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國2018年的中期選舉即將到來，如何在民主黨和共和黨之間作出選擇，以什麼為根據？“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讓我們首先通過具體的各項宏觀經濟指標來比較兩黨主政白宮的經濟實績。本篇將關注兩黨在聯邦財政和國債方面的紀錄。

本系列前三篇分別對國內生產總值(Real GDP)，創造就業(Employment)和失業率（Unemployment Rate）進行了大數據（1929-2018）統計分析，比較了這三個宏觀經濟指標分別在民主黨主政時期和共和黨主政時期的紀錄，然後將這個時期的所有總統進行排名。筆者將在本篇回顧聯邦財政和國債方面的紀錄。

根據本人在金融信貸工作超過20年的經驗體會和多年對美國政治經濟歷史的研讀觀察，筆者認為（1）一個國家的國民經濟包含了私營經濟和公共經濟的兩個部分；（2）私營經濟的確有內在的運行規律，運行良好的時候可以起到帶動整個國民經濟的火車頭作用；（3）但是如果私營經濟完全放任，其後果就會非常嚴重，1929-1933以及2007-2009的兩次經濟大崩潰就是慘重的歷史教訓；（4）而公共經濟則日益成為一個現代文明社會的基礎和標誌，特別是在私營經濟衰退甚至崩潰的時候，還是重新啟動整個國民經濟的火車頭。

那麼一個國家的公共經濟包括哪些部分呢？國防外交，公共建設，公共教育，公共醫療，基礎科研，文化藝術，以及其他各種各樣的公共服務如公立圖書館，博物館，消防等等。所有這些公共事業的運作，是以全民共同福祉為根本目的，因此筆者定義為公共經濟。而公共經濟的經費何來？在美國就是聯邦，州和市鎮三級的公共財政收入和支出，但是州市鎮的財政規模與聯邦的財政規模完全不在一個等量級別。如果聯邦財政收入大於支出，就會有財政盈餘（Surplus），如果入不敷出，就會出現財政赤字（Deficit）。為了填補財政赤字，聯邦政府只好發行國債（National Debt）。因此聯邦財政的狀況和趨勢，在相當程度代表了一個政黨的執政經濟表現。

如同連載之一的序言中的說明的三個因素，（1）立法過程的複雜漫長，（2）美國經濟規模的巨大慣性，和特別是（3）聯邦財政年度的定義（每年10/01到次年09/30），筆者在分析所有經濟指標的時候，都做了一年的時效調整，即每個總統的經濟業績都比他的政治任期滯後一年。

筆者採用了thebalance.com 自1929年開始到2018年的聯邦財政赤字（Federal Budget Deficit）數據[1]，2018年的數據來自於國會預算辦公室[2,3]。

1.       https://www.thebalance.com/us-deficit-by-year-3306306

2.       https://www.cbo.gov/topics/budget

3.       https://www.cbo.gov/publication/53781

因為聯邦財政規模隨着經濟規模正比例增長，所以聯邦財政赤字經常表達為GDP的百分比，才可以對不同時期的聯邦赤字進行比較。以下圖表1暗紅曲線和左軸線數值單位來顯示1929年以來每年財政財政赤字（GDP的百分比），藍色曲線和右軸線數值單位顯示了每年的RealGDP增長率。

（圖表1）

觀察以上圖表可以看到一般而言，經濟增長的年份，聯邦赤字就會下降；如果經濟增長放慢，特別是負增長（即經濟衰退），聯邦赤字就會上升，但是會有一些滯後效應。這是因為經濟緩慢甚至衰退的時候，聯邦稅收也會減少，而為了拉動整個經濟，聯邦支出反而增加。例如經濟在1929-1933 和2007-2009年大衰退，聯邦赤字就上升到1934年的5.4%和2009年的9.8%。聯邦赤字從1939年的3.0% 急劇上升到1943年的26.9%是因為二戰的原因，二戰結束之後，就迅速回落到1948年的財政盈餘（-4.8%）。

以下圖表2顯示了從1929年胡佛以來歷任總統的聯邦財政赤字的美元數值和GDP的百分比。暗紅曲線和右軸線數值單位來顯示每年財政財政赤字（GDP的百分比），長條和左軸線數值單位顯示了每年聯邦赤字的美元數值，藍色長條代表民主黨年份，紅色長條代表共和黨年份。

（圖表2）

由圖表2還可以看到必須用GDP的百分比才能衡量不同時期的聯邦赤字，因為不同時期的GDP規模有巨大差別。觀察圖表2可以看到：

1)      聯邦財政赤字在里根-老布什的連續12年任期開始大幅度上升，在1992年高達2900億美元的赤字（GDP的4.4%）；

2)      克林頓接手了前所未有的聯邦赤字，重振經濟，在8年任期內實現連續下降，在1998年實現財政盈餘（1969年以來的第一次），在2000年達到2360億美元盈餘（GDP的負2.3%）；

3)      小布什從克林頓繼承了2001年度1280億美元財政盈餘，就立刻反轉為赤字，而且再創新高，卸任時留下2009年的14130億美元聯邦赤字（GDP的9.8%）；

4)      奧巴馬上任之後，再次重振經濟，聯邦赤字開始回落，於2015年降到4380億美元（GDP的2.4%）；

5)      川普接手的2017年聯邦赤字是6650億美元，然後在他的第一個財政年度2018年，聯邦赤字就上升到7930億美元（GDP的3.9%），而且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2018/04/19公布的最新預測，聯邦赤字在2019-2028將會上升到每年平均1.2兆美元，赤字規模將會上升到GDP的5.4%。

根據圖表2數據，筆者計算聯邦財政赤字規模（GDP的比例）在每個總統任期的期初到期末的變化值，任期的赤字規模變化百分點，和平均每年的赤字規模變化百分點。以下列表1將15位總統按照聯邦赤字規模平均每年的變化百分點排名如下。

（列表1）

以上列表1顯示，民主黨在管理聯邦財政赤字的前六名中占了五席：

1)      杜魯門在8年內四次實現財政盈餘，聯邦赤字從期初480億美元下降88%到期末60億，赤字規模從期初GDP的20.8%下降到期末1.7%，平均每年降幅2.39百分點，名列第一。

2)      奧巴馬在8年內將聯邦赤字從期初14130億美元下降53%到期末6650億，赤字規模從期初GDP的9.8%下降到期末3.4%，平均每年降幅0.80百分點，名列第二。

3)      克林頓在8年內也四次實現財政盈餘，將聯邦赤字從期初2550億美元下降150%到期末盈餘1280億，赤字規模從期初GDP的3.7%扭轉為期末盈餘GDP的1.2%，平均每年降幅0.61百分點，名列第三。

4)      艾森豪威爾是唯一的共和黨總統在任期內，兩次實現財政盈餘，將聯邦赤字從期初60億美元下降50%到期末30%美元。規模從期初GDP的1.7%下降到期末0.6%，平均每年降幅0.14百分點，名列第五。

從1929年到2018年的89年，總共15任總統，包括7個民主黨主政的48年，和8個共和黨主政的41年。根據以上數據，按照兩個政党進行分類統計，得到圖表3和4如下。聯邦財政赤字在民主黨主政時期累計下降（改善）了11140億美元和14.9個百分點，而在共和黨主政時期累計增加（惡化）了19030億美元和19.7個百分點。

（圖表3 & 4）

將每個政黨的聯邦財政赤字累計變化值除以該黨總統人數（7和8），可以算出平均每個民主黨總統任期的聯邦赤字下降了1591億美元或改善了2.13百分點，和平均每個共和黨總統任期的聯邦赤字增加了2379億美元或者惡化了2.46百分點。

將每個政黨的聯邦赤字累計變化值除以該政黨的主政年數（48和41），可以算出在民主黨主政期間，聯邦赤字平均每年下降了232億美元或改善了0.31百分點，而在共和黨主政期間，聯邦赤字平均每年增加了464億美元或惡化了0.48百分點。

將以上結果歸納得到以下列表2。另外，聯邦財政盈餘在民主黨主政48年期間發生9次，盈餘頻率18. 8%，而在共和黨主政41年期間發生4次，盈餘頻率9.8%。

（列表2）

當聯邦財政出現赤字的時候，聯邦政府就只好通過發行國債來填補空缺。現在讓我們回顧以下國債的歷史紀錄。筆者採用了thebalance.com 自1929年開始到2018年的國債（National Debt）數據[4]，也參考了國會預算辦公室的報告[5]。

4.       https://www.thebalance.com/national-debt-by-year-compared-to-gdp-and-major-events-3306287

5.       https://www.cbo.gov/publication/53781

以下圖表5以藍色曲線和左邊的軸線表示數值單位顯示1929年以來的國債規模（GDP的百分比），以暗紅曲線和右邊的軸線標識數值單位顯示1929年以來的聯邦赤字規模（GDP的百分比）。一般而言，只要有聯邦赤字，國債就會累積增加。

（圖表5）

以下圖表6顯示了從胡佛以來歷任總統的每年國債數據。藍色長條代表了民主黨的7位總統48年主政時期，紅色長條代表了共和黨8位總統41年主政時期。圖表4和圖表5顯示：

1)      在二戰之後，國債規模在兩黨總統的共同努力下保持了下降趨勢，在卡特執政期間降到最低點，GDP的31%。

2)      但是在里根-老布什的連續12年任期，因為兩次大幅度減稅，個人最高稅率在1981從70%降為50%，然後在1988年降到28%；由此而來的聯邦赤字帶動國債開始大幅度上升，在1982年首次超過1兆美元大關，在1989年首次超過GDP的50%。

3)      克林頓接手的國債相當於GDP的64%，在上任之後將個人最高稅率提高到39.6%，從而在8年任期內扭轉財政赤字為財政盈餘，實現國債規模連續下降到離任時候GDP的55%。如果克林頓時期的經濟政策和財政稅率保持不變 -- 副總統高爾在2000年競選時候就承諾將財政盈餘償還國債 -- 那麼國債就有可能在大約24年之內，即2025年全部付清（2000年的國債是56740億美元，除以2000年的財政盈餘2360億美元）。

4)      小布什上台之後再次將個人最高稅率降低到35%，聯邦財政重新變為赤字，國債規模立刻再次上升，留下2009年的11.91兆的國債相當於GDP的83%，上升了28個百分點；

5)      奧巴馬上任之後，將個人最高稅率恢復到39.6%，聯邦赤字開始回落趨勢，但是國債規模依然上升到2017年的19.57兆美元，相當於GDP的103%。上升了20個百分點；

6)      川普於2017年底簽署減稅法案，不僅將個人最高稅率降低到37%，而且將公司稅率從35%降到21%（讀者不妨思考以下這對誰會帶來直接的好處），因此他的第一個財政年度2018年立竿見影，聯邦赤字立刻再次上升趨勢，達到到7930億美元，已經超過了奧巴馬在2012年之後的所有年度聯邦赤字，導致國債進一步上升到21.48兆美元，達到GDP的107%。而且國會預算辦公室在2018/04/19預測聯邦赤字將會在2019-2028的未來10年累計達到12兆美元，因此國債規模將會從2018年的21.48兆美元急劇上升到33.48兆美元。

7)      1981年以來的聯邦財政歷史已經上演了兩次輪迴：共和黨惡化-民主黨好轉-共和黨惡化-民主黨好轉。2018年是川普的第一個財政年度，雖然不到蓋棺定論的時候，但是進入第三個歷史輪迴的前兆已經非常明顯：共和黨惡化，而且愈演愈烈，前景堪憂。

（圖表6）

為了排除不同時期經濟規模不同的因素，分析國債分別在15位總統任期的紀錄應該以國債規模（GDP的比例）為準。根據以上數據，筆者計算國債數值和規模在每個總統任期的期初到期末的變化值，任期的變化百分點，和平均每年的變化百分點。以下列表3將15位總統按照國債平均每年的變化百分點排名如下。

（列表3）

以上列表3顯示，在管理國債規模方面，民主黨在前六名中占了四個席位。

1)      杜魯門8年內國債規模從期初GDP的114%下降到期末68%，平均每年下降5.75百分點。

2)      約翰遜5年內國債規模從期初GDP的46%下將到期末35%，平均每年下降2.2百分點。

3)      艾森豪威爾8年內國債規模從期初GDP的68%下將到期末52%，平均每年下降2.0百分點。

另外讀者值得注意的有三點：

1)      羅斯福期間，因為從共和黨胡佛接手了歷史上最嚴重的經濟崩潰和最大規模的世界大戰，國債規模增長最大，平均每年增加6.25百分點，倒數第一；但是他的繼任者杜魯門在1945年二戰結束之後，就將聯邦赤字扭轉為盈餘，從而也大幅度降低了國債規模。

2)      奧巴馬期間，因為從共和黨小布什接手了二戰之後最嚴重的經濟崩潰，雖然將聯邦赤字規模從GDP的9.8%下降到3.4%，但是國債規模還是從GDP的83%上升20個百分點到103%。而其他5位民主黨總統都實現了在任期內將國債規模下降1-46個百分點。

3)      除了艾森豪威爾和尼克松以外的6位共和黨總統的，國債規模都大幅度上升，平均每年增加0.67-5.75個百分點，包括川普的第一年就增加4個百分點。

從1929年到2018年的89年，總共15任總統，包括7個民主黨主政的48年，和8個共和黨主政的41年。根據以上列表3的數據，按照兩個政党進行分類統計，得到圖表6如下。國債規模在民主黨主政時期累計增加了22個百分點，在共和黨主政時期累計增加了70個百分點。

（圖表7）

將每個政黨的國債規模累計變化值除以該黨總統人數（7和8），可以算出國債規模平均在每個民主黨總統任期上升3.14個百分點，在每個共和黨總統任期上升8.75個百分點。

將每個政黨的國債規模累計變化值除以該政黨的主政年數（48和41），可以算出國債規模平均在民主黨主政期間每年上升0.46百分點，在共和黨主政期間每年上升1.71個百分點。

將以上結果歸納得到以下列表4。另外，國債規模下降在民主黨主政48年期間發生27次，發生率56.3%，而在共和黨主政41年期間發生只有9次，發生率22.0%。

（列表4）

尊敬的讀者，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對五個宏觀經濟指標進行了大數據的統計分析。為了能夠對這15位總統進行一個綜合比較，筆者作出以下設定：（1）因為這五個經濟指標都是密切相關，所以給與每個指標的同樣權重；（2）排名第一得15分，第二得14分，由此類推，第15名得1分。

將到目前為止每個總統在五個指標的得分匯總，得到列表5如下，約翰遜（63分），肯尼迪（56分）和克林頓（53分）名列前三名。里根是前六名中唯一的共和黨，共和黨包攬了倒數後五名。

（列表5）

到目前為止，兩個政黨在五個指標的團體分數，列表6如下，民主黨目前總得分354分，共和黨總得分246分。

（列表6）

另外，在兩個政黨主政期間，在共和黨主政期間發生經濟衰退，就業機會減少和失業率上升的頻率都是在民主黨期間的兩倍以上；而聯邦財政實現盈餘和國債規模下降在民主黨期間發生頻率是共和黨期間的兩倍以上。

（列表7）

至此，通過對以上五個主要經濟指標進行大數據（1929年以來）的統計分析，得出了兩個政黨在經濟方面的實際業績。筆者將在下一篇解讀兩黨在經濟方面實際業績為何有如此鮮明的對比，是否因為兩黨在1929年以來有截然不同的治國理念，經濟政策，執政策略，乃至競選言行而造成的，敬請關注。

海闊天空

紐約，

2018/10/25第一稿

2018/10/28第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