冷血，也充斥着對於現代文明與秩序的破壞與漠視。這種現象雖不自今日始，卻越來越有於今為烈的態勢。而且在這其中，一些愛國者與當年一些有志之士有明顯不同的是，當年的有志之士不惜自己拋頭顱、灑熱血，有着一種“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有之，請自嗣同始”的氣度與使命感。而今天的愛國者，無論從哪個跡象看，似乎都更熱衷於打打“口炮”，也似乎更樂意葬送或傷害除自己之外同胞的生命。從這個意義說，社交媒體以“愛國賊”名之，倒也不錯。

愛國主義是流氓最好的庇護所，這句話的內涵需要一再重申。事實上，以愛國而禍民，這樣的事情並非沒有實證。一方面，像表示“永遠要熱淚盈眶”的網紅那樣，愛國在她們那裡可能已經成為一門生意；另一方面，像2012年釣魚島事件中一些“愛國青年”以打砸市民的日系車來宣示愛國一樣，愛國其實已經淪為一種犯罪。還有不少類似宣稱“抵制XXX”來愛國的行為，在這裡，愛國則己成為一種豈圖讓中國對抗全世界的做法，其居心之惡，等同於置國家利益於不顧。

紀連海的“犧牲十億人口”之論，不知道會不會讓美菲兩國為之顫抖，並使南海圓滿回歸中國版圖，但它首先是讓不少國民為之膽寒了。所膽寒者，倒不在於勢必成為犧牲者，而在於以一個有着著名學者身份的人，居然仍然在以愛國之名行禍民之實的道上一路狂奔，甚至還似乎頗得另外一些愛國人士的喝彩。這究竟是一種什麼的文化，一種什麼樣的現實，又將指向了一種什麼樣的未來？

愛國並不缺乏共識，在南海問題上堅守國家立場也絕對是主流認知。但怎樣才算是愛國，真的需要更冷靜的思考。對於南海問題，中央一再傳達的是捍衛權益、協商談判解決爭端的立場與智慧。以此對照，那些無視文明和秩序的所謂愛國言論，該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