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貿易戰動態（三）

底線南轅北轍 川習見面也難解中美死結

2018-10-12香港經濟日報

　  美國媒體又在風起了，傳出美國總統特朗普及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有機會在下月底召開的G20峰會期間見面，尋求為中美激烈的貿易磨擦降溫。但只要整理中美官方各自訂出的底線，可謂南轅北轍、沒有多少中間着墨空間；再結合中美角力已由經貿惡化至全局，在此局面下就算習特真的見面，恐怕也無法立即打開中美關係死結。

　　美國《華爾街日報》的報道其實也相當審慎，只說白宮將“繼續推進”峰會期間中美元首會晤的計劃，即“習特會”最終能否實現，仍是未知之數。而兩人見面與否的最大變數，是中美兩方有沒有讓步、以及讓步幅度對方能否接納。

美6大底線條件中國恐難接受

　　此前外媒報道是一個最佳註腳－－特朗普會否在G20見習，美國要求的前提是，中國先提出讓步清單，當中當然也包括，中方清單內的讓步幅度，是否獲美方“收貨”。究竟美方要求中方如何讓步才滿意？白宮首席經濟顧問庫德洛（Larry Kudlow）上月接受CNBC訪問時的一番話，透露出端倪，當中包括6大項：

　　1、零關稅

　　2、零非關稅壁壘

　　3、零補貼

　　4、停止知識產權盜竊

　　5、停止被迫轉讓技術

　　6、允許美國人自己的公司自己擁有

　　CNBC報道的原文是“zero tariffs, zero non-tariff barriers, zero subsidies, stop the IP（Intellectual Property） theft, stop the technology transfer, allow Americans to own their own companies”。

　　觀察人士指出，這6項條件其實非常辛辣，要做到"零補貼"等要求，只有一個方法：改變中國經貿體制，包括撤銷國企在中國經濟的特殊影響力，甚至放棄"中國製造2025"產業計劃。

　　中方顯然無法順着美國這些要求讓步。事實上，習近平早前到東三省考察時強調，“國有企業要繼續做強做優做大”，就是要繼續透過非市場化動力，擴張中國經濟影響力、推動核心技術發展。

中美空前互不信任 談判難有成果

　　習近平同時提到，“國際上，先進技術、關鍵技術越來越難以獲得，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上升，逼着我們走自力更生的道路，這不是壞事，中國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當中也展現中方不讓步姿態。

　　政治分析家指出，在中美各自固守底綫的局面下，中美元首能否實現在下月會晤，恐有相當大的變數；就算能見，要達到實質共職，也有巨大的難道；加上中美的對抗正由經貿蔓延到地緣、軍事、乃至意識形態領域，兩國互不信任過去罕見，兩方要在短期內就貿易和解，恐怕難上添難。

　　但當然，局勢會否逆轉也難料，其中，特朗普所屬的共和黨倘若在中期選舉中大敗、美國股市持續動盪，美方強硬立場會否軟化、減少與中方的分歧，有待持續觀察。

美中貿易戰加劇 對習近平反而是好消息

10月12日VOA

　　美中貿易戰不但對中國經濟產生了巨大影響，對中國內政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不過，有觀察人士指出，雖然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應對美中貿易戰的戰略和戰術在中國國內引發了一些批評聲音，包括曾經支持他的“太子黨”盟友也流露不滿，但是，在現在的中國，並沒有人能夠對習近平的權力形成有效制約。相反，一旦貿易戰繼續加劇，則可能有讓習近平在改革方向上走回頭路並且進一步鞏固個人權力。

貿易戰加劇，習近平遭受不同團體的批評

　　隨着美中貿易戰開戰以來，中國國內對習近平應對特朗普政府的措施提出了不少的批評。有人認為，貿易戰開打，是因為習近平太早“亮劍”，太過高調，太早拋棄了鄧小平的“韜光養晦”，因此才遭到了美國和西方的“圍堵”。也有人認為，貿易戰之所以開打，罪魁禍首就是因為習近平對經濟體制的改革失敗。

  美國智庫詹姆斯敦基金會（Jamestown Foundation）星期四（10月11日）就“貿易戰對中國內政”的影響舉行研討會。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兼職教授、時政評論人林和立（Willy Wo-Lap Lam）說，中國國內和香港的很多觀察人士認為， 習近平在應對特朗普政府的貿易戰，無論是戰術還是戰略都沒有做好，確實引發了多方的批評，包括習近平在中共“太子黨內”的盟友劉源（前中共領導人劉少奇之子）和胡德平（前中共領導人胡耀邦之子）。

  林和立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因為習近平目前是控制了軍隊和警察，所以，我看不到黨內其他派系的人給他很嚴峻的挑戰。但是因為他處理特朗普貿易戰的處理的不好，同時恢復了毛澤東時期的做法，所以引起了黨內幹部子弟的批評，尤其是跟胡耀邦、鄧小平、劉少奇關係比較密切的高乾子弟的不滿。另外，習近平上台時黨內兩個主要派系，江澤民的上海幫和胡錦濤的團派，習近平利用反貪腐作為一種武器，非常成功地打擊了上海幫和團派，但是，上海幫和團派，特別是團派還有人在黨政高層，所以他們也會對習近平很不滿。”

  林和立曾經寫過一本書《習近平時代的中國政治》。他說，除了太子黨和團派和上海幫外，支持改革的幹部和知識分子，包括經濟學家和政治學家，都在公開批評習近平走回頭路。

  中國清華大學法學教授許章潤就曾發表論文指出，習近平的施政正在帶領中國開倒車，回到40年前的毛澤東時代。另一個是國際政治學者資中筠6月撰文表示，美中貿易戰若真的開打，罪魁禍首就是因為習近平對經濟體制的改革失敗。

沒有人能夠對習近平形成有效制約

  不過，林和立說，雖然仍然受到批評，甚至7月份的時候，習近平自己也在中國官方媒體上“消失”了幾天，但是，8月份以來，習近平好像已經重新控制了局面。

  國際戰略諮詢與商業發展公司克倫普頓集團（Crumpton Group）的中國主管、政治分析人士裘德·布蘭切特（Jude Blanchette）說，與很多威權統治的領導人一樣，在現在的中國，沒有人能夠撼動習近平的地位，無法對他形成有效制約。

  他說：“我認為，在今天的中國沒有任何反對的力量真的有份量。沒有人可以像陳雲對鄧小平。沒有有效的反對力量控制任何方式，並由此來限制領導人。許章潤是寫了批評文章，但是他患了癌症，要死了。胡德平的《炎黃春秋》被關閉，卻沒有任何反響。我覺得習近平現在的地位與斯大林在完成對黨的清洗之後差不多。他也許不得人心，但是你又能做什麼？”

貿易戰與“國進民退”和“自力更生”

  白宮表示，美國對中國進口到美國的產品徵收高額關稅是為了迫使中國改革經濟，但是，事與願違，與美國人想的不一樣的是，習近平要求中國人重返“毛時代”。

  習近平在9月25至28日在中國東北考察的時說，美國逼中國人走自力更生之路不是壞事。“自力更生”是中共在毛澤東時代提出的豪言壯語。習近平還強調，中國的國家發展“最終還是要靠自己”。

  香港時政評論員林和立說，這與“中國製造2025”遭到西方和美國的打擊，給習近平造成很深的危機感有關。“中國製造2025”是美中貿易戰的一個重要目標。根據這項計劃，到2025年之前，中國要在包括飛機、計算機芯片和電動汽車在內的一系列重要行業基本實現自給自足。

  習近平的目光不僅對準高科技。根據他在東北考察的要求，中國人要實現的另一個自力更生和自給自足是農業。根據中國海關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下半年，中國進口的糧食總量高達1.32億噸，糧食自給率降到82.3%。

  香港評論員林和立說，美中貿易戰後，在中國發生的另一個突出的現象是，習近平要扶持 “國有民退”。

  根據英國《金融時報》的消息，截至今年9月，中國已有至少10家民營企業被國有企業“國有化”。新浪財經9月18日的一篇報道統計，根據上市公司的公告，截至9月，至少有22家名企上市公司被國企收購和控股。

  9月12日，中國財經專家吳小平發文指民營公司已經完成協助國有經濟發展，“應逐漸離場。” 文章一出，引發擔憂。

  有分析人士認為，習近平這樣重視國企是因為它們可以幫助中國應付國內外的經濟挑戰，通過強大國企他也能壯大他的個人地位。林和立認為，中國電商巨頭阿里巴巴集團創始人馬雲50多歲“被退休”，就是其中的一個例子。

貿易戰加劇，將有助於習近平進一步集權

  林和立還說，如果貿易戰進一步升級，對習近平來說，可能會是好消息，因為這為他進一步集權提供了極好的理由。

  他說：“習近平會利用這個機會， 利用所謂‘國難當頭’，中國有史以來受到的最大威脅，來自美國的威脅，來作為藉口，進一步抓權。按照中國民族主義的慣例，中國民族主義的處理方法， 中國很多領導人會趁着民族主義高漲的時候，積極抓權。不論這個威脅來自何方，日本、美國還是其它地方，中國一定要團結在一起，要100%團結在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周圍），這個方便了習近平進一步集權。”

  林和立認為，由於特朗普總統對中國的威脅還在繼續，貿易戰可能要延續到明年底。9月，特朗普總統還威脅要再向剩下的2670億美元中國產品徵稅，這將包括了所有美國從中國進口的產品。

中國期待G20“習特會”取得突破

  不過，另有分析人士認為，中國人通常比較務實，不會讓貿易戰無限期延長。習近平應該期待在下個月的20國集團峰會上與特朗普達成交易。

  曾在小布什總統時期擔任美國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前亞洲事務主任韋德寧（Dennis Wilder） 在詹姆斯敦基金會的研討會上說，雖然這極具諷刺意味，但是中國認為特朗普是他們唯一可以與之達成交易的人。他說：“我想，他們急切地想促成習近平和特朗普在布宜諾斯艾利斯G-20國集團會議上的會晤。我知道他們很急切，因為他們告訴我了。他們知道，他們不可能與他（特朗普）的下屬達成交易，而特朗普是唯一可以達成協議的人。在很多方面，他們希望能達成個人的突破，就像金正恩與特朗普在新加坡達成的突破一樣。”

  韋德寧說，中國人足夠務實，他們知道他們不能全靠“自力更生”，他們還需要西方的市場和技術。他說，到目前為止，中國對貿易戰的反應是謹慎的。

  他說：“美國公司並沒有報告大規模的報復措施；中國也沒有呼籲抵制‘美國貨’，與在‘薩德’問題上不同。中國依然需要西方的市場、專業和技術， 中國人知道，與世界分離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韋德寧說，特朗普政府的貿易措施打得中國人“措手不及”。中國人原以為，還可以和以前一樣，通過談判的方式把問題“談死”，但是這次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