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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壽昌| 高原父子
送交者: 樂山水 2017年08月08日07:18:16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題記:一滴水可以折射出烈日的色譜 

兩千來人口的陳家莊百分之七十的人家都姓陳,可謂名副其實,特別是第一生產小隊除了一戶姓高一戶姓李的外,其餘的都姓陳。那個時候的體制叫陳家莊大隊,

那年,我和同學們作為北京知識青年來到陳家莊插隊落戶,陳家莊大隊共有四個生產小隊,來到後大隊主任帶着學生們參觀了大隊裡的小農場,加工廠,所謂的小農場種了些蘋果桃樹,主要是用於培育良種,參觀完簡陋的加工廠,同學們說有點像原始社會的工廠。我們一隊分了七個學生,四男三女。

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地里沒什麼活可干,但也得出工,要不然沒有工分掙,沒有工分就分不了錢和糧食。大夥到了地里,冷風颼颼的,有人便到地里扯些乾草,撿些樹枝玉米杆子,先攏起一堆火,烤起來,邊烤邊聊天,烤了一陣身上暖和了,再幹些打打土圪瘩,壘埝等活計。

一隊小隊部是一間低矮的土廈,廈前有一棵古老的槐樹,樹上吊着一節鐵軌,每天,隊長就敲它召集社員們上工。當,當,當,鐘聲一響,社員們陸陸續續從家裡走出來,或站或蹲等着隊長派活。隊長見人來齊了,拿個小本本,念着誰去幹什麼誰去幹什麼,就都散了。

第一次勞動,我們四個男生被派去翻糞,由一個叫高原的老農帶着。我們都叫他老農,其實他不老,也就四十多歲,和我們的父母差不多,農村人面老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很多。同學們戴着栽絨棉帽、手套,扛着鐵鍬跟着他來到村邊。黃土高原的冬天寒冷乾燥,這個叫高原的老農卻不戴帽子,頭上箍了條白毛巾。

高原中等身材,面孔黝黑,嘴唇很厚,表情憨厚。同學們說有點像非洲人,一看就是個經常勞動的主兒。

活極簡單傻子都會幹。村邊地頭有一個糞堆,是一些炕土倒上農家茅廁的屎尿用渣土蓋上捂住,等到春暖花開撒到地里去作肥料。到了冬天糞肥凍得堅如磐石,鐵鍬鏟上去哧流一下滑走了,敲上去只留下個白點。高原說,不能這樣干,你們先靠邊。

他掄起鋤頭,從根部掏起來,一下一下,一會兒就掏空一大塊。外面雖然堅硬裡面卻鬆軟,他用鋤頭在上面使勁一錘,嘩啦塌下一大片,我們的工作就是把大的糞塊敲碎,然後用鍬鏟到一邊再堆起來。同學們幹的很賣勁,高原說,不急,沉住處氣慢慢來。他接過我的鍬示範說,前腿弓起來,把大腿作為支點鍬把放在腿上,這樣會輕省很多。沒想到這老農還懂物理學,我照他教的一試,果然如此。

休息了,我們靠牆而坐曬暖暖。他打着火鐮點燃煙鍋。一個同學在學校時就偷着吸煙,從兜里掏出打火機說,大爺使這個,送給你吧。高原連忙擺手說,你那是洋傢伙,我就使我的土傢伙。

我們天南海北地瞎扯,他教我們說當地土語,什麼脖子叫賀脖,南房叫南廈,樹叫脖子等等。高原很擅談,他說小時候讀過三國,水滸,上過學。他說他去過北京,是路過,進北京先要經過豐臺然後出來再過豐臺才去東北。

你去東北哪兒幹嗎?我們問。

去朝鮮?

你出過國?

是啊,抗美援朝。

你是志願軍?

是啊,在朝鮮呆了三年呢。

啊!同學們的心情格外激動,第一次勞動就和最可愛的人在一起,真是太幸福了。我們問這兒問哪兒,高原就講起在朝鮮的經歷,如何爬冰臥雪,如何吃雪解渴,如何急行軍……他還知道馮玉祥,說讀過他的著作,知道馮玉祥的夫人是李德全,是衛生部長,還來過這裡。他的經歷和知識真豐富,同學們佩服之至。

令同學們意想不到的事是在不久之後發生的,那天,隊裡去縣城參加一個重要的集會,社員們在隊部前排好了隊。隊長在清點人數之前,說了句:地富反壞份子出列。

人們靜悄悄,只見高原離開隊伍,走了出來。

同學們一看傻了眼,如同墜到雲霧之中,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們最可親愛的人怎麼是個地主份子呢?我碰碰旁邊人的胳膊,悄悄問旁邊的人,他……?

他是地主。

地主?地主怎麼會是志願軍?參軍入伍只有貧下中農的子弟才行啊,他的政審怎麼通過的呢?我有些發懵。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聽隊長對高原說,你去掏茅子吧。

掏隊裡各家的廁所一直是地富的專利,因為臭和髒沒人願干。廁所前幾天剛掏過,根本不需要這麼急着掏,但開會的人都有工分,隊長這是有意讓他也掙工分,用意可算良苦。我看高原,他的神情是漠然習以為常的。

抗美援朝離插隊時快二十年了,那時我們這些人或剛剛出生或正在襁褓之中,實在不了解當時的情景。

在村里呆得久了,從村民的口中多少知道了一些情況。高原家確實是個地主,他父親手裡有一百多畝地。

這裡是老解放區,建國的時候這裡已經解放三年了。那年朝鮮戰爭爆發了,說是美帝國主義把朝鮮作為跳板要侵略中國,全國上下掀起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熱潮,有志青年紛紛報名參軍上前線。陳家莊的參軍名額沒有達到上級的要求。村幹部正在發愁的時候,有人說,過去地主老財掌權的時候拉丁抓兵都是咱窮苦百姓,現在咱們當家作主了,也該輪到他們地富子弟去當兵了。這樣就瞅上了高原。

那時老地主也就是高原的爹還在,也是個知書識禮的人。供高原讀到中學畢業,當時就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知識份子了,本來可以繼續升學或到外面尋個事情做,但高原是獨子,老爹想讓他守着自己的土地,硬是沒讓他出去工作。這下可好,正趕上讓他去當了志願軍。高原不去,說,自古獨子不當兵,我是獨子不能去。貧下中農說什麼獨子不獨子,不分三七二十一,一條繩子把他捆了,紅花也沒給戴就參了軍。老地主聞訊趕來告別,見了兒子什麼也沒說,只叮囑了一句:到外面學機靈點。回到家卻在菩薩前燒香磕頭,求菩薩保祐讓兒子平安歸來。不知是菩薩動了惻隱之心還是高原真得學機靈了,反正村里一同去的人有好幾個成了烈士,他卻安然無恙。

我們小隊的貧協主任姓李,我們都叫他李貧協,除了高家外只有他一個外姓,老家本是河南人,從小逃荒來到陳家莊給地主當長工,在這兒娶妻生子安了家。插隊的第二年,李貧協忽然叫我去他家吃晚飯。我受寵若驚,下了工急忙去了貧協李主任家。家裡環境不錯也是個四合院。他準備了四個碟子一壺酒,這是當地待客的規格。四個碟子,一盤炒雞蛋一盤拌菜瓜一盤小蔥拌豆腐一盤炒白菜,一壺杮子酒,這在當時很豐盛了。

席間,我問,你從河南來到這兒給誰扛活?

他說給高原家。

我吃了一驚,原來是給高原家,可平時一點看不出兩家有深仇大恨。我問,他們對你剝削嗎,吃得飽嗎?是半夜就催你下地嗎?我想起了小說《半夜雞叫》裡的周剝皮。

他說,老東家可仁義了,他吃啥我吃啥,特別是收麥那陣子,吃得都是純頭茬面白饃。

不吃玉茭面嗎?

不吃,咱這裡沒人吃玉米,種點玉米都是留着餵牲口的。

我又吃了一驚,我們插隊這地方自古以來盛產小麥棉花,一直以小麥為主糧。可是現在生產的小麥大部份都交給了國家,自己只能吃很少的一部份,不夠的國家返還成玉米和高糧。同學中流傳一個笑話,外村一個老貧農給知青們憶苦思甜說,解放前地主一人有兩個老婆,我們哥倆只有一個老婆,意思是說他窮得娶不上媳婦,接着又說解放前生活好呀,吃得都是白饃,哪像現在盡吃玉茭面饃,支書敢緊擋住他說,別說了別說了。

高原爹幹活嗎?我問。

咋不干,他的莊稼他能不干。跟我一樣起早貧黑地干。

一提起他的東家,李貧協話就稠了,顯出無限懷念的心情。他說,東家好啊,我從小到他家沒再挪過窩,成年了他給我蓋了三間房還幫我娶了媳婦,要沒有東家那有我的今天。

我有些糊塗,貧協的話和我受到的教育完全是南轅北轍,這貧協主任怎麼淨說地主的好話,難道他不剝削你嗎?這不是階級陣線不分嗎?怎麼還能當貧協主任呢。我雖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我還是把話題轉到高原身上,問道:高原是參加過抗美援朝的志願軍,怎麼也劃成了地主?

來,喝酒,吃菜。他給我滿了一盅酒,我們一碰幹了杯,他又給續上才開口說:怨他自己,復員時讓他去安徽的一個縣裡工作,他硬是不去非要回來。

我點頭說,聽說過。

高原和我們一起幹活時也提起過這事,他直後悔,說這裡人戀家,很不好,要是去了安徽就好了。當時我就想,真是去了安徽他就是國家工作人員了,一家也都是市民戶口有國庫糧吃,不用風裡來雨里去的刨食吃了。命運這東西真是說不來。

李貧協接着說,回來就回來也罷了,他卻自以為是功臣,走路都仰着頭,向分了他家房屋的人要磚瓦要木料,跑到人家裡鬧。人家說他是反攻倒算,不給他戴個地主帽怎能治住他?

我恍然大悟。

酒到最後貧協主任才說出了請我吃飯的目的,他的女兒要出嫁了,當地出嫁女兒盛行穿紅條絨的衣褲,一身紅喜慶條絨又結實。可是這裡紅條絨布卻是緊俏物資買不到,因此讓我到北京為他買些紅條絨作嫁妝。我答應了,墊了布票為他買回了布料。

後來我們這些知青陸陸續續都離開了陳家莊,我分到了縣城工作。日子不咸不淡地過着,直到1976年粉碎了四人邦,舉國歡慶。其實,舉國歡慶是個政治術語,在農村老百姓並沒有體會到有什麼變化,該下地還得下地,該吃黑饃還得吃黑饃,在村里村民們只是當成一件新鮮事在傳播着,沒想到會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直到有一天說改革開放了,土地分到手了不用隊長派活兒了,老百姓才感到真的變了。後來地富帽子摘了,高原才真正感覺輕鬆了,他恢復了復員軍人的身份。真正感受到了改革開放的好處。 

農村的孩子結婚早,中華人民共得國成立那年,高原有了個男孩取名建國,建國兩歲時他去了朝鮮。

高建國和我們年紀相仿,上過中學,因此和我們說得來。常往我們宿舍跑,閒諞,跟我們學普通話,居然學得像模像樣。他愛聽我們講城裡的事,羨慕地說什麼時候能到北京看看就好了。他和村里同年齡的人關係處的也很好。在那個大講階級陣線的年代,除了上學參軍受限制外,在村里實在看不出他與同齡人有什麼不同,換句話說就是誰也沒把他當地主崽子。我們曾問你怎麼不繼續讀書?他說讀書有什麼用,你們都下來了。他雖然年紀和我們差不多,但干起農活來卻比我們強百倍,犁鋤搖耬無所不會,碾麥打場上更是全把手。

一天后晌,上工的鐘聲響了,他拿着一塊玉米麵高梁面混合的饃饃來了,饃饃四四方方,在籠屜里蒸熟了然後切成方塊,社員們叫它四面挨刀。饃中間挖了個坑,裡面放上辣椒麵,手裡拿節蔥,邊吃邊等活。

村子最遠處有塊地叫五十畝地,隊長讓他帶着我們七八個人犁地,說,那塊地不犁完不准回來。

到了地里他是頭犁,頭犁很重要,他犁得直後面的跟着他走也直,犁地人分成兩組,從兩邊開始犁向地中央匯合,好把式犁到中間兩條犁溝相會天衣無縫。把式不好到地中央就出現了一塊沒犁完的地,像個棗核。年輕人嬉笑說,像個“癟癟子”。當地人對女人生殖器稱為癟癟子。我們在地里一字排開,揚起小鞭子“噠噠咧咧”地呟喝,,牛賣力地奮足而行,犁鏵犁起的泥土像層層波浪翻滾。年輕娃娃犁地只圖快,犁與犁之間犁得很寬,翻起的泥土把硬埂掩蓋住了,看上去犁過去了,其實沒犁透。建國發現了,叫道慢點,犁細點。他日罵那些娃娃。他對我說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地犁不好莊稼長不好。我覺得他說得很有哲理,問他你說得真對,聽誰說的。他說老輩人的話。想必是聽他爹說的吧。

本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犁到半路,西天邊上忽然出現巴掌大的一小塊雲彩,誰也沒在意。這雲彩疾速而來極速膨脹,越來越大,瞬間天昏地暗,狂風大作,傾盆大雨從天而降。曠野上一無高大的樹木二無草庵可以避雨,眼看一個個都要變成落湯雞了。只聽他叫道蹲到牛肚子下去,我們照着他的樣子蹲到牛肚子下。 

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只一會兒就雨過天晴,路邊的溝里積滿了水,我們卻一點雨腥都沒沾到,身上乾爽極了。回來的路上,我的那頭牛犯了牛脾氣,死活不走了。我使勁用鞭子抽它,沒想到越抽它越不走,乾脆“撲嗵”一聲臥在路上不走了。夥伴們過來幫我抽它,它閉着眼搖着頭躲避着鞭子就是不起來。建國看到了返回來說,你趕我的牛回去吧,不能硬來,得慢慢哄。

改革開放後,他也迎來了人生的春天。那年被選為陳家莊村村長。

高建國能當上村長全應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句老話,陳家莊陳姓是絕對優勢,按理說村長應在陳姓中產生,但陳姓中分成了幾伙,各邊的人都想當村長互不相讓,爭執不下來,有人提個折中意見,讓高建國當村長。沒想到的是高建國竟然以絕對的優勢票數獲得通過。

高家自是高興不己,父子倆甚至在家裡喝起了小酒。酒中,高原對兒子提出兩點衷告:一,和上級要搞好關係,無論是縣上還是鄉里都要搞好關係,常走動,親戚常走動才親,人與人之間也是這樣;二,不管何時何地都不要吃獨食,一個窩頭見面分一半,才能立住腳處下人。高建國牽牽記住了父親的話。

高建國新官上任,熱情很高,為村里辦了不少實事,村里大街小巷都鋪了油路,村民在雨天也可以安全出行,不必兩腿沾滿泥巴;村里蓋起了水塔家家通了自來水,告別了自古以來絞水擔水的老傳統;村子的四個出口蓋起了仿古的牌樓,上面的陳家莊三個字是他去省里請著名書法家寫的,費用據說一字千金都不行。他還在村里建起了一個蜜棗廠,加工的蜜棗遠銷廣東福建,村民們不用出門就掙到了錢。高建國名聲雀起,縣報地區報都登了消息。縣裡還組織全縣各村領導到陳家莊參觀學習。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是西服革履,風度翩翩,頗有派頭,講起話來口若懸河,應對上下級如魚得水自然的很,見到我一把拉着我的手,那親熱勁真是沒法形容。他特意告訴我,他去北京了,出差去的。他說北京真好,我拍了一大摞照片,讓我一會兒到他家去看。在村長的位置上他到全國各地參觀學習,遊覽了不少名勝古蹟。

高建國原本酒量一般,上不得台面的。高原對他說,這不行,酒場就是官場,沒有酒量怎麼工作,人常說筷子一動原則鬆動,酒是感情的紐帶,酒是解決問題的鑰匙,你得學會喝酒。

建國從超市提了一箱汾酒,說招待領導用,先記上賬。中午他在家裡獨自喝,喝醉了,吐了一地,倒頭而睡一直睡到月出東山才醒來,頭仍是昏昏沉沉,晚飯一口都沒吃。高原為他煮了葛根茶喝,說是解酒的,有時候,高原也陪兒子喝,幾次下來,高建國練就了海量,一瓶白酒下肚沒事人一樣,鄉里領導有了應酬都愛叫上他一起陪喝。

高建國在村長的位置上幹了兩屆。後來又有大手筆,他引進一家醫藥公司,把一塊土地出讓給這家公司建起了製藥廠,招收村民進廠當了工人,另一個是在一塊地上建起了汽車駕駛培訓學校。這本是好事,村里增加了收入又解決了村民就業問題。但隨之風聲也起來了,有的說租金太低了時間太長了,他拿了回扣,有的說他暗中入了股,坑了村民肥了自己。有的說,他嫖女人有小三兒,道德品質敗壞。紀檢委的朋友告訴我不只一人告他的狀呢。我聽了很為他擔心。

終於有一天,鄉黨委書記鄉長找他談話,讓他把村長辭了回鄉上社隊辦來。他不願意辭,書記鄉長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勸他,坦陳利害。

高建國很不情願地辭了村長,但心裡很不服氣。

高原開導他說,不錯,提了個囫圇罐總比打碎了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村長又不是咱家的,激流勇退見好就收是好事,鄉上是保護你呢。 

高家的文化基因在高建國的兒子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對於讀書兒子幾乎沒用高建國操心,小學初中高中直到大學,一路奮進一路綠燈。

他是個讀書的種,高原常常這樣稱讚他的孫子。

大學畢業讀碩士沒費勁就考上了,讀完碩他說要讀博士,高建國說只要你能考上我就供,一考一個中,兒子一路讀下來,多虧了他在村長的位子上,幫助兒子順利地完成了學業。

兒子在美國讀的博士後,兒子說要拿綠卡。

高建國說你不回來了?

兒子說,能不回來就不回來。好多頭頭和他們的子女都在那裡安了家,好多還入了外國籍。

父親不言聲了,爺爺卻支持他,說,別戀家。爺爺就是個教訓,大丈夫四海為家,哪好在哪兒安家,哪的黃土不埋人。

俗話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閻王爺放了他一馬,高原過了八十四的坎,孫子從美國給爺爺寄來了生日禮物。第二年,孫子來信說他拿到綠卡了。高建國的老伴問,娃成了美國人了?高建國說,不是,還是中國人,能名正言順地呆在美國了。

這年底高原在他自家的老屋裡無疾而終,享年八十五歲。唯一的遺憾是沒有看到重孫子。

北京之春 2017年8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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