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與處決

同一新聞事件，橫看成嶺側成峰，主次本末輕重各不同。
順理成章，新聞報道貴在做！毋庸諱言，為名為利，如
何抓住“新聞眼”做大做強，為我所用，是現時新聞人
的不懈追求。
李鐵映在十屆人大第十七次會議上做了關於檢查中華人
民共和國安全生產法實施情況的報告，烏紗障目，新聞
做下來，生產安全不安全，生產安全不安全到什麼程度，
不是“新聞眼”，無法引起新聞家們的興趣。媒體做出
來的最耀眼新聞是《因安全事故責任5年來國務院處理9
名省級幹部》。
李鐵映報告本來做得就不咋的，明明承認“幾乎每一起
特別重大事故的背後都存在着腐敗行為”，但針對諸多
礦難，報告還是照准治標口徑，做成了黑惡官商首肯和
欣賞的《瓦斯爆炸已成為我國煤礦安全“第一殺手”》。
那意思，惟利是圖，安全設施和措施的投入和落實不到
位，不顧工人死活，腐敗和殘忍的黑惡官商至多是“第
二殺手”。
報告做得不咋的，新聞報道做得就更荒唐。報告埋怨瓦
斯是禍首，言外之意，人禍難敵天災；新聞做出來，客
觀效果則是稱許頂戴做陪葬。瓦斯作祟，頂戴受罪，足
見我們XX夠意思，很嚴厲，無罪重罰，對遇難礦工算是
有交代。
頂上烏紗與項上人頭孰輕孰重，報告和報道是不稱量的。
5年事故處理9名省部級幹部，可五年來，單煤礦責任事
故造成的無辜死亡人數都在5000以上，致死500名才處
理一名省部級幹部，中外比照一下，多嗎？值得醒目標
題大書特書嗎？報道偕報告出籠，瓦斯點燃頂戴，障眼
法有了，主觀動機或許是：人們惋惜乃至同情省級高官
被處理同時，對腐敗和殘忍的仇視就消解了。
而所謂處理到底又是怎麼回事呢？阜新孫家灣礦難發生，
《總理主持國務院常務會遼寧副省長因礦難停職》，聞
聽消息，我當晚寫了帖子《副省烏紗祭礦工》。但我想
不到，三個月後，消息傳來，《遼寧省副省長因礦難被
記大過》，劉省長烏紗並未被褫奪。前些天，近在咫尺，
《遼寧省副省長劉國強來綿陽考察》的新聞更證實劉省
長烏紗完好。隨後，查檢新聞，我發現，即便停職期間，
《遼寧省副省長劉國強到大理視察》之類新聞仍充斥媒
體。
另一個知名例證，非煤礦安全事故，重慶開縣天然氣礦
井噴，243條生命罹難，6萬人受害，我曾憤激寫下帖子
《井噴肇事方有故意殺人嫌疑》。差不多半年後，中石
油總經理馬富才引咎辭職，但一年後，馬富才就到新成
立的國務院能源辦“低調履新”……《但願引咎辭職不
是自願調職》落空，《當承諾與問責都成為秀》，我們
不得不問，《免馬富才的辭職有意義嗎》？
“做新聞”，有被動被迫的，更多是自覺自為，《因安
全事故責任5年來國務院處理9名省級幹部》之類新聞，
自覺自為的嫌疑大。直面屈指可數的處理，回顧兼展望
嘆為觀止的處理秀，我對“做新聞”特別反感。恨到深
處，恕我直言，“二○○○年以來，中國有九名省部級
高官因安全生產事故責任被處理”之類新聞能改一個字，
我服膺，老百姓大多服氣，官僚們會服管，可這一個字
人民專政意味太濃，走資派和資本家以及它們的走犬，
那些道貌岸然搖唇鼓舌的媒學師爺們可能不愛聽：“二
○○○年以來，中國有九名省部級高官因安全生產事故
責任被處決。”
“做新聞”和做報告的，能把我的直言做成事實嗎？有
限做成，項上人頭動不了，把頂上烏紗永遠徹底地斃掉
也可以，行嗎？

2005.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