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原創小說） 文/度北 南國之夜，一個鋪滿浪漫婚紗的藍色之夜，夜空透明如鏡，淡藍明月光。 南國海邊初春夜晚，藍風輕聲吟唱，月光沁涼如水般柔柔地撒向沙灘上數不盡的人群，點點星光閃爍着明的情思。像往昔一樣，每年二月十四日，明都來到南國都會“椰城”的西海岸——假日海灘，一個人靜靜地凝望着那一片熟悉又陌生很舊很老的遠方深邃的海，漫步這長長十幾里的西海岸，在這走不到盡頭椰樹掠影的沙灘上，獨醉着這一片沁人心脾的藍色之夜，遠處閃耀的漁光時不時刺痛着明的心，也時不時點綴着明空曠的心田。每當此刻，明仿佛都看見已經“遠去”多年的那一對熟悉美麗憂傷的眼神，含情脈脈地從海的對面輕輕地瞟睃過來，那種暖暖的溫情一直伴隨着明呼風喚雨整整數二十幾年的時光，那深厚的情懷一直在明的心裡縈繞着，明的心宛如海浪一樣陣陣的波瀾…… 【獨闖椰城】 二十八年前。一個初夏的午後，二十一歲剛踏出校門的明，也像十萬精英大軍一樣浩浩蕩蕩地湧向瓊州，踩着夏日的綠意，踏上海島的熱土，豪情滿懷，激情交切，熱血洋溢。明被海口一家廣告公司聘為業務員，開始他浪蕩坦然的廣告生涯。 每天，明騎着自行車，快樂如小鳥似的來回穿梭在海口的大街小巷。 建省初期的海口，基礎設施薄弱，經常斷電缺水，生活很艱辛，日子很單調。很多上島的學生一時找不到工作，只好擺攤賣包子，那種苦澀煎熬的日子，想必當年闖蕩海南的學子都有彼此的感觸。“求職三角池”、“居住濱海新村”等等這樣熟悉和親切的字目成了當年闖蕩海南的學子最耀眼的載體，也成為海口市具有跨時代意義的一個歷史見證。一番的困惑，一番的感慨。那種說不盡道不完的洋溢和熱血，令人那樣熟悉，令人如此難忘。 明常常在日曬雨淋、馬不停蹄地四處拉起廣告業務，尤其是夏天，烈日當空，汗水如注，毒辣辣的太陽把明宣染得黑油油的，包公一樣的那張憨厚的臉，依然精神抖擻，炯炯有神。不過，明這小子長得蠻結實的，淳厚淳樸，心地善良，耿直剛正，熱情待人助人，讓人感到真實可靠。一年多的東奔西跑，風吹雨打，明總算熟悉了海口的人文環境，也適應浪蕩打拼的闖海生活。 一九九二年的春天。一位思想開明的老人“開天闢地”譜寫一首《春天的故事》的歌曲吹遍了中國大江南北，瞬間“天地間盪起滾滾春潮，春風吹綠了東方神州”着魔般浸入十幾億中國人的心靈，妖嬈了敢於闖蕩世界熱血激情的輕年人的心火。海口這座南國小都會正如雨後春筍，水泥森林崛地而起，地產、餐飲、娛樂及廣告等行業日增百變，一片春意盎然，一派生機勃勃。 明被這景象所感動，所感召，所激勵。豪情滿懷，乘着這股春潮，籌劃着一定要好好地在“黑貓白貓”的人海大潮中狠狠地搏一回，在中國這塊古老且封閉了漫長歷史歲月的神州大地上，人們都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豪情滿懷地感受到在“市場經濟”中能夠如此地自由放鬆自己，敞開自己，世界潮流，浩浩蕩蕩，就像錢唐江大潮一樣滾滾而來，擋都擋不住，我們中國人的經過幾十年閉關鎖國和“十年文革”的災難浩劫，每一個人的一生都沒有幾回這樣“黑貓白貓”的發展機會，儘管在這場“黑貓白貓”經濟大潮中存在着諸多人性缺陷的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作為一個跨越時代年輕時期的明來不及細想和思考那麼多了，唯獨滿腔熱情，一往無前。 九二年的春天，人們唱着《春天的故事》，走進新時代，南國椰城，暖風吹拂，滿園春色，春意盎然，春光明媚，春暖花開，那一年的花開得真美，艷而不俗，百花齊放，萬花爭艷，花吐清氛，香滿大地…… 明對那個年代，明對這片熱土，明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希望，充滿信心。 【與紅相遇】 南國海濱城市的早晨，天氣清涼，天湛藍，雲飄逸。早早的陽光透過一地的紗簾，那一脈暖暖的光線輕柔地灑落在這一片嫩油油綠城中，尤其是連日陰濕的綿綿春雨的天氣過去之後，更顯得尤為討人喜歡。 明騎着自行車，從海甸島出發，經過南渡江支流上古老的人民橋，沿着寬闊的濱海大道行駛，在鐘樓的晨曲中穿綴，在椰林的綠影間穿梭，把大道兩邊婷婷玉立的椰樹逗樂得招遙多姿，多姿招搖，輕飄飄椰樹葉子伴隨着那悅意的陽光柔亮閃耀，整個椰城早己是滿把滿把的陽光了。 帶着公文包，明向陽光斜斜地鋪射在鱗次櫛比外牆的海洋大夏走去，映入眼帘的是深藍色玻璃幕牆上那高高椰樹的影子，讓人感覺得心中一片滋潤一片清涼，很清新，很愜意，更令人嚮往。 在春風吹送下，清風歡欣的心情使明步伐如梭。明從一層直奔二十八層，又從二十八層往下走。一家也不能漏掉，挨家挨戶撒網式廣告業務的聯繫，是當時他吃苦耐勞的傑作，也為他日後的成功之路鋪墊厚實的基礎。當明走到二十層時，深深被一家香港貿易公司駐海南辦事處所吸引。 你好！打擾一下，我是藍的廣告公司業務員，想找你們的經理商談有關廣告方面業務合作，能提供方便一下嗎？ 先生，請你稍等，我向經理通報一下。 好的。謝謝！ 先生，我們經理有請！ 謝謝小姐！ 在前台小姐的引領下，經過那寬敞整潔的辦公區，向那幽靜幽雅的經理辦公室走去。 當前台小姐打開經理室那道門時，明被一股“幽幽一縷香”熏得暈飄飄的、軟柔柔的、醉綿綿的。明眨一眨眼，剎那間，他怔怔地呆着不動了，眼前竟是一位美若神仙的女子端正坐在那裡。心裡暗暗嘀咕一下：想不到這位經理這麼年輕，這麼漂亮，特別是那憂傷的眼神，讓人看了有一種暈眩的感覺，今天是哪來修的福，遇上這麼漂亮的女子，會不會是自己在做夢吧，明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差一點“啊喲”地叫出來。 先生，請！前台小姐的一句話才使明從醉夢半醒的窘態中醒悟過來。 謝謝！明臉紅紅的不好意思地迎上一句。 您好！我是藍的廣告公司業務員，打擾您了，請借用您5分鐘一下可以嗎？……明趕快自報門路，聲音細如蚊一樣，掏出自己的名片，手抖擻擻像彈鋼琴似的不停顫抖顫抖的，老老實實地坐在經理對面，半低着頭不敢正視她。 一陣沉默。明稍稍抬起頭怔怔地看那女經理，她微微笑地點點頭，那眼睛柔和像棉花一樣嫩美可人，且帶一種憂傷的神秘，令明很不自在地傻傻發呆，發窘，那種傻乎乎的樣子讓人有一種憨厚的可愛。 小伙子，幹嗎不說話了，找我談什麼業務？ 良久，明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就是緊張，臉紅，發窘。 我很可怕嗎？ 沒有啊，我……我……我沒有那個意思！你的眼睛……我……一時有點緊張……我…… 經理忍不住“撲哧”一笑，那抿着細小的嘴唇，微微地笑，好看極了。 你跑業務時間不是很長吧。 嗯。我…… 在海口拉廣告不是容易，一定吃了不少苦。不過海南剛建省辦大特區，機會很多，這行業現在還是有奔頭的。 是的，我們公司現在主要以印刷、報紙廣告為主，目前公司業務還可以。 你一月拿多少薪水，公司給你提成的比例？ 我的基本工資是300元，提成按業務額的10%。 還算可以，趁着年輕時吃點苦是蠻好的，也值得！ 嗯！吃苦我不怕，我自從出來闖海口，就沒有想過天上會掉下來的陷餅給自己撿！ …… 從交談中，明才知道，經理姓楊名叫紅，慢慢地從緊張的窘態中逐漸自然起來了。她的聲音柔軟娓娓動聽，像綿綿的春風一樣飄散着，令人有一種溫暖舒暢的感覺，一點都不擺經理的架子，很親和，很親切，讓人有一種特別想親近的念頭。 這樣吧。剛好，我們公司有一本小冊子要印刷，看你這個人挺實在的，就交你製作吧。 謝謝！我一定認真按照貴公司的要求去設計製作，保證令您滿意！ 我相信你！紅微笑地點點頭。 由於這單業務的原故，明與楊紅公司的人員也較熟悉起來了，楊紅經常把一些大大小小的業務都交給明製作。有時，楊紅的公司需要明幫忙編寫一些文稿之類的工作，明總是輕快樂意地幫紅圓滿解決了。每次楊紅都要給予報酬，都被明謝絕了，這對一個中文專科出身的明，只是舉手之勞，小小的幫忙怎麼能收費呢？正因為明的誠樸，大家都對明產生了好感，都覺他人很不錯，善良實在，熱情仗義，讚不絕口。 日而久地，楊紅也被明輕快能幹，心善，淳厚和剛正的品質所吸引，時不時欣賞起這位比自己小六歲憨厚純真的小弟弟來，逐漸產生一種說不出的喜歡。 每次，楊紅回香港總部匯報工作情況時，總給明買了好多好多廣告方面的書刊，楊紅真心的希望明日後能在海口闖出一片天地來，發自內心滋生了對明的一種深深的眷戀和企盼，好像他就是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又不僅是姐弟的那種感覺），用心去呵護明，關愛明。 【姐弟情深】 明人隨和，人緣很好。正是這樣，他的廣告業務也蒸蒸日上，心悅之時，他總是最先就把好消息告訴楊紅，楊紅很高興，也為這憨厚可人的小弟弟所取得的成績而感到驕傲，感到自豪，鼓勵他繼續努力，為他加油。 每次的收穫，明都請楊紅到椰城最有名的“紅樹”咖啡廳分享成功的喜悅。每當此刻，明都傻傻地愣愣地發呆，默默注視着楊紅那迷人的眼睛，那種發自心底的滿溢懷情，深深地箍住了明純真的心。幽雅幽情的環境穿綴了這一對姐弟的情懷，一絲絲，一滴滴，如窗外搖曳的燈光閃爍着兩顆年輕人歡愉的心靈。 一首《相思風雨中》輕飄飄柔軟地吹散過來，讓人有一種醉綿綿溫馨的感覺，楊紅最喜歡這首歌了……“難解百般愁相知愛意濃，情海變蒼茫痴心遇冷風；分飛各天涯他朝可會相逢，蕭蕭風聲淒泣暴雨中。人海里飄浮展轉卻是夢，情深永相傳飄於萬世空。……當霜雪飄時，但願花亦艷紅。未懼路上煙雨蒙。啊…寄相思風雨中……啊…寄痴心風雨中……抱月去化春風雲外追蹤鴛侶夢，恨滿胸愁紅塵多作弄……分飛各天涯，但願他日重逢，夜漫漫路上珍重；寒夜裡霜雪飄時，但願花亦艷紅別後路上珍重！”…… 夜晚的溫馨，咖啡的溫情，娓娓動聽的樂曲，在柔和的燈光下，楊紅的臉頻微漸泛紅起來，那對憂傷的眼神在溫暖的夜燈下更加迷人，尤其是她抿着細小的嘴唇微微地一笑，映着人面桃花，看得明心旌搖拽，忍不住一聲讚嘆：姐，你真美！ 明的淳厚，純情，令楊紅的心裡流淌着一種從未有的暖流，甘露一樣甜美，意想。 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閃閃燈光照。夜空，萬里無雲，流星花園，點點星光耀。愛情，柔情蜜意，心醉神迷，悄悄卻上心頭…… 那段時光，是他們最快樂的日子。姐弟倆歡天笑地，無比開心。海口美食小餐館都時常出現他們的身影。明時常帶着紅去品嘗海南四大名菜：文昌雞、加積鴨、和樂蟹、東山羊、海南粉，吃得楊紅美美絕口，連連讚嘆不已，好吃！真的好好吃！又香又甜美的！才知道南國特產小食風味果真名不虛傳。 海口的經濟熱火朝天，這對當時房地產行業來說的確是這樣的概括，作為貿易行業卻遠遠不如房地產行業那麼紅火了，因為海南自建國以來工業基礎一直比較薄弱。 楊紅的公司在海口經營不是很景氣，業績日漸暗淡，連續虧了好幾百萬，這叫楊紅怎麼向香港總部交待呢？楊紅有時很鬱悶，情緒很低落，好不容易泛紅起來的臉頰和水靈靈的眼神一下子被這憂傷淹沒了。儘管自己的心情不好，但楊紅從來都不會向明發過脾氣，她特別疼愛這位小弟弟了，怎麼捨得把自己不好情緒向明發難呢？這一點明看在眼裡，很感動，也覺得自己很幸運遇上了這麼好的一位姐姐，內心總是止不住陣陣的喜悅和暖暖的幸福。 每次看到楊紅那憂傷的眼神，低落的心情，明都很着急的，很焦慮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的社會閱歷尚淺，不懂得楊紅這麼大一攤的生意之經，也不知道怎樣去幫她的事情。總之，他比誰都憂慮，比誰都擔心楊紅現在的狀態。每當此時，明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儘量安慰楊紅，儘量讓楊紅快意起來。 姐，我們去對面那塊綠地走走一下好嗎？ 好的。 姐，今天的陽光多暖和，你看那嫩綠的小草都向我們招手致意了，多可愛啊！ 是哩。小弟弟懂事了，懂得關心人啦。姐知道你是為姐好，姐很感動，真的！ 姐，你笑起來可好看哩，不信，你再笑一下。 哧哧，哧哧……楊紅被明逗得果真笑起來了……死相的，越來越會哄女孩子了。笑眯眯地睃了明一眼，那眼神柔情脈脈的，充滿着無限的愛意。 姐弟倆在寬闊的綠地里步行散心，那是當時海口市最大的一塊自然綠園（後來取名萬綠園）。他倆沿着小徑慢慢行走，攜手並肩的，仿佛如一對戀人似的令人羨慕，令人陶醉。 一路上儘是春色滿園的綠韻，倆人時爾的沉默片刻。每當此刻，楊紅身上那“幽幽一縷香”攪得明六神無主，心旌搖曳。明喜歡聞楊紅身上那種自然的香味，有一種很甜蜜很醉人的感覺。長這麼大，第一次與一個女子這麼貼身貼膚緊挨着，明全身熱乎乎的，頭暈暈的，時不時地產生胡思亂想的念頭，那種感覺說不出所然來。他意想着楊紅，設置着自己和楊紅種種不同的情境，含苞欲放像春蕾嫩芽似的亂拱撥長，甜美美地想象中竟多出了些原始本能肉體的意味來，讓他吃驚如心跳，讓他慌裡慌張，他突然覺得自己腹部下面有些異樣，稍低頭往下一看，便看到褲襠間悄悄地膨脹起來了……他有些羞郝，臉紅得像豬肝一樣，有一種無比羞怯羞恥的感覺，心裡暗暗地輕輕地一聲“咳！”……楊紅的吐氣如蘭，高貴端莊，帶着她的體香，讓明感覺到酥軟無力，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唯一可以感覺到的是自己的心在無限地加速跳動。明希望這條路比長城還要長，永遠都這麼慢慢騰騰向前挪着。當兩隻手時不經意間碰在一起，彼此默契，彼此那種暗流一陣陣的波動，一陣陣的顫抖，一種心花怒放、心曠神怡自然而然地萌生了，甜絲絲，醉美美傳送一對相戀中男女的生命情韻。 愛情啊，真的令多少人都這麼的甜蜜，這麼的柔情。古往今來，沒有哪一個人能拒絕愛情，也沒有哪一個人不為愛情而狂奔，而激流，而亢奮，那是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唯有這樣的力量推動了人的原始本能趨向理性心靈的升華。愛情來得靜悄悄，燃燒的青春蠢蠢欲動，讓人無限的憧憬，無限美好遐想，愛情是擋不住的。 秋天來了，這對南國都市的椰城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這裡只令人從溫度上感到冬春之分。到了金秋十月，各行各業都比較紅火，明的業務也日益繁忙，經常陪老闆應酬客戶，也不知道吃上了什麼，喝上了什麼，竟得了急性闌尾炎，明被同事急急忙忙送到海南人民醫院。 楊紅聽聞後，心急如焚地趕往醫院。看到明痛苦得很難受的樣子，心又疼，又愛的。竟恨起自己來，怪自己這段時間沒有好好地照顧小弟弟，讓他這麼辛苦地工作，疲勞地奔波。 醫生檢查後，要求立即做手術，要不然很危險。看着楊紅那急焚的樣子，明忍着疼痛，連忙對楊紅說。 姐，我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嗯。姐知道的，有姐陪着小弟弟肯定不會有事的，小弟弟是很棒很堅強的！楊紅含着淚溫情細小地撫摸着明的手說。 手術很成功，但明需要住院一星期左右。那段日子苦了紅，每天都來回從住處往醫院裡奔跑，煮熱烘烘，鮮嫩嫩的肉片粥和清淡飯菜給明吃，輕輕的一口一口地往明嘴裡喂，那種細緻細微的關懷，那種濃濃的愛意，令醫院的工作人員都感動得潸然淚下…… 看到楊紅這段時間奔波勞累的樣子，明突然一把抓住紅的手，咽着說不出話來，怔怔地望着紅，結巴巴的……姐。我…… 小弟弟不許亂想，好好地養傷，等出院了姐好好陪你散步，做最好吃的給你吃。楊紅曉得明心裡那種謙意的感受，趕忙撫着明的嘴慰藉地說。 嗯。都聽姐的！明熱淚盈眶，感到無比的幸福，一種從來都沒有體驗過的幸福情愫洋溢在臉上，久久地綻放…… 【吻別鹿城】 九十年代初期，國內經濟過熱，物價飛漲，國家對經濟進行宏觀調控，海南泡沫經濟逐漸顯山露水出來，大部分的企業和人員流出海南，正是這樣的大環境，楊紅公司總部從戰略考慮決定把海南辦撤回香港，楊紅也將隨時準備返港。 一九九五年早春二月，總部要求楊紅立即返回香港有重要事情商討。楊紅覺得在海南工作期間都沒有時間真正地遊玩一回，便決定從三亞飛回香港，返港前正好情人節期間，準備好好地和明在三亞休閒度假遊玩一天，所以訂好了情人節後一天的機票。 明和楊紅是在情人節那天早上到達三亞的，匆匆忙忙在亞龍灣金萊度假酒店辦理住店手續後，便開始姐弟倆緊湊的三亞之旅。天之涯，海之角是多少人夢中的嚮往的地方，當北國還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時，南國三亞這個迷人的海濱之城依然綠意蔥蔥。 早上三亞灣，是那樣的柔潔，那樣的寧靜，臨海沿岸建築風格新穎，園林布局的別致，海岸平緩，灣面寬闊。 三亞真的太美了，無論是天涯海角，還是大東海，或是亞龍灣都是天然的遊覽景點。那碧海藍天令明和楊紅都感到醉不勝意，尤其是亞龍灣美極了，美得如此透明，美得如此清純，美得讓人窘息。 姐弟倆時不時地對三亞的美景讚嘆不已，流連忘返，美不勝收。輕鬆愉快的同時，不斷地感嘆這個發生在南國邊陲小鎮上的奇蹟，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僅僅數十年的光景，三亞已經變成了揚名海內外的國際休閒旅遊度假城市，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夕陽緩緩地向他們走來…… 黃昏時分，明和楊紅登上鹿回頭嶺公園，古老動人的黎族愛情故事深深感動了姐弟倆，正是如此為三亞帶來了鹿城的美稱。 鹿回頭位於三亞市南部5公里的三亞灣，是三面臨海的半島，狀似坡鹿站在海邊回頭觀望。該景點的傳說美麗動人。相傳古時候五指山裡有一位勤勞勇敢而又善良的黎家青年獵手上山打獵時，發現了一隻美麗的梅花鹿，便緊追不捨。9天9夜之後，他翻過了99座山，趟過99條河，一直追到三亞灣邊上的珊瑚礁上。前面是碧波萬頃的茫茫大海，後面是緊追上來的獵手，花鹿已走投無路，便站立不動的調回頭來凝望那位獵手。就在獵手搭箭彎弓，準備發射的時候，只見眼前電光一閃，剎那間又變成一團白色的煙霧，當濃煙散盡之後，花鹿不見了，只見站在眼前的是一位美麗的黎家姑娘，姑娘含情脈脈地向着獵手走來，向他傾訴心中的衷情。原來該姑娘系天上的仙女，因鍾情於人間的這位勤勞勇敢的年輕獵手，徵得王母娘娘的准允後，便下凡人間向該獵手傾訴愛慕之心。青年獵手也為這位姑娘的真情所感動，兩人便海誓山盟，結下百年之好，在此安居樂業、繁衍子孫，過着幸福美好的生活。後人便將這地方以“鹿回頭”相稱。 鹿回頭嶺是觀海景、山景和三亞市景的最好去處。明和楊紅站在山上俯瞰浩瀚大海閃閃的漁光，遠眺起伏的山巒，三亞市燈火輝煌的全景盡收眼底。姐弟倆攜手並肩緊靠在一起，心心相連，明情不由衷地發自肺腑之言：姐，等我賺錢後在這裡買一套房子，與姐永遠永遠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地久天長！ 暮靄走來，映紅滿天的彩霞在萬家燈火的裝點下，純燦純麗，光彩耀眼，姐弟倆緊緊地挨着，細細品味着“鹿回頭”那動人的故事，美美地觀賞着這風情溫馨的鹿城夜景，宛如一組冬日戀歌的情詩，在暗藍的西邊天空中流動着一片紫色的雲彩。浪漫，愜意。 回到亞龍灣住處，姐弟倆漫步在潔白的沙堆上，默默無言地前行，夜是如此的醉人，月是如此的淡藍，夜空中鍍上透明如鏡的深藍，那麼神秘，那麼動情。風的輕柔，輕輕地掠吻着楊紅那柔順烏黑的長髮，輕盈飄逸，撩人香味，令明沉醉在風之夜，水中月的風情萬種的藍色世界之中。望着遠方斷斷續續的星光，看到一對對醉意纏綿的情侶，明就有一種莫名的傷感來，想到明天就要和姐天各一方，內心由衷一陣陣的酸楚，一陣陣的空曠。 姐，明天走了還會回來嗎？ 傻弟弟，姐當然要回來看弟弟啦！ 姐，我捨不得您走，我……明咽怔怔的……姐走了我怎麼辦？ 傻弟弟，又不是生死離別，姐會想你的，一有空姐就回來看你。 嗯。姐，我就是捨不得您走，有姐在心裡很踏實的。 姐知道的，看你傻樣的，姐也捨不得你啊！ 姐，我餓了，我們回去吃飯吧。 是哩是哩，姐都忘記了我們都還沒吃晚飯呢，剛好今晚是情人節，我們姐弟倆好好慶祝一下。 嗯。只要和姐在一起，吃什麼都香！ 三亞金萊度假酒店，像一粒明珠鑲嵌在牙龍灣畔，茂盛的椰子樹，綿軟的沙灘，湛藍的海水，還有遠離都市的喧囂……這一切都將讓人感受全身心的放鬆，酒店設有全海景酒廊、餐廳及客房，四個游泳池和多種健身設備，以及應有盡有的海上運動設施，使姐弟倆的度假平添了幾分樂趣。它是海南目前最高檔次的商務及度假酒店，三亞度假的首選。 情人節的夜晚是浪漫溫情的，姐弟倆在默默失語中對視着，燭光下楊紅火辣辣的臉，那溫情似水的眼睛眯眯瞟了明一眼又一眼的，想到自己明天就要離開弟弟了，此刻真有一種依依不捨的感想，也想到這二年多來和弟弟在一起那是麼多的快樂和甜蜜，想到弟弟那淳樸純真的懷情，楊紅那紅紅的眼眶溢出淚花，止不住往臉頰涮涮地跌落，那是一種充滿喜悅和幸福的淚水，在這溫馨的情人節的夜晚裡格外動情，格外迷人，時不時地吐出縷縷的幽香，時不時令明洋溢滿懷，激情萬分…… 在這開闊的露台直接面海，在輕柔海風的吹拂下，溫潤沉厚的夜晚更加溫馨迷人，度假酒店的夜，淳樸浪漫的英倫式葡萄園是增添明和楊紅一個嶄新的亮點，點燃這對相互愛戀近三年的深情厚意。紅的高貴端莊秀麗容貌是明見過的女人中可以說是最美、最好看的，秋水明眸，皓齒如貝，柳眉櫻口，冰肌玉骨，婷婷玉立如月宮仙女，尤其是楊紅那“幽幽一縷香”濃郁的女人好聞體香直往明鼻孔里鑽，明再也控制不住，張開他強健的雙臂緊緊地把楊紅摟住在懷裡，兩個燃燒青春身體就緊緊貼在一起了，兩個人的唇兒就柔柔地膠在一起…… 姐，我……我愛你！ 嗯。姐也愛你！…… 兩個人緊緊咬在一起，這種充滿溫馨醉人的夜晚把明迷住了。明不眨眼地望着楊紅水汪汪的眼睛，粉紅色的臉，迷人細嫩的嘴唇，一聲不響，屏息凝神。那柔情娓娓的愛意，仿佛輕咳一聲就會使這美麗的溫情化為雲煙，煙消雲散。 我的情，你的愛。在這醉人浪漫的藍色夜香里飄舞紛飛，兩顆燃燒的心，閃閃靈犀。楊紅軟綿的舌尖伸進了明的口中，馬上被明吮住，甜嫩嫩的，潤滋滋的，卷在一起死也不肯丟了，在那一瞬間，一股強烈的電流轉遍了楊紅的全身，她顫抖起來……他倆緊緊貼在一起，盡情地呼吸着對方身上的撩人的體香，仿佛如原始在甦醒，把人類原始本能揮灑自如，淋漓盡致，他們瘋狂咬吻着，明緊緊抱着楊紅，耳邊依稀聽到楊紅口中呼出他熟悉的欲望喘息聲……明伸出手細細地、柔柔地撫摸紅醉人的身軀，耳邊聽到的是越來越不安分地急促氣息，索性翻身將楊紅壓在身下，將頭埋入她那丰韻的雙胸之間用舌尖慢慢來回遊走，時而含住蓓蕾，順勢往下遊走，細舔小腹中間的線條，將頭埋在楊紅的身軀里盡情吸允紅肉體發出的自然芳香，一陣陣亂顫和呻吟…… 葡萄美酒，月光做杯，在這溫馨浪漫情人節的風月之夜裡，他們盡情享受人間最美妙最快樂的溫情，享受三亞金萊度假酒店唯美的葡萄園之夜，把二年多的熱血沸騰，濃濃愛意盡情地釋放出來。那一夜，楊紅讓明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夜空上淡藍的月亮柔情似水，天地間一片溫馨朦朧的光輝。 第二天，三亞鳳凰國際機場候機室內。臨別前，楊紅緊緊抱着明，淚水如注，久久地……直到廣播那一句“旅客們，飛往香港的XXX航班現在開始登機了，請您收拾好自己的行禮物品開始登機……”輕輕飄到她的耳邊，才戀戀不捨鬆開手，那含情脈脈的回眸一刻，令明都心碎了…… 目送楊紅消失在人來人往遊客中，明如一尊木偶雕像一樣豎在那裡，那眼睛直視着前方…… 【天女散花】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楊紅回到香港後，好似把明的心掏空一樣，孤言寡語，除了上班下班，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呆着，沒有往昔那份活力，那份快樂，一個人時常沉醉在與楊紅在一起歡聲笑語的情景。 一年後，明收到一封來自香港陌生筆跡的來信和一筆二十萬元的匯票，有一種不詳之感，手顫慄顫慄地把信打開…… 明先生： 您好！我是楊紅的律師，懷着沉痛的心情向你轉告一個很不幸的消息，楊紅小姐她因一次意外交通事故，經搶救無效，不幸辭世，受她臨終的委託，以她對你的稱謂代筆向你寫下這信，請節哀，珍重！ …… 小弟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姐已經到了世界的另一端──天堂。 請原諒姐不能親自寫信給你，只好委託律師代筆寫這封信。那是因為姐已經沒有一點寫字的能力了，也因為姐一刻時間也不能耽誤，姐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對你說，姐要把走後的事情交代律師一一照辦，要不然就來不及了，姐知道姐隨時都有可能在瞬間的分分秒秒中離去，姐對不起你，要丟下你一個人孤零零在海口苦拼，沒有姐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好自己，保重好自己！ 親愛的小弟弟，你知道嗎？姐是多麼的想你！多麼的愛你！ 姐也不想死，也好想像常人一樣和弟弟你永遠永遠地生活在一起，一起快樂！可姐沒有那種福份，這就是命，姐只好認了，姐知道此刻你一定很傷心！一定很難過！一定很痛苦的！姐臨走之時，只想對你說幾句話。 姐走後也沒有什麼東西給你留下，這幾年打工積蓄一點錢，大約近五十萬吧，這二十萬是姐留給你作為你在海口創業的基礎，乘下的寄回老家給父母作為養育之恩。 記住姐最後一句忠言，你心善，憨厚，不宜從商，發展一定基礎後，切記棄商從文，姐知道你是個很有文學靈氣的才子，你是姐遇到的最真實最善良最美最棒的男人！姐相信你！ 小弟弟，姐走了，姐真的捨不得你啊，天堂里姐會保佑你！ 我親愛的小弟弟，我愛你！ …… 明手捧着這封信，他念着，念着，淚流滿面，那如雨的淚水地涮涮地滑落下來…… 就此一刻，天空突然飄來一片烏雲，剎那間，春雷乍響，四聲一片，整個天上突然劃出一道亮麗七色的彩虹，在人間的上空高高地懸掛着，映襯那飄灑的雨水，像雪花一樣紛飛飄舞，宛如天女散花一樣灑落人間。明被這迷離的景色驚醒起來尖聲失叫：姐，是您嗎？……我知道您就在不遠，一定是您！……姐，姐…… 在撕裂淒麗的飄雨中，明聲嘶力竭地狂奔着…… 【後記】 據說楊紅走的時候是含淚含笑安祥地離開。辦完紅的後事，明用紅留給他的二十萬元在海南創辦一家廣告公司，幾年後有所建樹，海南那些著名的項目都留下他的足跡（包括舉世聞名的南海觀音）。 慈悲的觀音情懷，精神的靈魂洗禮，拯救了被魔化物慾粗俗的生命，生命在虛無瞬間的神靈轉化，從此一刻改變明的歷程，在此空前絕後的紅色妖嬈、人心不古和作妖孽舞的年代裡，觀世音能夠以唯美的信仰，崇尚的情懷，融入了明的心靈，那是明一生的榮耀，那是佛的姻緣，神的淨化，在如此物化污穢、禽獸人間的妖嬈附麗中升華為真、善、美的詩意，那是本能的樂章，自由的煥發，生命的華彩，唯美的信仰。 自由的呼喚，精神的靈光，亙古以來，永恆與無限就構成人類最熾烈的嚮往。人似乎總把熾烈的嚮往獻給自己。生命的覺醒，精神的洗禮，未知生，焉知死，從死看如何生，讓明真正深懂得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做一個有“靈”的活人！ 世事無常，浮生若夢。一段情緣，一段姻緣，讓明深深醒悟過來。 一九九七年的初春，那位譜寫《春天的故事》之歌的老人走了，從此，神州大地再也沒有春天的氣息了，再也看不見春光明媚了，再也聽不到《春天的故事》了，再也感受不到春暖花開了。 日光流年，歲月枯榮。人生如夢，似水流年。人生如棋局，不會常輸，也不會總贏，輸輸贏贏，得得失失，一波三折，這不就是人生麼？這不就是世界麼？所以又何必在乎輸一着呢？一個人、一個社會，甚至一個國家，何嘗都不是如此呢？那些官僚形式主義整天作秀表演，高呼人定勝天，戰天鬥地，瞎折亂騰，最終都不是以“人”為慘重的代價麼？最終到頭來傷害的還是善良無辜的平民百姓。退一步海闊天空，胸懷大局，包容天下，讓“利”於民，給人起碼作為有“靈”的生命的一點點人性純真、生命自由和人格尊嚴，那是厚德載物啊！那才是贏家！無論暴風驟雨，還是天災人禍，都會化險為夷，社會都穩如基石，國家穩步前進，這才是真正的社會和諧，民富國強，國泰民安。 歷史的命運，思想的覺醒，信仰的意義，靈魂的動力，讓明找到餘生的航標，樹起信心的基石。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去留名，雁過留聲。人生一世，德善至上。心正行正，吉祥平安。心邪行邪，凶災禍患。命由心造，福自我求。 走完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天，明作出了人生的最重大的抉擇——他遵照了楊紅的遺願，棄商從文，不再浸淫在紅朝商海里，不再面對人模狗樣、爾虞我詐、錢禽人獸、群魔亂舞的商界紛爭，用真實純燦的筆桿，記錄人間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用真情描繪人間美好的一面；用良知正義賦寫生命之光。 2006年冬初稿於虹口 2020年春完稿於浦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