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制度從何而來？
余東海

【政論】好制度從何而來？由好人建設起來，而且好人要同時具備兩個不可或缺的條件。其一、必須有相應的權位和力量。好人在野，是沒有機會和力量建立好制度的。其二、必須信奉好文化，即可以導出好制度的文化體系。信奉儒家文化，才能建設禮樂制度；信奉自由主義，才能建設民主制度。在政治上，信奉神本主義，只能建立教主制；信奉馬列主義，只能建立黨主制；信奉民族主義國家主義，只能建立偽民主制或不自由的民主制。信奉其它文化者統統不行。信奉其它文化而追求民主自由，不僅徒勞無功，而且惡果深重。注意，儒家文化和自由主義都是正道，可以兼容；自由主義和馬列主義正邪有別，必然相悖。真正的儒者和自由主義者，必不可能認同馬列主義。這裡沒有中間道路可以選擇。

【政論】任何政治離不開兩種形態：意識形態和制度形態。兩者相輔相成相應相配套。沒有意識形態而僅有制度形態，沒有制度形態而僅有意識形態，都是不可能的，不成其為政治。意識形態即主體文化、理論基礎和指導思想。要建設良好的制度形態和文明模式，就必須選擇良好的意識形態。在這個領域，選擇的餘地非常有限，只能在以民為本的仁本主義和以人為本的自由主義兩種文化中選擇。其它佛本主義、道本主義、神本主義、族本主義、國本主義、物本主義、黨本主義、社會主義等等意識形態統統不行。注意，儒家和道家同尊天道，但儒家的道是仁義之道，可以落實於人道、政治和制度。立人之道曰仁與義，這是落實於人道；人道政為大，政治民本位，制度禮法化，這是落實於政治和制度。《禮記》說法本於禮，禮本於天，也可以換過來說，天道要貫徹落實到禮法中去。這是道家無能為力的。道家不重視政治和制度文明之建設，其道不能落實於政治和制度。荀子在《解蔽》一文中評價莊子，說“莊子蔽於天而不知人。”這句話用於老子和道家文化都非常合適。道家之所以蔽於天，是因為於天道認證不全，只知坤道而不明乾道。仁本主義和自由主義導出來制度形態有所不同，前者導出來的是王道政治、禮樂制度和中華文明，後者導出來的的自由政治、民主制度和西方現代文明。但新禮制和民主制異中有同，有三大相同點：一是主權在民，天下為公；二是重視民生，保護人權，社會高度自由；三經濟上實行私有制和市場經濟。注意，政治上如果選擇儒家為意識形態，所建設的新禮制必須海納百川地充分吸收古今中西的制度成果，特別是民主制的精華。反對自由民主，必然不仁不義，既不配為儒，也不配為政。儒家很重要的一種精神是，從善如流、嫉惡如仇和過而改之。孔子教導我們：“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在政治上，我們當擇美西之善者而從之,拒俄國之不善而改之。

【儒眼】好制度從哪裡來？這個問題已經糾纏學界百年之久，答案因人而異。東海的回答是：好制度從好文化來。文化不行則制度不行，一切都不行。在政治、道德、思想、制度的惡性循環中，也唯有好文化是打破循環的第一抓手。這裡的文化，指主導政治的意識形態。例如，王道政治的意識形態是中道文化，民主政治的意識形態是自由主義，馬家黨主政治的意識形態是馬主義，西方中世紀的意識形態是耶教，伊朗阿富汗等等神權政治的意識形態是伊教等等。

【道德】一個社會和國家，道德度、自由度、富裕度、文明度、和諧度、幸福度、吉祥度相輔相成正相關。七度中，道德度具有決定性影響。道德度低下，其它六度都會愈趨愈下。一個國家和社會的道德度取決於領導集團，道德最容易自上而下流行。德風德草，此之謂也。領導集團的道德度以及政治和制度的道德度，無不取決於主體文化和意識形態。意識形態不良，政治形態、制度形態和領導集團的道德，統統不良。

【政治】關心政治，就要關心制度，還要關心道德，更要關心制度和道德背後的東西，那就是意識形態。對於政治來說，意識形態就是主體文化、指導思想和理論基礎。意識形態的支柱是五觀，即世界觀、人性觀、價值觀、政治觀和歷史觀。五觀非正確，導出來的政治道德和制度必然非正常。真正關心政治，就必須對意識形態進行深入的考察、研究和評判，非者非之，嚴厲批判之；是者是之，努力弘揚之，以高度正確的意識形態，為道德和制度建設奠基或者提供導向和幫助。

【本位】在政治上，只能民本位或人本位，絕不能民族本位，更不能種族本位和家族本位。當然，也不能神本位、君本位、國家本位。在政治上，只有儒家是民本位，只有自由主義是人本位，故只有儒家和自由主義才能導出政治和制度文明。

【擊蒙】民主派愛說一句話：“好的制度可以把壞人變成好人，壞的制度可以把好人變成壞人。”這句話本身不錯，但特色民主派忽略了一個關鍵問題：好制度從何而來，誰來建設？好制度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也不可能由一群壞人建設起來。常有民主派舉澳大利亞和美國底特律為例，說澳大利亞是由一群英國的犯人建成的，美國底特律由古巴的一群犯人、流氓在非常單薄的基礎上發展成了世界汽車之城云云。東海曰：這是一個重大的誤會，是想當然和莫須有。能夠建立良制良法的群體和組織，再怎麼壞，必有其道德底線和政治常識。澳大利亞和底特律的建設者或許是犯人，絕對非壞人，非邪惡之徒。好制度不可能由一群壞人建設起來。這可以成為一條政治定律。一個邪惡的群體，建立起來的只能是惡制惡法。例如，馬教只能建立黨本主義黨主制，伊教只能建立神本主義教主制。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馬教伊教自絕於天道人道，與任何良制良法背道而馳。

【儒眼】有人說，為了維護一人或一黨獨裁而反美，反美就是錯誤的；為了建立一個比美制更美好的制度而反美，反美就是正確的。東海曰：要建立比美制更美好的制度，就必須學習美制的優點，吸收美制的精華。反美者不可能建立任何好制度，更不可能超越美制。任何反美派都是反常派反動派。

【東海曰】中國不要馬克思。中國既要馬斯克，更要孔夫子。只要有了孔夫子，必有眾多馬斯克。不用擔心制度。孔夫子在上，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仁魂歸來，國家什麼好制度建立不起，西方什麼好東西學習不來。

【儒眼】領導集團和官員群體若能儒家化君子化，自有政治大德，自能愛民如子。那樣的話，什麼好制度建不起，什麼好東西學不來？二程說：“赤子未有知，未能言，其志意嗜欲未可求，而其母知之。何也？愛之至謹，出於誠也。視民如父母之於赤子，何失之有？”（《二程集》）

【儒眼】制度決定論者，必然漠視道德和文化的根本性，必然無力建設好制度。在政治上，好制度有賴於好人去建設，沒有好人就沒有好制度；好人有賴於好文化的培養，沒有好文化就沒有好人。所以，在政治上，好文化才是關鍵之關鍵。政治上的文化即政治學，儒家外王學最好，自由主義次之。其它文化體系，即使有正善性，也導不出良制良法來，例如佛道耶諸教，就不宜主導政治。

【儒眼】或問：“中國古代建立了好的制度嗎？”回答當然是肯定的。自夏商至元明，儒式家天下君主制就是最好的制度形態。假如在古代實行民主制，反而有違時代要求和時中原則。清朝的問題也不在君主制，而是君本主義和民族主義傾向嚴重，未能及時從家天下之君主制轉型為公天下之君主立憲制。特此強調，制度並非越先進越好，其先進性和時代性必須有機統一。也就是說，制度的先進不能超越時代。要符合時代要求。“禮，時為大”，過猶不及。注意，否定了儒式家天下君主制，就否定了儒家文化，否定了自夏商以來數千年中華文明，烏乎可！

【君主】很多人籠統地將君主制等同於專制，又籠統地將專制等同於極權，都是不明中華政治和歷史真相的混扯。君主制可分為君本位和民本位兩種模式。暴秦是君本位君主制，屬於惡性專制，古典極權主義；儒家是民本位君主制，屬於傳統開明專制。在一定的歷史階段，具有天道民意的合法性，是最為與時偕宜的制度選擇。君主制又可分為家天下和公天下兩種模式。堯舜禹是公天下君主制，自夏商至明清歷代儒家王朝，是家天下君主制。未來儒家政治，實行的只能是、必然是民本位和公天下的君主制。注意，君即君主、君王、君長義，其義極為美善，詳見儒家有關論說註解。家國天下各有其君。國君天下君即國家天下的領導人，家君即父母。《易經》家人卦說：“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另外，在政治上，皇帝、帝王、元首、天子等等名相，與君近義，也都具有道德意義。儒家有責任為之刮垢磨光，還其本來面目的美善。

【皇帝】是好皇帝，必有四好。其一、好文化。選擇最好的主體文化、意識形態和指導思想。其二、好道德。德位相稱，言論行為高度正確正義。其三、好隊伍。選賢與能，建立優秀的領導集團和幹部隊伍。其四、好制度。政治、經濟、教育、法律、軍事種種制度，本來好則好上加好，不好則及時改革之，或改良，或革命。注意，制度具有與時偕宜的時代性，既不能復古，也不能超前。制度好不好，要根據時中標準判斷之。上述四個方面，是判斷皇帝好壞的四大標準。例如，在民主時代不能還權於民，不能實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的大同禮制，就絕非好皇帝，可以一票否決。

【答客】糊塗廳友言：“孔子本來就有圓滿的自由，再額外來了自由儒實在是譁眾取寵”雲。東海答：不錯。孔子內聖外王，內外各有自由。但是，生活在春秋時代的孔子，畢竟不可能對自由特別是王道自由，予以具體、系統而合乎時宜的闡述。對此當代儒家有責任焉。東海明確指出，儒家是中華特色的自由主義，內聖是道德自由境界，外王有人權自由保障。未來王道必須為自由人權提供禮制保障，並充分吸收西式自由的精華，除了羅斯福的四大自由，還包括結社自由、信息自由等等。儒家在政治上追求自由和秩序、道德和制度品質雙高。

【答客】蔡抗群友言：“儒學對建立現代憲政能否有貢獻？本人的結論：不能。透過層層華麗結構，最終聖君是儒家政治學說的天花板，與現代憲政風馬牛（學術理由可參閱許紀霖《儒家憲政的現實與歷史》）。二、儒家聖君政治傳統文化乃集體潛意識，不批判聖君理念之弘儒的作用，於現代憲政是負面的。三、儒家文化修身齊家仍有一定價值，治國平天下可以休矣。”東海曰：聖君是求之不得的。現代社會真有堯舜一樣偉大的聖君在上，什麼好制度建設不起來。別說聖君，只要上位者是正善之士，有華盛頓、蔣經國那樣的修養，憲政也有希望。儒學可以開出儒家憲政，也可以為民主憲政提供雄厚的道德資源和思想支持。非三昧分子所知也。至於許紀霖之流的文章，何足道哉，焉能為訓。

【擊蒙】有廳友言：“英國是靠販賣黑奴，殖民世界起家的，美國是靠屠殺印第安人起家的，日本是靠侵華起家的，如今這些人富了以後，成了世界道德的楷模。”東海曰：這是叢林思維強盜邏輯，既大違於道德真理，也不符合歷史事實。美英各有歷史問題，日本尤其罪惡深重。但日本侵華，不僅沒有起家致富，而且幾乎敗國圮族。日本革故鼎新，才能重新崛起。日本和美英的發展富強，無不建立在人本主義五常道的基礎上。自由民主人權平等法治，是西方現代文明共同的價值和制度根基。

【開蒙】或說自由主義作為指導思想，不能寫進憲法，否則有違自由原則。東海曰：非也。只要作為指導思想，自由主義寫不寫進憲法都可以。因為自由主義是對自由、民主、人權、平等、法治等西方政治文明五常道的總結。五常道中，人權平等是自由的價值輔助，民主法治是自由的制度保障。只要憲法中體現了西式五常道，就是以自由主義為指導思想的憲法。注意，自由主義作為指導思想，並非要求社會各界和各門各派都要認同自由主義，只是政治和制度必須遵循自由主義五常道即五個基本原則。同樣道理，儒家文化作為指導思想，並非要求社會各界和各門各派都要認同儒家，只是政治和制度必須遵循儒家的五常道和政治原則。

【儒眼】人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政治和制度。即使未來天下大同，也不可能十全十美。孔子說，博施於民而能濟眾，堯舜其猶病諸。傳統王道政治毛病很多，西方民主政治毛病更多。要挑毛病，一挑一大把。但是，就整體品質而言，王道遠遠高於暴政，民主遠遠高於極權，顯而易見。孟子說，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東海曰，不知民主高於極權者，失心瘋者也。

【答客】木見廳友言：“專制思想及其制度是一個單獨的思想，具體說是一種社會治理的思想主張！而不是說馬主義是專制思想，而儒家思想就是民主思想。馬主義也可以採用或曰接受民主制度，這個英美共產黨都是這個狀態。儒家思想也可以採用和接受專制制度，中國歷史上就是這樣。”東海曰：這個說法幼稚而混亂，對儒馬兩家思想都缺乏本質認知。儒家民本思想，雖非民主思想，但充滿民主精神，可以基本認同民主制度，可以吸收其精華而超越之。中國歷史上，儒家君主制有公天下和家天下之別，但即使是家天下君主制，也是開明專制，有其歷史合理性和天道合法性。儒家思想任何時候都不會採用或接受極權主義政治和惡性專制制度。至於馬主義，絕不可能採用或接受民主制度。接受了西方普世價值的英美共產黨，本質上已經去馬化和自由化。有名無實，可稱為偽馬。

【答客】木見廳友言：“認為社會的指導思想變了，社會的制度就會自然地變了，這是一個主觀的想象的也是幼稚的想法。社會制度即權力設置，指向的是社會利益的分配方式，至於社會的指導思想，它本身完全是可以與社會制度相反的！”東海答：這個說法才是極其幼稚的，嚴重缺乏文化深度和政治常識。社會的指導思想即意識形態，對制度形態包括政治制度、經濟制度、教育制度、法律制度都具有決定性作用。君不見，馬學在上，必有黨主制和公有制；西學在上，必有民主制和私有制；儒學在上，必有禮制，自堯舜到明清，制度模式多變，或公天下或家天下，或封建制或郡縣制，但同屬禮制範疇。其不變者，禮本於天、敬天保民、道統高於政統之王道原則也。只要這個原則不變，又能擺脫歷史的局限，什麼好制度開不出來。

【東海律】欲救一個人或少數人，不妨手援；欲救很多人和一個社會，必須道援，必須援之以好文化、好政治和好制度。其中文化又是最根本的，政治和制度壞了，都有賴於好文化的拯救。

【東海律】邪惡者不配追求正義，野蠻者不配享受文明，信奉叢林法則者不配享有人權自由，也無力改良叢林社會，既無能力，更無內力。信奉叢林法則的人多了，社會就會叢林化，良制良法就難以建立起來。即使有好制度，也會逐漸褪色和敗壞。禮崩樂壞就是這樣造成的。2024/3/13餘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首發於北京之春