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日，美國商務部長韋伯•羅斯宣布中美“經濟合作百日計劃”的首批十項斬獲，其中第一條掛帥的是中國將在7月16日之後允許美國牛肉進口。羅斯強調這十項共識“幾乎是希臘神祗赫拉克勒斯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比美中貿易關係史上前所完成的都要多。”套句傅園慧的話說，就是用了“洪荒之力”完成的成果！

十項共識涉及農產品貿易、金融服務、投資和能源等領域，包括幫助美國牛肉、電子支付服務、液化天然氣、轉基因作物等更順利地進入中國，而美國承諾將移除針對進口中國禽肉設置的障礙，並承諾給予中國銀行和其他國外銀行同樣的待遇。共識（包括牛肉出口）目前只有框架，細節還帶敲定。

但是為什麼羅斯在接受媒體訪問時，特別強調牛肉出口？

媒體如《福布斯雜誌》開始以“牛肉上哪兒去了？”做文章。WHERE’S THE BEEF？ 是一句經典美國俚語，起源於溫迪快餐連鎖店1984年的廣告口號，當時的策略是自別於競爭對手麥當勞和漢堡王，質疑後者的蓬鬆漢堡包里，幾乎看不到牛肉！

從那時起，這句話已經成為一個多用途的短語，用來質疑一個事物的實質。

那麼，百日計劃中美國牛肉回到中國市場，其中的beef（實質）究竟在哪裡？

中國消費

中國魚翅消費下滑

根據野生救援協會的報告，廣州魚翅銷量兩年來下滑80%，零售價下跌一半。受訪的餐飲業代表稱，姚明的公益活動提高了消費者的保護意識。

美國商務部長羅斯、白宮新聞發言人斯派塞在記者會及媒體大肆宣傳十項共識，而美國牛肉協會更是對中國將解禁美國牛肉進口高聲歡呼：“怎樣形容這對全國養牛業者的好處都不過分！” 特朗普禁不住為此事發了推特，稱“中國允許進口美國牛肉才是真正的新聞！”但是為什麼一向嫌媒體沒事找事的特朗普，居然也吐槽媒體對於這個事件的關注不夠？

克林頓時期前美國財政部長勞倫斯•薩默斯（民主黨）日前發文，認為這十項共識只是單方面對中方有利。牛肉進口已經是在特朗普就任之前，美國政府跟中方研討的項目，在去年9月的時候便已達成初步的協議，要取消13年來牛肉進口的禁令。

在2003年之前，美國曾經是中國最大的牛肉供應國。2003年底美國牛肉和牛肉產品檢測出牛腦海綿狀病變(俗稱的“瘋牛病”)，中國對美國牛肉頒布進口禁令。

牛肉的出口，對於美國的經濟重要嗎？美國農業部的數據顯示，2015年美國出口的牛肉達到56億美元，只占當年美國所有出口經濟（2.3萬億美元）的0.24%。比較一下美國國際貿易辦事處的數據，國際學生及其家屬的學費和生活費用在2010-2011學年期間，向美國經濟貢獻了近210億美元。

作為排行在印度、巴西、澳大利亞之後的世界第四大牛肉出口國，美國也是世界上第一大牛肉進口國。2016年美國的牛肉進口量突破30億磅，預計2017年將達到28億磅。

事實上，美國每年進口的牛肉超過出口的牛肉數量。這是因為美國主要進口碎的瘦牛肉。美國國產碎牛肉主要來自屠宰牛（90%瘦牛肉）和育肥牛的脂肪（50%瘦肉）。根據某些切割牛肉的價格而定，後腿眼肉和肩胛肉等切割也可以滿足對碎牛肉的需求，但是這太不划算了，因為這些肉塊在出口市場上價值可能更高。

美國國內的碎牛肉可以靠進口相當便宜的瘦牛肉來滿足，並且牛肉出口很多是高價值的牛肉製品、或諸如肉板、牛肚、牛舌、牛心和牛肝等產品，在美國叫價不高，但是在世界其他地區受到高度追捧。因此，牛肉出口增加了國內生產牲口的總體價值，而進口可以用較低的價格購買，以滿足國內對碎牛肉的需求。

在暌違美國牛肉的13年期間，隨着中國經濟爆發性的飛躍，中國牛肉進口也進入了迅猛的增長時期。據《彭博智囊》報道，2012年至2016年，中國人均牛肉消費量增長了33%，跟同期中國城市家庭的可支配收入增長了38%相互對應。

中國目前是全球牛肉消費需求增長最快的市場，也是全球第二大牛肉進口國。數據顯示，去年牛肉進口量達到82.5萬噸，金額約26億美元。

而在這個期間，美國人消費牛肉卻減少了。美國國家資源防禦委員會研究指出，從2005年到2014年之間，美國人的牛肉消費縮減了19%。美國國家牛肉協會的數據顯示，2016年美國人均牛肉消費是55.7磅（25.27公斤），而《石英報道》中國2015每人每年平均消耗5.4公斤的牛肉，通常以火鍋，牛排或韓國燒烤的形式，而五年前為4.8公斤。

美國商務部長羅斯一再強調的25億美元中國牛肉市場，更因為中國人均消費尚低於全球人均的6.6公斤和美國、韓國等國，加上13.7億的人口，而更顯得遠景璀璨!

根據美國政府的環保部門在今年5月8日發表的數據：美國牛肉行業的規模在過去二十年逐漸下降。1986年共有100萬家肉牛業者，2000年下降到83萬家，2012年下降到72.9萬家。肉牛的數量則穩定在3000萬頭左右。

美國的畜牧業者原本寄望着《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來帶動出口的商機，卻因為特朗普要求美國從TPP出走而泡湯。特朗普也揚言廢止《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而讓美國畜牧業危機重重（目前特朗普似有回心轉意跡象）。

根據美國牛肉協會的統計，2016年美國牛肉出口市場（包括品種肉類）的前五名國家分別是：日本（15.10億美元）、墨西哥（9.75億美元）、韓國（10.59億元）、加拿大（7.58億美元）、香港（6.84億美元）。因此除非美國與日韓各自訂立雙邊協定，美國的肉牛業者在亞洲就得靠中國了！

至於特朗普和羅斯為何特別要把牛肉出口挑出來說事兒，我們可以從接下來的這兩張地圖一窺究竟：

第一張圖是2012年美國農業部發表的全美肉牛分布圖，把美國的肉牛生產州依照數量排名分為五組，分別以顏色標誌。顏色越深，便表示該州屬於50州中排名越高的組別。

雖然這幾年來名次有所調整，這張圖表中顏色最深的前10名州，和今年剛公布的肉牛10大州的名單大致吻合。

根據1月31日初美國農業部發布的《年度養牛盤存報告》，2017年初肉牛養殖數量最大的十大州分別是：德克薩斯州、俄克拉荷馬州、密蘇里州、內布拉斯加州、南達科他州、堪薩斯州、蒙大拿州、肯塔基州、愛荷華州、北達科他州 。前八名的州都各有100多萬頭牛。美國58%的肉牛集中在前十大州。

這十大牛肉出產州基本上就是第一張圖裡面最深色的的一組。

下面第二張圖是2016年總統大選結果，紅色的部分代表特郎普獲勝的“紅州”：

比較一下兩張圖便一目了然：十大牛肉產州都是支持特朗普的“紅州”，整體產生了89名支持特朗普的選舉人團代表，占特朗普獲得的306選舉人票中的29%，所需要獲勝的270票中的33%！

也可以說，這個美國的畜牧帶，正是把特朗普推向勝利的核心支撐。5月22日美國國會參議院批准艾奧瓦州州長特里•布蘭斯塔德為新任駐華大使。布蘭斯塔德是美國迄今為止任職時間最長的州長，而艾奧瓦州目前是美國排行第9的牛肉產品大州，中國是艾奧瓦州的第二大產品出口國。

根據美國農業部的數據，2017年美國的農場淨收入預計連續第四年下劃至620億美元，遠低於2013年創紀錄的1240億美元。難怪美國國家牛肉協會，美國肉類出口聯合公會和北美肉類行業協會，在3月27日聯合致信特朗普，“即使中國從我們的競爭對手進口大量和不斷增長的牛肉，這個具有最大增長潛力的國外市場仍然對美國牛肉和相關產品關閉。我們感謝你在這件事上的領導。”

中美的貿易關係是特朗普運動的基石，他在選舉期間威脅要對中國產品徵收高達45％的關稅。所以牛肉出口變成讓畜牧紅州“消氣”的“頭條”！

美國國家牛肉協會主席克雷格•烏登，就恢復美國的牛肉進入中國的協議的評價是：

“我們強烈地歡迎聲明已經達成協議，恢復美國對中國的牛肉出口。對美國的牛肉生產者來說，這是不可估量的利好，而這個成果應該歸功於特朗普政府。我們期待為中國近14億的新客戶，提供我們為自己家庭所提供同樣安全美味的美國牛肉。我期待着有一天能夠在北京，為特朗普總統和習近平主席獻上一客美國生產的紐約客牛排。”

而十天后，烏登又為新任命的駐華大使擊掌：“作為六度連任每年農業出口超過100億美元的大州州長，特里•布蘭斯塔德是幫助美國牛肉行業在13年後首次回到中國市場的不二人選。布蘭斯塔德大使說他打算在美國駐北京大使館，以美國生產的牛肉宴客，美國的牛肉生產者期待與他一起儘快實現這個願望。”

即使民主黨的政客認為牛肉出口並不能為美國創造許多就業崗位，即使牛肉不是美國產業的衣食父母，圍繞着牛肉，卻聚集了特朗普的群眾基礎。在特朗普新政備受爭議的動盪時期，特朗普必須大旗招展，趕緊讓他的核心受眾群“看到牛肉”！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 編輯：岸南， ftchinese.editor@f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