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美利堅的國運欠佳，還是川普的流年不利，通俄門事件，在新聞媒體的逐一爆料下，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川普家族與俄羅斯政府勾結，聯手對付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克林頓的陰謀，已經浮出台面。

2017年5月17日，穆勒的被任命為特別檢察官，標誌着通俄門事件的升級，也標誌着已經不再是有與無的問題，而是在事實上多少與誰是主謀的調查。

幾乎整個川普家族全部被扯進通俄門事件的泥濘里的現實狀況，使川普總統絕對無法全神處理繁重的總統業務，無法不成為跛腳總統。

沒有一位美國總統不懼怕特別檢察官的調查，也沒有一位高官不被特別檢察官的權力所威懾。在美國歷史上，雖然也有隻說不練，敷衍了事的特別檢察官，但卻被接任的特別檢查官一齊起訴之，並且被法院定罪。總體來說，特別檢察官的權力，和特別檢查官所代表的司法尊嚴，是無人膽敢挑戰的。

調查通俄門事件的特別檢察官穆勒剛上任，就被川普總統在推特中，惡毒地說成了“美國歷史上最大的獵巫行動”，如此愚蠢的公開敵視穆勒，將自己和家人位置到一個極度不利的環境裡。

從被新聞媒體披露出來的事實顯示，川普家族介入通俄門事件，並不是什麼所謂的獵巫，而是鐵一般的事實。在特別檢察官的權力威懾下，從總統到副總統，再到川普的兩個兒子、媳婦、女婿和內閣大員，紛紛未雨綢繆，自掏腰包，聘請好了拔尖的律師，為突然燒到身上的野火解套。

特別檢察官穆勒的偵察，已經從偵查階段，升格到採取行動的現實，川普的前競選主席蒙納福特，與前國家安全顧問菲林等四人，紛紛中箭下馬。其中蒙納福特與菲林兩人，因希望減刑而成為控方證人，也就是污點證人。這只是通俄門事件的冰山一角，有如高山滾石之勢的野火已經燒近白宮，沒有人能夠攔擋得住。

調查犯罪嫌疑的野火，並沒有依照川普的意願方向發展。穆勒的偵察箭頭，因向德國最大的銀行發出法庭勒令，要他們限期交出該銀行與川普貸款的文件，與川普女婿庫斯納多次“自動”與穆勒辦公室“聊天”看來，爭議極大的庫斯納，已經成為穆勒下個主要偵察標靶。

自穆勒出任特別檢察官以來，特別檢察官的種種議論，幾乎無日無之。在此風雲際會之時，在此真偽難辨之際，從歷史發展與過去案例的角度，來觀察通俄門事件，溫故知新，將會幫助看清事實真相。

鑑於水門事件的經驗教訓，美國國會於1978年通過了過渡性的《政府道德法(Ethics in Government Act）》，詳細規定了特別檢察官的法律地位，職責功能和調查權限，與委任特別檢察官的程序，自此將特別檢察官制度化，法律化。

《政府道德規範法》締造了法定的特別檢察官職位，專事調查政府高官的違法事宜。如果司法部長知道了有關高官的違法嫌疑，必須採取初步調查作業，如果發現是有違法嫌疑，必須向特別法庭匯報。特別法庭是指由三位聯邦法官組成的上訴法院，如果特別法庭認為是有違法嫌疑，必須任命特別檢察官進行徹查。自1983年開始，不再稱之為特別檢察官(special prosecutor)，改稱為獨立律師(independent counsel)。

在通俄門事件鬧得滿城風雨的當中，參議院情報委員會在2017年6月8日，召開一場聽證會，前聯邦調查局長科米，在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作證作的結果，促成了特別檢察官的委任。前聯邦調查局長穆勒的任命，自此全面展開通俄門事件的徹查，連帶扯出與通俄門事件有關的妨礙司法公正、濫用公權、貪污腐敗、偷稅漏稅、假公濟私與非法代表外國政府利益等聯邦重罪嫌疑的調查。

科米在聽證會上，爆出川普總統的種種非法行為，包括而未經證實的色情行為指控，要求科米向他個人效忠，停止對前國家安全顧問菲林的通俄門調查等。

美國特別檢察官辦公室成立於1979年1月日， 棣屬美國司法部，總部位於首都華盛頓M街，全職人員122人， 每年國會批發的行政資金超過2600萬元。《政府道德規範法》始於1978年，五年期滿後，國會於1982年1月3日通過立法延期五年1987年12月15日，再度延期五年，1994年6月30日期滿，沒有續期。

美國聯邦政府第一次使用特別檢察官是在1875年6月，由格蘭特總統委任亨德森(John Henderson)為特別檢察官，起訴包括他自己政權的內閣大員在內的逃稅、賄賂、貪污與瀆職的犯罪分子，是為著名的威士忌幫醜聞(Whisky Ring Scandal)。

格蘭特總統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委任特別檢察官的在職總統，也是第一位炒現任特別檢察官魷魚的在職總統，更是唯一自願為刑事法庭作證的在職總統，這個先例，會使川普總統坐立難安。

在格蘭總統的第一任內，就被各種醜聞鬧得雞犬不寧，首先是格蘭的死黨費斯克（James Fisk）與古爾德（Jay Gould）兩人，利用職權，非法操縱黃金市場，導致所謂“黑色禮拜五”市場崩潰，全國怒之，使格蘭的連任，幾乎成為泡影。

美國第18任總統格蘭特是南北戰爭時代的一代名將，受林肯委任，率軍擊垮以羅伯特.李(Robert Lee)為軍事領袖的南方叛亂軍，勝利後，雖然當選為總統，但由於施政能力淺薄，導致政府官員與他的內閣大員們貪污成風。為了彌補因內戰而來的國庫空虛，與重建南方急需的資金，美國政府加強各方面的稅收，尤其是威士忌酒稅，更是倍增，這為貪腐集團，提供了一個撈錢的黃金機會。

格蘭在焦急之餘，私下委任死黨麥當勞將軍(John McDonald)，在密蘇里州與當地的共和黨土豪們疏通，麥當勞利用自己是密蘇里聖路易市稅務局總監的職位權力，非法籌款，剋扣聯邦威士忌酒稅金，霸為己有，每年估計有150萬現金進賬。143年前的150萬元，折成現在的市價，等如3785萬元。整個犯罪集團的總後台之一，是格蘭特總統的私人秘書巴布科克(Orville Backcock)與國防部長貝爾納普(William Belknap)，兩人後來皆被起訴。

麥當勞在嘗到因貪污腐敗而得來的甜頭後，立即變本加厲，大展宏圖，將這種勾當伸延到伊利諾州芝加哥市，與威斯康星州密爾沃基等城市。明目張胆的勾當，使格蘭的沙場英雄名譽掃地，臭不可聞。1874年，財政部長理查森因另一件醜聞而被逼辭職，格蘭提名布里斯托(Benjamin Bristow)繼任。布里斯托一上台，就決定要徹底剷除這批敗類，他在不知會包括總統在內的任何人，與美國司法部聯手，採取秘密偵察行動，於1875年5月10日收網，一舉拘捕了三百名涉案者，轟動全國，詳情見報，輿論大嘩。

這些嫌疑人居然辯說，他們偷威士忌酒稅金的原因，是用來為格蘭特連任而籌備的競選費。消息傳出，舉國譁然。事情震驚朝野，全國的憤怒矛頭，全指向格蘭特總統和他的內閣，當時的輿論界，均以格蘭主義(Grantism)嘲笑之。格蘭主義就是貪污腐敗的代名詞。

格蘭總統在龐大輿論壓力下，只有假戲真做，委任亨德森(John Henderson)出任特別檢察官，徹查這件貪污腐敗的威士忌幫醜聞。亨德森聯合美國聯邦司法部，強勢運作，鐵面無私，將包括麥當勞在內的聖路易市威士忌幫連根拔起，全部送上法庭。

軍人出身的格蘭特，並不熟悉美國法律，更不尊重司法獨立的重要，在全權指派亨德森為特別檢察官後，卻經常對案件指手畫腳，亂下命令，遭到亨德森的嚴重抗議。

歷史的相同性，往往有着驚人的相同之處。在亨德森的起訴名單中，絕大部分都是格蘭總統的馬仔或死黨，其中禍首之一的巴布科克，就是最佳例證，他不僅是格蘭的私人秘書，還是他的死忠分子。在麥當勞的貴重禮物和現金攻勢下，巴布科克利用各種渠道，說服了格蘭：亨德森的查辦威士忌幫，毫無實質證據可言，完全是一些明顯的政治目行為。亨德森雖然握着麥當勞與巴布科克之間的往來電報證據，但其可做多種定義解釋的隱晦的字眼，使這位美國司法史上第一位御史大夫，落得了一個豆腐里找骨頭的罪名。

1875年12月，在把麥當勞關進監獄後，亨德森與美國司法部，以妨礙司法公正的重罪起訴巴布科克，在法庭的結案陳詞裡，亨德森慷概激揚的數落巴布科克的犯罪事實，並直指格蘭亦是嫌疑人之一。就像川普多次公開宣布“穆勒不得調查我個人的經濟範疇”為底線一樣，格蘭憤怒得忍無可忍，找個“魯莽無禮”為理由，下令炒了亨德森的魷魚，為了挽回面子，又提名比較聽話的布羅德黑德(James Broadhead)出任特別檢察官。

1876年2月，布羅德黑德在聖路易市繼續開庭，檢控巴布科克的罪名。格蘭為了老朋友的所謂無辜，自願出庭作證。基於路程遙遠，格蘭無法親臨聖路易市，遂在白宮以書面文字，宣誓作證，為巴布科克護航。格蘭不僅自己為巴布科克護航，更要求國務卿費什(Hamilton Fish)，與其他的內閣，也出面為巴布科克護航。在美國總統與國務卿的護航下，巴布科克被法庭宣布無罪。他在法庭脫身後，原想返回白宮任職，但輿論紛紛，千夫所指，只好辭職。十天后，他在另外一件保險柜陰謀(Safe Burglary Conspiracy)醜聞中，又被起訴。

1875年10月，威士忌幫醜聞事件，在密蘇里州首府傑斐遜城聯邦法院開庭，在被起訴的238人中，被定罪的就有110人之多，幾乎全是政府官員，追回威士忌酒的稅金，就超過300萬元，相當於現在的5300萬元。

1876年6月，查辦威士忌幫醜聞的布里斯托，辭去財政部長的職位，角逐共和黨總統提名，但輸給了俄亥俄州長海耶斯(Rutherford Hayes)，自此歸隱江湖。

在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上，亨德森是一位響噹噹的人物，他有使後世敬仰的兩大功勳。

第一是廢除奴隸制度。《美國憲法第十三條修正案》是廢除美國奴隸制度的里程碑，而這條廢除美國奴隸制度的憲法四位提案人之一，就是亨德森。1864年2月10日，亨德森連同阿什利(James Ashley)、威爾遜(James Wilson)與薩姆納(Charles Sumner)，聯名向參議院司法委員會遞交《美國憲法第十三條修正案》草稿。1865年1月31日，美國國會批准了《美國憲法第十三條修正案》議案，次日，林肯總統將之簽署成法律，1865年12月6日，喬治亞州議會認可議案，達到多數州的法律要求，《美國憲法第十三條修正案》成立，自此奴隸制度在美國成為歷史名詞。

第二是維護美國總統的尊嚴。1868年3月13日，國會開庭彈劾約翰遜總統。亨德森連同另外六位參議員，不理會黨派約束，悍然不允許一面說辭，以維護總統職位尊嚴為法理，投票反對彈劾案，就是他那決定性的一票，使彈劾案流產，保住了約翰遜的總統寶座。

在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上，薩姆納亦是一位了不起的超級英雄人物，青年時就在波士頓，與美國第一位黑人律師，聯手控告波士頓政府種族歧視，案件輸了，但名流青史。在國會，因為諷刺蓄奴的南方議員，被暴力攻擊，按倒在地，用拐杖敲打得斷為兩段為止，薩姆納沒有被打死，修養三年，回到國會，一舉廢除了使美國靈魂蒙羞的奴棣制度。（待續）

高勝寒 2017年1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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