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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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17日是，是民國大師胡適先生誕辰。
    於是，很多人重溫先生所說過的諸多名言。其中之一便有：
    一個骯髒的國家，如果人人講規則而不是空談道德，最終會變成一個有人味兒的正常國家，道德自然會逐漸回歸；反之，一個乾淨的國家，如果人人都不講規則卻大談道德、談高尚，天天沒事兒就談道德規範，人人大公無私，最終這個國家會墮落成為一個偽君子遍布的骯髒國家。
    正如很多人已經感受到的，胡先生此言引起極大共鳴。
    是的。我也非常認同此言。然而，卻又有着一些不同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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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來，一直都為一個荒謬的現象百思不解：
    一個幾千年來“德治”至上的國家和民族，何以卻成為似乎最不道德的了？這麼一個本是高大尚的東西，卻在今天讓人一聽便不由聯想到要麼天真，要麼虛偽。難道是因“物極必反”的麼？
    這就還是要先說說“道德”這個東西。
    在中國人的歷史上，“道德”一詞卻是由最不講“道德”的道家首先提出——就是眾所周知的《道德經》。
    然而，老莊的“道德”卻不是後人所說的“道德”，也或者說，不是儒家口中的“道德”。
    老莊所謂的“道”指“天道”，人類遵守天道則為“德”，是謂“道德”。而儒家及其後人所說的“道德”則為“人道”。
    而在老莊看來，一切所謂的“人道”都是對天道的扭曲，所以是虛偽的、不正常的。
    所以，這才出現，最講“道德”的老莊，卻是最不講“道德”，激烈地批判着滿口“仁義道德”的儒家。
    但我們一定要明白，道家的“道德”不是我們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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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天，我們雖然極少數人是道家信徒（註：那些動不動就搬出什麼養生之道的人，實際與真正的道家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卻似乎也同樣對抗與嘲弄着自己的“道德”信仰與教條。
    更為奇妙的是，在嘲笑、鄙視道德方面，“好人”與“壞人”的態度卻保持着少有的高度一致——壞人是根本就不會想到道德二字的，而好人到是不時會提到道德，卻又多為反向：比如批評別人的“道德婊”或是“揮舞道德大棒”之類。
    總之，“道德”幾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面對這種態勢，更有人不時拿出本文開頭所提到的胡適所說的關於“道德”的這段話，覺得更是理直氣壯，有理有據。
    不可否認，這是有道理的。
    但卻不是全部的道理。
    也或許可以說： 我們並沒有完全理解胡適先生所說的道德。
    以筆者理解，胡適絕不會是否認人類社會道德的。不然，有“民國第一君子”之稱的他，也不會“以德服人”，他的美名，大多是因德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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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定要明白，表面看起來是批判道德的胡適，卻是最為講道德的一個。
    那麼他為何又批判道德？
    ——其實他所批判的是偽道德、惡德道及不人道的道德。
    其實，偽道德、惡德道、不人道的道德根本就不是道德，只不過是披着道德的外衣而已。
    真正的道德當是神聖的，就是神！
    正如康德的那句名言：
    “世界上有兩樣東西能夠深深地震撼人們的心靈，一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二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準則”。
    曾經也象今天的我們一樣道德崩潰過的西方，卻似乎從未放充過對道德的信心，更未象我們一樣鄙視道德。
    在我們的認識中，似乎法制社會的西方識是視法律為神聖，其實他們視道德更為神聖。
    如他們的愛因斯坦也同樣說：“宇宙中最不可理解的事，是宇宙是可以理解的。”人生於世，時時都應當意識到我們生活在社會群體中，我們生活在自然懷抱里。當我們與社會中其他的人打交道時，崇高的道德準則是必須遵守的；人在自然懷抱里更不能無視天地宇宙之間自然界莊嚴的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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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說來，道德是高於法律的。
    更確切一點，用一種比喻的方式這麼認為：
    道德是適用於“人”的，一個高尚的人也或是一個“正當”的人，他會自覺地用道德約束自己言行，讓自己文明寬容，而讓法律成為空設（除非無意而犯）  。
    而法律則是給“獸”的——如果說“壞人”所行可以比喻為“獸行”。道德在壞人心中是不存在的，所以約束無從談起。而沒有道德約束，自然直接去挑戰法律。於是，就得接受法律的懲罰。
    千百年來，人們一直有着一個烏托邦的夢想：人人都會成為一個道德高尚的人，最終讓法律、監獄退出人類歷史舞台。
    然而，現在看來，這實在是太烏托邦了，至少這種夢想實現是相當遙遠。
    也許，作為人，而不是神，不是人人都能成為道德君，時時講道德，可以容允他們偶爾做些不道德的事。那麼好吧——只求當有人突破道德底線，進而觸犯法律作惡的時候，能受到法律應有的制裁好了。
    而這樣的人類社會，就可稱之為好的社會了——雖不是天堂，而也不會成為地獄，而是一個美好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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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現實中，人們對人的劃分不再分好人或壞人，而是窮人和富人或有權勢的與無權勢、成功的與失敗的等。
    我們曾經對此並不在意，反而沾沾自喜——成為一個富人或成功人士的感覺要比在為一個“好人”的感覺好多了。很多時候，所謂的“好人”反倒成了“無用者”、“傻瓜”的代名詞。
    但由此造成的惡果現在也就擺放在眼前了：老人倒地無人敢扶，少有人見義勇為而任由罪惡於光天化日之下橫行；彼此互害，人人視他人為地獄；富者無安全，貧者無尊嚴……如此等等。
    所以，一個正常的社會，一個的確可以讓人生存的社會，還是得主要以“好壞”來劃分人群的。
    而好壞的標準，一是道德評價，二則是法律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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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已經有不少人所認識到的，一個好的社會，不一定就是一個都是好的人社會，而是一個讓壞人不敢作惡的社會。
    這是對的。
    但卻不夠準確與全面。
    在我看來，一個好的社會，當是一個好人可以放心講道德，樂於講道德，而壞人必遭懲罰——法律的懲罰，而不是什麼“天報”。不是什麼“來世報”，而是“現報”。
    社會一個壞人也沒有是不可能，而讓壞人不作惡也同樣不可能。
    ——總是有些壞人，無論如何他也是敢於做他想做的一切的，什麼也阻擋不了。對於這樣徹底的壞人，我們唯一可做的，就是在他一旦作惡之人，把他繩之以法。
    寫到這裡，就可以來看看我們許久以來，中國人一直都在面對的現實問題了：
    世風日下、道德沉淪。
    然而，奇怪的是，就算是大多數人都認為世道越來越壞，可仍然同時又認為“還是好人多”
    ——至少他們每個人自己都認為自己是好人。
    一個始終是“好人多數”的社會，何以又越來越壞了？
    於是，又想起一句網上流行的話語：這世道變壞，是從好人沉默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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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為好人“沉默”？
    好人的沉默，不僅是表現為不再用言詞為正義發聲，更是不會用行動來見義勇為，甚至是舉手之勞的幫助。
    為何如此？
    因為他們的這種美德，往往不說得到應有的支持讚美，反而更可能給自己帶來莫大的麻煩————在這個本就生存不易的社會中，一個自顧不暇的人，不再有勇氣和能力為他們做無私的付出，甚至還是有可能讓自己處於更加不利境地的付出，——這完全是可以理解了。
    “自保”是人的本能，好人也同樣。
    許多好人並非不想做好人，而是怕做好人。
    我們這個社會已經用無數生動的事實警告着那些本是有助人之心、良善之心的人：
    好人有風險，後果自承擔！
    於是就這樣，說起來都是“好人還是多數”的社會，到了需要好人的時候，往往卻是見不到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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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好人常常得不到“好報”不說，還可能是“惡報”的同時，那麼壞人呢？
    ——也許不用多說，仍然大家都有所體會：壞人無惡報，相反，卻可能因惡得利。
    本文之前已經說過，對於真正的壞人，不是以道德的標準來要求。道德要求只對好人有效，對壞人是無效的。
    如果一個人，還可以敬畏於道德，那他無論如何也就不能算是壞人了。
    真正的壞人就只能以法律的標準。壞人無視道德，只有可能畏懼於法律。
    而我們的問題正在於， 現實之中，我們的法律非但不能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反而可能保護壞人。
    於是又可能出現一個荒誕可怕的結果：好人怕法律，壞人用法律。
    ——很多人不是有這樣的體驗麼：自己明明遵紀守法，良民一個，可一見到一些有執法權的人，非但不是產生安全感反而是一種莫明的不安麼？而那些明明大家都知道是壞人的人，卻反倒有時候能夠和他們笑臉相迎了！
    寫到這裡，我想我們可以和道究竟是什麼讓我們這社會變壞了。
    是“道德淪喪”麼？
    這只是結果罷了。
    我們說，道德是對好的人。一個社會，如果好人可以放心講道德，就算是好的了。
    然而一個社會，當壞人可以無所顧忌作惡多端，又如何要求好人講道德？當講道德反而有着不可測的危險時，好人又拿什麼來講道德？
    當好人想講道德卻不敢講，而法律非但懲處不了壞人，卻反可能成為壞人的保護神，這社會想不壞也難了。
    而此時，社會已經是壞得很徹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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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人不講道道，壞人不講法律，是不是最糟糕的呢？
    恐怕還不是。
    真正可怕的是——不講法律的壞人，卻可能對別人大講特講道德！
    於是必須再一次回到本文開頭所引用的胡適先生的這段關於道德的觀點。
    ——我想，先生的這段話，大多應是針對不講法律，卻來大講道德的壞人們所講的。
    而好人，無論如何，也還是要講道德、會講道德的。
    我們這個社會更是需要好人的。
    沒有好人的社會，不是人間。
    讓天底下的好人都聯合起來吧！
    正如哲學家康德所希望的，好人聯合起來，為這個世界撐起一片道德的星空。

電視問政可不能當真

沈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