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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主教”班農,小船歐洲擱淺
送交者: 瑞典茉莉 2019年06月14日11:57:51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灰衣主教”班農,小船歐洲擱淺

        ——歐洲議會選舉的一個插曲



 

                                                                                  (瑞典)茉莉


“灰衣主教”班農,小船歐洲擱淺——歐洲議會選舉的一個插曲


美麗的五月,歐洲議會舉行五年一度的選舉,歐盟各國選民一波波地湧向投票站。創新高的投票率證明,對歐盟這個世界最大的公民自願結合組織,歐洲人充滿了信任與期盼。


就在這關鍵時刻,從美國飄來一個灰暗的身影。西方人把擅長幕後操縱的人稱為“灰衣主教”。大仲馬在小說《三劍客》中,就曾描繪過一個令人恐怖的灰衣神父。當今美國這位被稱為“灰衣主教”的是史蒂夫·班農(Steve Bannon),著名的白人種族主義者和自稱的“列寧主義者”。


作為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勝利的設計師,班農毫不掩飾他去歐洲的企圖,公開聲明他的目的是“摧毀歐盟”。他拉攏歐洲各國的極右民粹主義政黨,自信地說:“我將把他們全部帶到船上!”


對這位陰謀家船長以及他身後的美國總統,歐洲人民最好的回答是選票。班農和特朗普的破壞企圖,反而激發了人們保護歐盟的責任意識。歐洲人都非常清楚:歐洲各國只有團結一致才能倖存下來。


5月26日歐洲議會選舉結束,28個成員國的投票結果顯示:親歐盟的綠黨和自由黨取得重大進展,主流政黨守住了地盤。雖然法國等國的疑歐民粹黨有所上升,但他們總計只占百分之二十多的議席,對主流並不構成威脅。總之,人文的歐洲守住了底線,沒有像美國那樣在極右民粹潮流中被顛覆。


儘管班農的小船在歐洲擱淺,但人們需要回顧與思考的是:為什麼班農這麼熱衷於顛覆歐盟?這次他為何遭到歐洲極右黨派的冷遇?在班農的思想與觀點中,有哪些可能對世界造成嚴重危害?


帶美國“武器”,攻歐洲“軟肋”


謝天謝地,曾高喊要以暴力復興“西方文明”的班農,這次來歐洲並未攜帶真正的施暴武器。在他雜亂的精神包裹里,只裝着一些含有毒素的宣傳品,例如,他持一種世界末日的觀念,召喚歐洲的白人“教會鬥士們”參與文明衝突之挑戰。


怎樣才能癱瘓並坼解歐盟?班農使用的是他曾在美國用以制勝的拿手武器:煽動經濟民族主義,激起公眾對精英的憤怒,系統性地抹黑主流政治人物。同時,在民調中利用數據分析,鎖定選民傳播錯誤信息,誤導大眾。


從2017年起,班農就策劃在歐洲組建一個叫做“運動”(The Movement)的組織。這個組織將充當支持歐盟各國激進右翼黨派的工具,發起一場”右翼民粹主義的反叛”運動,並為之提供經濟資助和美國經驗。


“灰衣主教”班農,小船歐洲擱淺——歐洲議會選舉的一個插曲

班農和勒龐(DW報道文章截圖)


班農絕不是一個人在行動。不但有“來自歐洲的身份不明的人”給他的組織提供巨大金額的捐款,同時,他的歐洲行動與美國總統特朗普分裂歐洲的策略是一致的。


特朗普早就明確地提出:歐盟應該解散,歐元應該取消。不但表態支持英國脫歐,胡說歐盟是德國的工具,這位唯恐歐盟不垮的美國總統,還熱衷於慫恿更多的國家脫歐。


為什麼特朗普和班農如此不容歐盟存在?為什麼他們都想要一個極右種族主義的分散的歐洲?


對於特朗普來說,這與他“美國優先”的外交政策有關。這種自我膨脹的美國民族主義,使他們不願看到一個團結而強大的歐盟,視歐洲一體化為仇敵。只有歐盟分散成一個個弱勢小國,美國才能和各小國進行雙邊貿易談判,輕易控制各小國,這符合美國霸主的利益。


對於班農來說,搞垮歐盟還有更深的意義,這涉及意識形態和“西方文明”的倖存。儘管班農曾為特朗普策劃一條以民粹主義問鼎白宮的道路,但這位首席戰略師進入白宮才半年,就被總統掃地出門,這與他的種族主義言論招致美國兩黨人士的太多批評有關。


但班農不甘從此埋沒,他的白人至上、捍衛西方文明的“聖戰”理想,以及他作為革命煽動家對政治運動的迷戀,都需要在大西洋那邊的歐洲找到新的用武之地。他躍躍欲試,自信有能力推翻歐盟,摧毀歐洲主流建制派,盡最大力量驅逐外來移民,尤其是穆斯林。


此時正是歐洲的艱難時期,似乎有被不懷好心的人抓住的“軟肋”。如法國總統馬克龍所說,歐洲正面臨“生存的風險”。例如,英國鬧脫歐折騰已久;法國黃背心無止境地示威暴亂;歐債危機雖結束,但有些國家尚未完全脫困;在2015年難民潮之後,歐洲極端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沉渣泛起,成為這個理性大陸的“新黑死病”。在外部還有美俄等各大國對歐洲虎視眈眈,例如,俄羅斯對歐洲選舉的干擾,普京使用一些工具來操縱公眾輿論,為民粹主義者做宣傳。


歐洲抵制班農,極右黨先熱後涼


但班農還是淺薄了一點。他和特朗普都只看到歐洲目前的困境,以為有機可乘,看不到經歷過二戰的歐洲(主要是西北歐)如同鳳凰涅槃,重建了人文精神,成為民主、寬容而人道的社會。吸收了歷史慘痛教訓的歐盟,對班農這類種族主義者有着足夠的抵抗力。


在這次大選之前,班農被發現坐鎮法國,接觸法國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深知其危險的馬克龍政府便向人民發出警告:“班農正在干涉這次歐洲議會選舉。”德國總理默克爾呼籲歐洲挺身對抗極右翼勢力:“我們必須着手應對民粹主義勢力,他們想摧毀我們的價值觀。我們必須堅決對抗他們。”為此,歐洲多國數十萬民眾走上街頭,參加反對民粹主義及民族主義的遊行示威。


當然,歐洲領導人都知道,民粹主義和新納粹在歐洲是有民意基礎的。當年希特勒興起時,英國曾一度綏靖,美國曾拒收猶太難民,都是因為英美國內都有支持德國納粹的勢力。這也是當今特朗普能夠上台的基礎。今天歐美種族主義死灰復燃,給一體化的歐盟構成很大的威脅。


但是,令班農大跌眼鏡的是,他拿着大把美金前來歐洲,想要招募德國、荷蘭、意大利和奧地利等13個國家的極右民粹政黨分子,但他想資助的那些哥們姐們都對他冷淡了。他夢想建立的那個歐洲極右民粹主義的“超級組織”,早已不見蹤影。


其實一開始,法國和意大利等國的極右政黨對班農還是挺熱乎的。法國“國民陣線”歡迎他大會演講,他還和勒龐女士親切會面交談,傳授“如何讓一個民粹主義者當上總統”的經驗。2018年3月意大利大選時,班農曾去羅馬為反建制的“北方聯盟”站台。


然而,在這次歐洲議會大選前,這些哥們姐們怎麼全都不要班農的資助、也不再搭理遠道而來的美國灰衣主教了呢?其原因簡單而有趣:極端民族主義的本質是排外的。


一,各國法律禁止班農資助極右翼政黨。


班農想要投入幾百萬美元,為歐洲極右政黨提供專業的調查數據、分析、社交媒體建議,並幫助選擇候選人。但根據英國《衛報》的調查報道,在班農計劃干預的13個歐洲國家中,有9個國家的選舉法規定:不允許外國組織或個人向本國政黨提供政治諮詢服務。不但外國捐款是被限制的,即使是非現金資助,也必須進行估值,被視為外國捐款。


就是一些法律尚未禁止外國資助的國家,班農“選中”的政黨,如瑞典、丹麥、芬蘭、奧地利、波蘭、捷克共和國和德國的極右翼,也都公開拒絕參與班農的“運動”。最後,班農能爭取的對象只剩荷蘭極右翼自由黨了,但該黨在此次選舉中敗得一塌糊塗。


二,民粹主義政黨都有自己的“本國優先”。


不但歐洲各國法律不容許班農為所欲為,就是與班農理念一致的歐洲各國極右黨,也都不願與班農走得太近。這是因為,班農和特朗普很神氣地喊出了“美國優先”的口號,可人家歐洲民族主義政黨也有自己的“本國優先”。因此,歐洲政黨都擔心自己被視為美國的小跟班。


法國“國民陣線”的創始人老勒龐說,班農的到來並不符合該政黨“去妖魔化”路線。“去妖魔化”指的是:該黨一直嘗試為其“法西斯的過去”洗地,想要改變形象。可見,即使是歐洲極右翼,也嫌棄班農的法西斯色彩。


極右的瑞典民主黨(SD)也是如此。儘管班農表示他非常欣賞SD,但SD一開始就拒絕班農。該黨年輕的發言人還對班農老頭表示了輕蔑,說班農對歐洲一無所知,他對SD的支持沒有意義。


三,特朗普的貿易戰導致歐美離心離德。


班農之所以在歐洲處處碰壁,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經濟利益。例如,歷史上曾是法西斯軸心國一員的意大利,其右翼首相孔特被美國總統特朗普稱為“很棒的傢伙”。但他們味道相投的主要是反移民,在其他方面矛盾重重。


這是因為,美國對歐盟打貿易戰,其施加的關稅將打擊意大利的汽車製造業;美國制裁伊朗,意大利的企業也會受損;此外,意大利也不願按照特朗普的要求,提高本國的北約軍費。這樣,“很棒”的好朋友也難免心存芥蒂,離心離德。


班農的意識形態理念及危險性


與私商出身、只懂交易的特朗普不同,班農被視為是有意識形態理念與“大局”策略的知識分子。他那些形形色色的思想如同雜貨攤,有着各種歷史淵源。偶爾,班農對世界和美國的局勢有一點清醒的認識與判斷,但就整體而言,他的思想和“策略”對世界是有嚴重危害性的。


考察班農的演說和文字,人們發現班農師承的是二十世紀意大利法西斯思想家Julius Evola。在歐洲知識分子擁抱人文主義時,Evola卻支持階級觀念和君主制度,將進步的人文主義視為歷史的災難。Evola還訴諸神秘學說來支持種族主義,主張重塑雅利安人種,這些為法西斯和納粹提供了理論基礎。


“灰衣主教”班農,小船歐洲擱淺——歐洲議會選舉的一個插曲


除了繼承Evola的法西斯理論之外,班農還把自己稱為”列寧主義者”。為何一個美國極右派想要繼承俄國極左的列寧?這是因為,班農想要像列寧一樣,把摧毀國家作為他的目標。其極右的列寧主義在美歐試圖摧毀的是普世價值:平等、寬容、人權與理性精神,即那些超越宗教、國家、民族,出於人類的良知與理性的價值觀。


為了鼓舞極右翼摧毀建制的士氣,班農不遺餘力地為種族主義正名。2018年3月,在法國的一次極右派聚會上,班農表示:應該自豪地面對被稱作種族主義的指責,而且要“把它當作榮譽徽章”。


在班農的個人歷史中,最受爭議的是他擔任極右翼網站Breitbart News的執行主席,利用該網站宣傳白人至上主義,從事反對多元文化主義的另類右派(alt-right)運動。班農的網站不但充滿了反猶太、恐同、仇女的言論,還曾出版過一本極端的反穆斯林的小冊子。


應該說,班農含毒素的宣傳成功地影響了美國。在特朗普簽發“禁穆令”的背後,在美國走向孤立主義、宗教保守主義復辟和反移民的道路上,都有這位灰衣主教留下的痕跡。此外,班農激烈地反對全球化,宣傳“經濟民族主義”的主張,這就導致特朗普大打貿易戰,連歐洲盟友也不肯放過。


儘管被歐洲人所憎恨,但班農卻被海內外不少華人所讚賞。華人右翼似乎認為,班農的種族主義——反猶反穆斯林與他們無關。然而,在班農及白人至上者眼裡,有色人種都是外來者。班農曾在接受採訪時說過:“美國硅谷亞裔CEO太多了, 破壞了我們的公民社會。”


清華大學教授孫立平可算是班農的華人知音。在《班農主義是理解美國戰略思想變動脈絡的一把鑰匙》一文中,孫教授盛讚班農的“真正的戰略眼光”,並相信“班農主義”這個詞預示着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如果孫立平教授多一點歷史感,就會發現,當年希特勒可比班農有“戰略眼光”多了。希特勒在未上台時就有激烈的反共理念,二戰時,他視蘇聯共產黨的威脅高於西方盟軍。納粹曾在一夜之間搜捕近萬共產黨人,並槍斃了共產黨領袖。當時和希特勒一起堅決反共的,還有意大利的墨索里尼、西班牙弗朗哥和日本軍國主義者。


看來,孫立平先生對班農的解讀有點一廂情願,班農不可能像希特勒那樣真正開闢一個“新時代”。(那將是多麼可怕的時代啊!)隨着美國民主黨掌控眾議院,班農對美國的影響也日益衰微,歐洲更無他的立足之地。最新的消息是,班農計劃在羅馬附近的一座修道院建立一個“極右學院”,想要辦成一個“角鬥士學校”,結果被意大利政府撤銷了該學院的租約。


“灰衣主教”班農,小船歐洲擱淺——歐洲議會選舉的一個插曲

                                                             班農在一間修道院辦的“極右學院”被意大利政府驅逐。(Politico網站截圖)


良善社會與民族利己主義水火不容


對歐洲議會選舉來說,灰衣主教班農的蓄意搗亂只是一個插曲。然而這個插曲令我們看到,良善社會與氣勢洶洶的極右民族利己主義已水火不容。


“良善社會”是英國著名的社會學家鮑曼(Zygmunt Bauman)的一個常用名詞。鮑曼批評現代社會的一個後果:“免除道德評估,在社會空間中剔除道德的維度。”他主張將建構自治的主體與實現人類的團結、社會的正義聯繫在一起,這就是建立良善(good)社會。


而歐盟,可以說是當今世界最接近“良善社會”的一個政治經濟聯盟。在60多年時間裡,歐盟及其前身——歐洲煤鋼共同體起到了穩定歐洲的巨大作用,把一個戰爭的大陸轉變為一個和平的綠洲,大大推進了民主人權,使昔日貧窮的國家變得富有。歐盟還關注環境、難民和人民的福利,力圖實現一個”提供保護的歐洲”。


歐盟的成長,曾受惠於昔日富於道義的美國的支持。當年美國以馬歇爾計劃幫助歐洲恢復經濟,並推動歐洲一體化。而今日特朗普的美國已經面目全非。


儘管歐盟目前也有很多難題,也極需要改革,但是面對班農和特朗普的惡意挑唆與破壞,人民已經以神聖的選票告訴世界:歐洲的命運掌握在歐洲人自己的手中!


撰文:茉莉

編輯:Jing/薄霧

本文由作者授權原創首發於《美國華人》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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