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湖西子 
    幾天前，讀到林語堂一篇寫中國人聰明的小文章。
    文中最後寫道：
    嗚呼，吾焉得一位糊塗大漢而崇拜之！
    這位大師，自已智慧非凡，為何反到要崇拜糊塗之人？
    原來，在他看來，中國人正是被“聰明壞了”。
    他在文中又寫道：
    “在中國多見識長進人時，便是世上少一做事人時；多一聰明同胞時，便是國事走入一步黑甜鄉時，舉國皆鼾鼾睡到曉，憨憨直到老。舉國皆認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之聖賢，而獨無一失計之糊塗漢子。舉國皆不吃眼前虧之好漢，而獨無一肯吃虧之弱者，是國家之幸乎？是國家之幸乎？”
    深有所感。
    一直以來，中國都被形容為“勤勞而智慧”的民族。
    而幾千年的歷史也似乎可以證明這一點。
    然而，這樣一個民族，其社會發展走向與現實狀態，卻似乎與其“勤勞而智慧”所應有的狀況出現較大的反差——雖勤勞卻不富足；雖智慧，卻又常常讓人覺得愚不可及。
    中國人的這一狀況，實在是一個極值得社會學家或政治學家研究的問題。
    而我雖既非社會學家,更非政治家,對此卻也是有些感觀.
    一般人眼中，聰明多是個褒義詞，至少也是中性的，往往與“可愛”、“美麗”之類相連。
    可在現實這中，它卻生生地被中國人玩成了貶義的。
    如果一個人被別人評價為“聰明”，甚至是說“這個人太聰明了”，則多半並非什麼好的評價，得小心了。
    由此可見，其實已經有很多中國人是早就識到他們的“聰明”其實並不是什麼好現象的。
    豈止是不好，甚至都是誤國誤民。
    先來說說“誤國”吧。
    比如很多人都聽說過大清朝的慈禧的一句名言：寧與外邦，不給家奴。
    一直以來，大家都把這句話當成典型的賣國言論。殊不知，這對老佛爺來說，卻是一大統治“智慧”的體現。
    當外有列強虎視眈眈，內有“家奴”鬧事時，大清朝為何寧願對外人“有求必應”，要土地給土地，要銀子給銀子，而對“自家人”反而是一毛不拔，啥也會給，除了刀兵相見呢？
    其實“聰明智慧”如慈禧，她不過是早就看出，這幫外國人再凶，再有如強盜一般見什麼都搶，但就是不會要她的江山皇位。事實也證明，當年的英法聯軍也好，八國聯軍也好，如果把整個大清皇室趕出皇宮，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們中沒有任何人對做大清的皇帝感興趣。
    而那些看似“順民”的“家人”卻想着的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實際是隨時找機會要取而代之的。所以相比之下，“外人”實際要遠好過“家人”。
    正因如此，無論如何，歷朝歷代的帝王統治者無論如何是不可能讓他的“子民”們的日子過得太舒服。雖然他們總是口稱心繫天下蒼生萬民，但又絕對不可能讓他們過得衣食無憂，更不可能對他們有求必應，要自由給自由，要尊嚴給尊嚴的——帝王們必須確保他們的子民是奴才，忠誠、聽話的奴才。
    更高級一點的便是善解聖意的奴才——聰明的奴才。
    而經過歷代帝王們幾千年的努力，他們的願望基本算是實現了——幾千年後，舉國上下，終於奴才遍地，而且是一個比一個“聰明”，懂得如何討主子歡心，當然是各級大大小小的奴才討同樣是各級大大小小的主子的歡心了。
    更重要的是，這些“奴才”們深深懂得，這人世間沒有比討自己主子歡心更重要的了。只要是能讓主子喜歡上，什麼才華呀、品德呀都不過是浮雲。
    而這樣一個奴才遍地的國家和民族，最終會走向何方，發展成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可想而知。
    這一點，就是最後的封建王朝大清末年恐怕也是深有體會的。
    想那最後的大清皇帝，不得不宣布退位，結束延續了幾千年帝制，把國家交給袁世凱，固然有多種不得已，但最不得已的原因恰恰就是因為此時的大清，稍稍象點人才的人，要麼被革命黨人暗殺，要麼被大清自己殺掉，朝庭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與袁抗衡的人才，而儘是些不中用的奴才罷了。
    縱觀歷史，歷朝歷代的帝王們無疑都無不認為認為自己舉國培養奴才是一種莫大的統治智慧。但他們卻不會想，正是他們這樣的“聰明智慧”終於毀掉了一個好好的民族，一個曾經領先於世界幾百年的民族，變成後來落後於世界幾百年。
    ——這不就是聰明誤國了麼？
    再來看看“聰明誤民”。
    “一個中國人是條龍，三個中國人是條蟲”。相信也是大多人熟知的名言。
    為何如此？
    就因為中國人一個個實在是太“聰明”。於是聰明抵消聰明，或者“聰明反被聰明誤”。
    難道不是麼？
    比如說吧，近幾年來，中國人因為有了錢的原故，愛出國旅遊，且一擲千金，於是走到哪裡都大受歡迎，被當成財神爺。可後來，他們雖然還是一如既往有錢，一擲千金，或卻越來越不受歡迎了。據說甚至還有些國家的旅遊點公開掛出不接受中國人的牌子。
    ——為何如此？還是因為中國人的“聰明”。
    這些有錢的中國人就算是出國休閒旅遊，也不忘記時時找機會展現自己的“聰明才智”——他們雖無不以土豪有錢人的身份出現，但卻又絞盡腦汁發揮聰明才智到國外去沾人家的小便宜。
    比如吃自助餐時想方設法“吃不了兜着走”，住酒店可能“順手牽羊”，連馬桶蓋都不放過，如此等等。
    更算得上“奇蹟”的是，他們聰明得都差點讓人家法國的盧浮宮破產。
    據幾天前有媒體報導，不久前，法國人發現自己的盧浮宮雖然每天前天參觀的人絡繹不絕，按說門票收入相當可觀。可實際上是入不敷出，仔細一查，又發現竟然是有幾十萬中國遊客想盡各種高招逃票所致！
    如果說中國遊客還只是聰明得讓人反感，而中國的很多移民則聰明得讓人恐怖了。比如又有報導，一些移民英美的中國人，明明幾乎都是有錢人，至少不會是窮人，他們卻充分利用英美國家的種種社會福利管理“漏洞”，明明吃穿不愁，卻只要有機會便和真正的窮人搶種種免費的福利食品或其它救濟。還大言不慚：有便宜不沾是傻瓜。
    也許以上都不過是“小聰明”罷了，還有更大的“聰明”。
    比如已經鬧騰很久的中興事件。
    美國人為何要狠狠制裁中興？
    —還是因為中興太聰明了！
    中興人不守誠信合約，以為自己聰明可以耍美國人大賺一把，即便美國人知道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不想人家美國人其實並不傻，且依法辦事，對中興毫不手軟，一罰便罰得差點要讓中興關門大吉！
    可中興人卻“聰明”地認為這不是因自己的不誠信造成，而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力造出一塊自己的芯片。
    就算是吧。可堂堂以“民族企業”自居，每年拿着國家天量被貼的中興，為何連一塊芯片也造不出呢？
    ——還是因為中興人太聰明。
    聰明的中興人，和無數別的聰明中國人一樣——都習慣了山寨人家歐美發達國家的種種科學技術。生意人麼，最後是以利益說話，賺錢才是王道，怎麼賺錢次要。自己技術開發成本太高，遠不如山寨賺錢。不啥要費那勁干吃力不討好的事？
    所以山寨就好。所以最終造不出一塊芯片。
    當然，中國人的聰明絕對不止是在外國人面前展現的，更多更重要的還是在自己國家裡展現。
    比如已經在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被普遍感知的“互害”模式，便是我們“聰明”的一種典型集中表現。每個人都為了金錢財富，無視良知道德，發揮着自己的聰明才智算計着別人，最終危害到自己。
    而還有一種聰明值得特別提到。
    這便是糊塗式聰明。
    鄭板橋曰：“難得糊塗”，“聰明難，由聰明轉入糊塗為尤難”
    更有老莊的“大智若愚”把這種糊塗式聰明推向哲學的新高度。幾千年來，無數中國人便奉行着這種糊塗式的聰明哲學，或明哲保身，或見風使舵。這樣的人，“刻方為圓”，不傷人感情，不辨是非，與世浮沉，老猾巨奸，多終究能飛黃騰達。
    的確，以上種種，無不體現出中國人的聰明。
    也許就因為太聰明，反而造成一種無知可笑的自負。比如今天大量中國人總認為“老子天下第一”，動不動就是“中國贏了”。
    有些人還真的相信整個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握之間。什麼特朗普，不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愚蛋；什麼三胖子，給他一點好處便乖乖聽話——總之，沒有搞不定的。
    然而不想，事實證明，特朗普的確是搬起了石頭，可砸的卻不是他自己的腳；而三胖子則剛剛去與特朗普幽會，表現出相見恨晚的樣子。
    面對種種事實，中國人若還是以聰明自傲，那就真的還是別聰明的好。
    正如林語堂所言：焉得一位糊塗大漢而崇拜之。
    而林語堂在這裡所說的“糊塗大漢”絕非我們身邊所隨處可見的許多聰明的“糊塗者”。
    最後不由突想：
    我們常常說起中國的許多社會問題，尋求其根源。也許根源只有一個，就是聰明人太多了的原故。
    縱觀整個社會現實，中國人的聰明真的成為一大問題了.而且是很嚴重的問題,嚴重到了誤國誤民的地步。
    可已經聰明起來了的中國人，如何能讓他們再“湖塗”得了呢？
    這實在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